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春秋决 » 第十一章 筹谋

第十一章 筹谋

    自从被放回家后,梁不狃整天是心惊胆战,他虽在双月村中算得一个人物,但是他背后并没有任何的强大势力,月家人是宗族,欧阳野是朝廷,他梁不狃呢?什么也没有。如若他哪天真有什么意外,那谁也帮不了他。月家人劫持他的另一种结局,他自己都能编排出来:一刀捅入心脏,呜呼命丧,一把大火,将三座住房化为焦土,现在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说不定还会有个足以令人瞠目结舌的情景,熊熊烈火之间,金黄的流水从主房里汩汩流出,覆灭一切的植被,流遍双月村的每一寸土壤。有那场面也值得了,梁不狃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值什么值?好死不如赖活着!

    鉴于现在自身安全的重要性,梁不狃得注意防身了。他从杂物中翻出来了一把黄金小刀,用小锤把锋刃打薄打利,便可以当做匕首使用。现在虽说是给月家人卖命,可不能真丢了性命,虽说自己身上没什么功夫,有武器加持,自保一下还是可以的。他换了一道门,下次绝对不能让月氏的手下破门而入了,他有时候想,要不是这个门太容易被突破,他也不会被赶鸭子上架般地拉拢成月氏的合作伙伴,如果他们可以算一条心,那也安稳,只是他本来不想趟这个浑水,和月氏答应得模糊。现在想想,他不干也不行,还不如当时就痛快答应了呢。

    梁不狃现在也思索起月氏这些任务具体的操作了,他现在就正围着望月楼转圈走着,观察着此地的入口。他想着,这件事要真能做成,他的力量又会进一步强大,底气也会更充足些,月氏一方面能成为他的撑腰,自己又能成为月氏新的牵制,所以他觉得月氏这步棋并不高妙,而是为了扳倒欧阳野而走出的不得不为的一步。

    实话实说,月氏给出的任务很模糊,梁不狃早已把月氏的话来回掂量了五六遍,他觉得月氏给出的线索也是以流言为基础的,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欧阳野是不是在望月楼做那神秘莫测的人口交易——他们并没有收集到实打实的证据,因为这件工作是被甩给他梁不狃的。

    梁不狃平时瞧不起这个、瞧不起那个也就是说说,真要让他和欧阳野碰一碰,他心里还真是打鼓。想要直接验明在交易当中出面的人是不是欧阳野,这件事情怎么办他还没有什么头绪。梁不狃隐隐约约有个感觉,事情不会很难办,因为如今消息已经广泛的传出——他在宋家酒楼里少说也听到过两桌在聊望月楼的事——欧阳野已经被推到了明处,而梁不狃这个月氏搬来的天降救星,他不姓月,他站在暗处。他总是更灵活的。

    梁不狃越看这望月楼越不禁感叹,这皇家的力量还真是不一样,只是随便分出一点毫毛一样的财力就建成了远近几十里最辉煌的建筑。望月楼有八个入口,分别位于正东、正西、正南、正北、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对应太极八卦。梁不狃。没有看到的是剧院的布局其实也是符合太极阴阳调和的。在两个阴阳鱼各自头部的中间是一大一小两个舞台,大的叫做太阳台,小的叫做太阴台。万管家留意过的是太阴台,而梁不狃此时还一个舞台也没见过。

    梁不狃从来不看戏。他不懂戏,更听不懂那唱戏的人究竟在唱些什么。他总觉得那唱戏的好像在过家家似的,在舞台上拿着一两样象征性的东西就好像装作什么都有了一样,真有黄金万两和没有黄金万两,那能是一样的吗?再者,他一看见那高昂的票价便又打起了退堂鼓,我平时吃穿用住的钱还不够用呢,怎么还能拨出来这么多银子给戏子?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他兜里满满揣着银子跟门房,把每一场的票都订了一张,他反正是闲工夫多,现在又加上一个钱多,场场都看,全神贯注,他不相信这望月楼的端倪,不能被他梁不狃发掘出来。只可惜天色已晚,看戏的事还要从明天干起。

    在这之后的关键就是怎样让这场交易留下一点痕迹,来点儿见血的斗争当然可以,但那太过粗暴,不能让月氏的证据沾染上不合义理的获取之道。用什么东西留下脚印?梁不狃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过每天来往于望月楼的人这么多,他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欧阳野的足迹呢?

