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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澹台润(一)

    老实说陈广在接到案子的时候并没有多么吃惊,毕竟上头已经提醒过了,恐怖袭击有可能发生在任何一个城市。真正让他感到吃惊的,是站在看台上的那个少年。

    在我过去漫长且乏味的警察生涯中,大大小小的案子都见过,老老少少男男女女的罪犯也熟识了很多,但从未有过任何一起案件让我像今天这样手足无措和吃惊。这不仅仅是因为他能搞到那么多枪械,关键是,那种看起来和听起来都只可能发生在故事电影里的剧情,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我的眼前,我明白我的资历尚浅,可是当刘方雨拿着查好的资料摆到我眼前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浮现出了那种巨大的恐惧——

    我们这里出现了一个恐怖分子。

    陈广揉着眉毛,他张了张嘴,轻轻咳嗽一声。忽然有人从他的背后拍了一下,陈广回过神来朝着身后看去,站在他背后的是一个哪怕戴着警帽却还是看得出来秃头的中年男性,他的嘴唇上的胡子被刮得干净。那个人笑了笑然,接着对陈广说道:

    “怎么样?”

    “查清楚了,怎么样,计划好了吧?”,那个人上前一步,走到陈广的身边。

    “差不多,那就说来听听吧,那个孩子”

    “澹台润,本地人,父母都是普通白领,他们三年前搬到了马玉市广县,这个孩子三年前因为强奸少女的事情被送进了少管所,后被扭送到马玉市广县第三医院精神病院,一年前的六月一号从精神病院逃离”,陈广说着说着看到了旁边的男人慢慢低下了脑袋,他眉头紧锁,像是在极力回想着某件事情。门后又跑出来几个孩子,他们的父母将他们拥入怀里,有个小女孩在父母的怀里哭了起来。男人抬起头看着陈广说道:

    “老陈,这个孩子的案子,当初是怎么结的?”,陈广看着男人眼睛,满是疑惑的问道:

    “刚刚不是说了吗?送到......”,陈广说着说着慢慢低下了脑袋,他看着眼前男人脑袋那双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起被搁置的案子?”

    男人点点头。门外又跑出来几个孩子,他们扑进了家长的怀里,有的哭泣,有的大声说话,但是他们的脸蛋都红红的。过了一会陈广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这孩子......唉”,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没办法,当初那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等你们忙完的时候,他都已经在精神病院了吧”

    陈广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是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却撞见了那个警官吓人的目光,这个老朋友的眼神第一次让他觉得害怕。

    “所以?你觉得这无可奈何?你觉得这只是个意外?”,他的手掌忽然发力,按得陈广有些生疼,他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我问你,我们的重点保护群体是什么?我们的确常说,孩子和老人,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重点保护对象只有孩子,因为你们稀里糊涂的失误,出现了今天这样的悲剧,你觉得只是一句没关系,太忙了什么的像狗屁一样的胡话就可以说的清的是吧?”

    “可是你这样说,现在大错已成......”

    “所以?我就不应该责怪你?就应该理解你?因为你现在的心里也很难受?”,陈广没再说话,低下脑袋看着地面。周围的警官走过来劝架,但都被那个男人一把推开,群众们离得他们远远的。过了一会,那个人松开了手,陈广向后一滑靠在了警车上。

    男人没有说话坐上其中的一辆警车离开了。周围的警察们对着远去的警车议论纷纷。

    “曹警官干什么去啊?这边形势这么紧张”

    “不知道,就刚刚那架势,你敢上去搭话?没削你就算不错了”

    陈广一只手撑着警车站了起来,周围的警察凑上来问着刚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曹于会生气。陈广没有回答,他站稳了脚之后深呼吸了一下,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计划中,首先安排八个狙击手击毙操场里面的八个持枪人员。但是能安排上的狙击手满打满算只有六个,本来是计划等附近警局的增援,但是当出现人员伤亡的时候,陈广就稍微有点坐不住了,没有办法只能临时更改计划,安排一部分人员去前门对付四个持枪人员,然后一部分去食堂队伍那边的两个目标,剩下的从多媒体教室的那栋楼里埋伏起来配合狙击手一齐对付场内的八个持枪分子。

    但是计划执行的实在是太过顺利了,因为在此之前对方曾声称只要敢进来就会杀光场内的所有人,所以这次行动冒着一些牺牲人质的风险,甚至可以说陈广在行动执行前就已经做好牺牲人质的准备了。

    但是行动进行的实在太过顺利了,简直比平时的一些演习感觉还要简单无数倍。以至于当队员们将那个少年围起来的时候他都有点恍惚。

    而随后在检查时却发生了一件让他毛骨悚然的事情,除那个男孩外,场内的那些戴着头套的家伙,都是木偶或者金属偶或者塑料偶,甚至包括那个门卫室里的门卫尸体,都只是一个和门卫差不多长相的毛绒玩具而已。另外,食堂后面的那些孩子——其中有一名教师,他们其实只是晕过去了。

    那这次究竟算是什么呢?场上唯一的尸体就是国旗下的少年,而拿着枪的人又恰恰是我们,那么这究竟算是什么?我知道少年的行为哪怕是误杀了也无法定罪。

    但我的心里就是逐渐升腾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我们今天一上午究竟都在干些什么?

    可是陈广却没有将这些疑问带回警局。

    在真正的恐怖分子的袭击到来之后,没有防备的警官们都受到了波及,在场围在一起的父母和普通群众也都无一幸免。在那场爆炸中活下来的人太少,警局损失了大量年轻力量以及两名精英骨干,群众也几乎全部丧生。恐怖分子的身份也在那之后曝光了,但是却已经不是当地警局能管的上的事情了。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整个警局都笼罩在一种悲伤和愤怒混在一起的压抑氛围里,整整一个月,都没有什么人大声说话。

    大家都觉得外面的人在嘲笑自己,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抓到人,又损失如此惨烈。

    在那次事件中幸存下来的群众,大部分都是被带到食堂后面昏迷了的孩子和老师,其它的就是操场里的那些孩子。而幸存的警官,也大部分是参与潜入行动的警官们,那些藏在初中部大楼的狙击手也都不幸牺牲了。

    在这种氛围里面,有个消息越传越广——

    那个少年,可能不是人。

    因为那些戴着头套拿着枪的家伙,都是木头和无机材料做的机关人。可是在那之前他们手里的确是金属制的手枪,他们露出的皮肤也的的确确是血肉。警局将废墟里的机关人翻找出来,经过分析后确定的确只是普通的木制机关人,于是这就让警局和周围的群众们变得越发紧张和不安。

    在哪一个月的古怪氛围里,宁静的警局里只有一个人的声音出奇的响,但是这只是让这种死寂更加明显和恐怖而已。

    曹于在那次事件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大家都觉得他将那起已经过去的案子再翻回来没有意义,况且孩子已经没了。

    这么劝说的那第一位警官就被曹于蛮横地摁在地上揍了一顿,他看着倒在地上那位警官的肿胀着的半边脸相当大声地吼道:

    “那个孩子就成为了我们口中的恐怖分子,因为什么?又是为了什么?是这个社会有问题还是你们的脑子有问题?翻过去?翻过去等下一个悲剧是吧?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对孩子如此残忍的人,才需要我这样对于那种惨状想要揍人的人,只有这样,家长们才能放心让孩子们出去玩耍,孩子们也才可以开心地度过他们的童年”

    后来澹台润的案件在曹于之内的部分警察和澹台润父母在内的部分群众的一次又一次的申请之后,重新开庭公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