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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恶之果(下)

    眼下,夏春的人身安全朱远暂时不用担心,倒是自己,将要为即将来临的这场“暴风雨”做好准备。

    中午时分,田宅。

    酒过三巡,田仁从饭桌前站了起来。

    “今天为什么在此请大家在此吃酒,我想大多数人已心知肚明,除了我田家的人,还有这几位王保长的弟兄们!”田仁握着酒杯朝另一张饭桌走去,“来,我敬几位一杯,以后还请各位多加照顾……”

    “田爷你言重了,我们哥几个都知道,老王他时日已不多,下一任保长之职非你莫属呀!”其中一个尖嘴猴腮长相的人捧着酒杯站起来回应道,“到时候咱几个兄弟还需要你这个田保长关照才对!”

    尖嘴猴腮的话音刚落,众人也都识趣地附和着,只有张全坐在一角一言不发。

    “好,既然大家这么捧我,那我就不客气了,朱家医馆的朱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虽然田宅修建在亚心山的最高处,但亚心山却有好几个山头,真正想把一个人从山里找出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田仁吩咐田义留守田宅,顺便可以利用望远镜来发现朱远的踪迹,自己则和田善分两拨人从东面和西面向中间搜寻,目标包括居住在山上的每家居民。这是一个完美的对策,因为亚心山的北面是悬崖,而南面则是田仁布满眼线的镇子,对方就算插翅也难逃。

    朱远并没有打算老老实实地藏起来,而是早早的在山中的某一处等待着“魔鬼”的到临,他似乎已料到了田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来找他。果然,不到半个时辰,远远的,就有一行人朝他的方向寻来。

    朱远躲在暗处,发现田善竟然也在这行人当中,在片刻观察他们的行头后,朱远慢悠悠地从暗处走了出来。

    朱远若无其事地侧对着他们,他要的就是让对方察觉到他,对方眼也不拙,在看见朱远后,打算悄悄地先接近他,但朱远又装作无意发现了对方,于是撒腿就跑。

    田善带领这几人在朱远身后穷追不舍,朱远被逼到一处陡崖处,看似无路可走,但陡崖上枝蔓横生,可以向上攀爬。

    朱远没有犹豫,手脚并用,奋力地朝陡崖上方爬去,在田善的眼里,这不过是一种慌不择路的行为。

    爬上陡崖,后面便是一大片一米多高的芒草地,朱远快速地跑进了草地……

    田善等人也很快地从陡崖爬了上来,见四周没有人影,便把注意力转向身前的这片芒草地。

    朱远俯着身子,打开了脚旁的一个木笼子,笼子里是一只狐狸,在重获自由后,便马不停蹄地在草丛里一阵乱窜。

    “有动静!”一人指向晃动的芒草叫喊道,“快追!”

    一行人跳进草丛,追了过去,他们怎知,这不过是朱远用的调虎离山之计。

    在确认他们已经远去之后,朱远打算再从陡崖上下去,金蝉脱壳。

    但没想到,田善还站在原处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草丛。

    原有的计划破灭了,朱远此刻必须做出决断,没有办法,若再等追狐狸的那些人回来,到时自己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朱远猛地从草丛中站了起来,迈开自己的脚步健步如飞,而田善面无表情地从腰间掏出一把刀子大踏步地追了上去……

    当朱远跑到一块密林地时,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田善,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十步的距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朱远突然朝前一个侧滚,而身后的田善以为对方摔倒了,准备扑向朱远,怎知腰间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从两侧大树上俯冲出数根尖利的竹棍,田善躲闪不及,右大腿和左肋被竹棍所贯穿……

    朱远趴在地上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天的准备果然没有白费,若方才不冒着生命危险故意让田善接近自己,恐怕对方也不会这么容易上当。

    如今,总算除掉了一人,朱远这样想着,当他从地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的时候,眼前的田善却并没有倒下……

    田善双眼布满血丝,用手中的刀砍断了贯穿在他身体的两根竹棍,不顾身体正在流淌着鲜血,一步步朝着朱远逼近。

    朱远第一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窒息感,他明白现在不能恐惧,更不能逃,哪怕对方的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朱远拾起脚旁的一根竹棍和田善缠斗起来,但自己毕竟是医生,哪怕对方受了伤,也不是他的对手。

    朱远节节败退,被田善逼迫到一棵大槐树下面,看似已无路可退。

    “这槐树底下又会多一个冤魂。”田善对着紧靠树干的朱远露出一抹冷笑。

    “不,不是冤魂,是你自己!”