    梁不狃决定先做一做试试。梁不狃装模作样的跟门房咨询了贵宾包厢的位置,他看到告示牌上有多种座位,只有贵宾包厢适合作为交易的场地。门房带着他走进曲曲折折的游廊,穿过那开阔的天井,梁不狃看了看四周的小树,颇觉惊奇,在这高楼中间竟还别有洞天。

    包厢是一个一个隔开的,梁不狃点点头正合他意,估计也正合欧阳野意,大概率就是这里了。

    “你去舞台上说句话,我坐在这里听听效果。”梁不狃把门房支走。

    待门房走出去后,梁不狃张开袖子,往地上抖出薄薄一层淀粉,在中间滴了两滴蜂蜜。剧院当中灯光十分昏暗,看不清地面上有什么,梁不狃还试着踩了两脚,粘性不算很强,不容易被察觉,可地面上已经留下了痕迹。梁不狃掏出一块手绢擦了擦鞋,如果不好好清理,他就先把自己的痕迹留在这里了。

    梁不狃毕竟第一次来,乡里的人大多又认识他,他不好把这里的每一个包厢都布上这小小的陷阱。今天晚上有一场戏,他没买上票,就让这包厢里的贵客先替他试一试水吧!

    梁不狃忙乎完一番,先整理了票据,存放妥当,拿出他聘请的教书先生给他的那本识字用的《尔雅》看了起来。教书先生教给他了几个字,他得复习六七日才能完全记住。不过梁不狃学习的动力很足,他觉得自己早晚是要读书的。

    不过安静看书的时间总不长久,像梁不狃这样为他人奔忙终日的人,更是如此。你听便知道了——

    “大伯!”梁不狃辨认出了这声音,是蝉儿在叫门。

    梁不狃眼珠子一转,知道是万管家定好了日子了,蝉儿一来,必然是请他。

    “蝉儿请大伯吃糖葫芦。先是这根,然后是这根,一串是山楂的,一串是山药豆的。”蝉儿笑着,把糖葫芦递给梁不狃,“这是万管家给我的,他说您若是还要,今天晚上到欧阳府上便是。”

    梁不狃正欲多问,蝉儿已蹦跳着跑了。梁不狃此时一脑门子的问号,这欧阳府是他万管家开的还是我梁不狃开的?说进就进,说出就出,像什么话?他攥着两串糖葫芦,站在空空的门前,望着已经走得很远的蝉儿,先摔上了门,算是撒了一口气。

    梁不狃心想:“万管家这人,不就是肚子里有点墨水吗?猜猜猜,整天在这里跟我打迷语,这又像个什么话!”

    梁不狃烦躁不安,在手中来回搓着糖葫芦的签子,糖葫芦带动着上面的糯米纸,梁不狃眼前来回转动。猛然间,梁不狃注意到在这糯米纸上有几个黑色的字迹。梁不狃赶紧停手,生怕把糯米纸都给抖碎了,就说这万管家不可能随便送他两串糖葫芦,原来把秘密都写在这上面了。梁不狃立刻坐起来,用手轻轻把糯米纸展平,只见上面用精美的小楷写着几行小字:

    “万某有请,三更欧阳府上观月,敬候奇器共赏。”

    再向左一看,又有一行写道:

    “欧阳府例,右入左出,未曾更易。”

    梁不狃识字不多,只看懂了“三更”“欧阳府”,第二句里看明白了“右入左出”。梁不狃将这些牢记于心,又不免纳罕道:“这万管家也真是奇了,请不请我都两可,大不了这事就算了,谁想到他还真请了!请就请吧,怎么把我请到欧阳野府上了?我梁不狃没读过书,鸿门宴还是知道的!蝉儿是万管家派来的还是欧阳野派来的,谁又说得好?万管家可都说了,蝉儿现在是欧阳野身边的红人!夜黑风高杀人夜,半夜三更的,我梁不狃虽然不是什么仁人志士,这么躲躲藏藏、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没做过。况且那欧阳府颇为森严,是我说进就进的吗?自从找过那万管家,我就没舒心过一瞬儿!”梁不狃越想越气,既然这山楂糖葫芦上的文字已经记下,那也没什么大用处了,气势威武地咬下一颗山楂,糖风即刻发出一声脆响,糯米纸在他的唇舌间融化,那些字样便销声匿迹了。

    梁不狃心道,这万管家真是个妙人,这传信的方法也只有他才能想得出来,放在这糯米纸上,舌尖一含化,谁还能找得到?还免去了鼓起勇气吞服纸张的过程呢!

    他又拿起那串山药豆,展平糯米纸,认出了“切记”两个字,便知道是要紧的信息。不过这里的生字略多,梁不狃心想,上了贼船就下不来了,既然万管家已经发出邀请,他必然是知道了点新东西,上次已经亏了他一手,再不去又要。我到底要全都看明白——总有办法的。

    却道那里写的是什么?

    “切记暗语:麟获安天下,鹊起惊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