    朱远说完,转向树干后猛地一拉绳子,铺天盖地的大石头从田善的头上落下……

    当初,朱远在这片密林设置了两处陷阱,而田善恰巧让第二处成了自己的坟墓。

    一堆大石下只剩下一只拿着刀的手露在外面,朱远捡起了这把刀,朝着槐树默默地鞠了一躬……

    “现在,是逃出去的最好时机。”

    此时,被囚禁在田宅的夏春是这样想的,因为方才她隐隐约约听见窗外有佣人议论,朱远已有所行动,而田仁和田善带着大部分的下人去搜山了。

    夏春用朱远给她的那把钥匙打开了身上的镣铐,恢复行动自由的她并没有急着去拉房门,因为她知道门外上了一把锁,所以想从大门逃出去是不可能了。但是她发现窗栏有一两根木棍是松动的,只要取出一两根,凭借她瘦小的身躯是可以钻出去的。

    正当夏春想这么做的时候,她听见屋外有人正在开房门上的锁,现在唯一能进这个房间的人就只有田义了,夏春赶紧从床下摸出一根木锥子,上面的锋芒是她夜深人静时一点一点磨出来的,曾经在绝望时试图同归于尽的武器。

    田义打开房门,手中端着一盘烧鸡,盈盈笑脸,却见床榻上空空如也,殊不知夏春就藏在门后,她瞅准时机将手中木锥狠狠地刺进了田义的脖子……这一刻,夏春对田家日积月累的憎恨都释放在了这根木锥上,她仿佛化身为一头露齿的狮子一只舔血的魔鬼,心里竟没有丝毫恐惧感,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说的痛快感。

    由于喉管被刺破,田义甚至连话也说不出来,他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身前这个女人,但随即眼神却开始缓和,也许直到现在他才真正开始懂得这个女人。

    田义的视线已开始逐渐模糊,他用尽最后一点意识解开自己身上的腰包,扔向夏春,然后“砰”地一声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

    夏春打开腰包,里面是一块玉佩,顿时,她双手开始颤抖,这不是她弟弟夏冬以前的随身之物吗?在腰包的夹层还藏着一张信纸,纸上写着一处地址,像是某户人家的住处。

    夏春本以为,自己的弟弟可能已惨遭田家杀害,但如今她又看到了希望,此刻,她恨不得马上生出一对翅膀朝信纸上那个地址飞过去。可现在她必须面对现实,虽然田义已死,但还有留守在田宅的下人,他们对田仁可是如同鹰犬一般的忠诚。

    前院和后院的门口附近均有恶犬,夏春能避人耳目逃出去的地方,就只剩下院子里的围墙,但围墙实在太高,她还需要找到一把梯子才行。

    夏春偷偷地来到了柴房,终于找到了梯子,但就在此时,她听见宅子里人声喧哗:“三爷死了,关在里面的人不见了!”紧接着,就听见有零碎的脚步声由远至近,夏春闻声心头一紧,当务之急自己得先找个地方藏起来,但柴房中没有能让她安全躲藏的地方,所幸柴房连接着厨房,在厨房的角落里有一口大缸,里面装了大半缸潲水……

    夏春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利落地翻进大缸,捏着鼻子双眼一闭便埋进了潲水里。

    很快,厨房的大门被粗暴地推开,大踏步进来两男子,他们四处环顾翻找着,当其中一人想靠近大缸时,却被浓烈的恶臭打消了念头,随后两人便匆匆地离开了厨房。

    浸泡在缸里的夏春在听见周围没有了声响后,才敢慢慢地将头露出来大口地喘气,此地不宜久留,他必须马上离开。

    柴房的后面就是高墙,夏春将梯子架在墙上,一步又一步地往上爬,眼泪此刻却忍不住突然往下流,她也不知道这是悲伤的泪水还是开心的泪水,她只知道当她从墙上跳出去的那一刻,拴在她身上如触手般的“枷锁”终于断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