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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恶之果(中)

    几日后,复诊的时间到了,朱远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叩开了田家的大门。

    跟随在佣人的身后,院子里的那几条恶犬依然对着朱远一阵狂吠,朱远未做过多理会,而是细心环顾了一下院子的周围。

    进了屋子,朱远发现田义坐在椅子上正等着他,与头一次见面不同的是,此刻田义的脸上似乎又多了几分戾气。

    田义吩咐带路的佣人离开后,便从旁边的匣子里拿出一窜钥匙,一言不发地带着朱远来到了上一次囚禁夏春的房间。

    看见朱远再一次的到来,夏春呆滞的眼睛又露出希冀的光芒。

    朱远背对着田义,小心翼翼地将缠在夏春身上的绷带拆下,上好药后,又将药箱里的一卷新的绷带拿了出来。面对着面,朱远能感受得到对面正用一种极其哀求的眼神看着他,这种哀求,是多么的痛苦,多么的无助……朱远不由得将手中的这卷绷带握得紧紧的,即便心中有多么的愤慨,也要让对面这个女孩感受到希望。

    夏春十分坚信眼前的这个医生能够拯救自己,那布条医生一定是看到了,不然也不会用一种坚毅的目光看着她,还给予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虽然这个眼神转瞬即逝,但对夏春来说却是万丈曙光。

    “药已经换好了,不需时日便能痊愈。”朱远一边整理着医药箱一边朝着身后不远处的田义说道,“愈合期间最好不要让她乱动身子,否则伤口容易裂开。”

    田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察觉出什么端倪;果然如同家仆所说,不过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医生罢了,和这亚心山里的人一个模样。

    离开了田家,一路上朱远心事重重,在至山腰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

    深夜已至,借着窗户外照进来的月光,夏春一层又一层地解开手臂上的绷带,忽然,绷带下掉出来一样东西,是一张叠好的信纸,信纸里面还藏着一把奇形怪状的钥匙。

    “田家皆为恶鬼,我已决心除之,请静待时日,等我消息……若中途有变,请务必用此钥逃出生天。”

    夏春紧捏着信纸,将头依靠在窗栏上面,泪水早已侵湿了双眼。

    朱远以为,一切本来照着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着,哪知,天有不测风云,恶鬼的利爪开始伸向了他的脖子。

    第二天一大早,田善带着张全等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朱家医馆,誓要将朱远给找出来,但将整个医馆翻了个底朝天,都没见到朱远的影子,唯一的活物就只剩下拴在后门那条温顺的小狗。

    见人没找到,张全便不由自主逗起了小狗,小狗也不认生,朝着张全拼命地摇着尾巴;而身后的田善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抄起铁棍就朝狗的脑袋上狠狠地抡过去,一下还不够,两下、三下……

    张全吓蒙了,他看向田善,对方依然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转而又看着地上血肉模糊的小狗,眼神由惊恐闪过一丝震怒。

    朱远是幸运的,昨晚他并没有回到医馆歇息,而是在山中度过了一夜。

    当朱远回到医馆时,屋内已凌乱不堪……而此时,大门外正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知道,这是叔父多年的老邻居。

    “孩子,赶紧逃吧,逃得越远越好。”老人颤颤巍巍地走进来说道,“你怎么惹上田家的人了,他们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鬼啊!”

    朱远心中最担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今他又面临着两个选择:一个是逃的远远的,在省城里做个医生,安稳地度过一辈子;另一个就是和田家周旋到底,但恐怕自己会凶多吉少。

    “大伯,亚心山上哪个地方藏身最安全?”此刻,朱远心中已做下了决定。

    “孩子你干什么,镇里有田家眼线,你还想着往亚心山上跑,不要命了?”老人用惊诧的眼神看着朱远,“赶紧从镇子南面的那条水渠旁的小路出镇,从那里出去不会被人发现的!”

    “我是一个医生,病魔已腐蚀亚心山多年,我,没有逃的理由!”朱远意味深长地说道。

    老人怔住了,他明白朱远这句话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如此瘦弱的身躯却蕴藏着这么大的勇气。

    “在亚心山的北面有一片坟地,我想那里是一个很好的藏身之处。”老人叹了口气说道,“快点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朱远点了点头,顾不上拿什么东西,只是将柜台下的一把匕首放进了挎在身侧的药箱里,便匆匆地又朝亚心山方向疾走而去。

    直到走进了山脚边树丛中,在确认没有人跟上来后,朱远才得以缓一口气。自己的暗中举动到底是有人告密,还是田家发现了他给夏春的那封信的内容?但若有人告密,就只有曾经被他暗访过的那些受害者,这怎么可能?

    眼下朱远最担心的是夏春的安危,但此刻已不容他想的太多,先找到藏身之所才是当务之急。

    在接到眼线的报信后,田善带着几个人马不停蹄地返回到了田家,但来迟一步,又只好返回田宅将此事告知田仁。

    “没想到在这个年代还有如此卧薪尝胆之人……”

    田仁再也坐不住了,虽然对方看起来势单力孤,但谨慎一直是他的法宝,这一次他必须亲自出马,哪怕将整个亚心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把这只虫子给揪出来。

    依照老人所说,朱远来到了目的地,这里果然是一个绝佳的藏身之所,坟地下面暗藏着许多坑洞,有自然形成的,也有盗墓贼所为,纵横交错、贯通无阻。

    正当朱远打算跳进坑洞熟悉地形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影,蹲在那里,像是在掩埋着什么。

    朱远只得先悄悄地朝人影方向走去,直到看见土堆旁的那块木头做的小墓碑。

    “幼犬新魂,安眠于此。”朱远看着墓碑上刻的字心里默念道,殊不知他已经被那人给扭头发现了。

    “我认得你,你是朱家医馆朱岐那刚留洋回来的侄儿!”那人拿着手里的铁锹缓慢地站了起来,“我叫张全,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你!”

    “张全?”朱远对这个名字也并不陌生,“你是在为田家办事?”

    “没想到我这种角色也能入你法眼,但你知不知道田家已经发现你想对付他们?”张全手里紧紧地握着铁锹用一种锐利的目光盯着朱远说道。

    “知道,我早上刚回过医馆。”朱远淡定地回应道。

    “那你为什么还不跑,等死吗?”张全有些激动道,“而且,你就不怕我现在对你动手?”

    “你若真想动手就不会对我说这么多废话,虽然我还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起码证明你还不是一个真正的恶人。”朱远正色道,“即使势单力孤,我也有自己的方法去应对,也许到时这里的很多人都可以做回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自己?哈哈……”张全忽然狂笑道,“你知道这土里埋的是谁家的狗吗?”

    “小花……”朱远看向土堆,心里涌过一丝哀伤。

    “没错,就是医馆后院那条小狗。”张全转而苦笑的表情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也许就不应该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他们能幡然悔悟,然而,真正的恶魔哪有悔悟之说。”

    “你见过他们杀人?”朱远试探地问道。

    “田仁是何等的聪明,对于他来说,这等好事怎么可能交给外人来做?”张全将手中的铁锹用力插进土里,“你好自为之吧,我能做的,只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最后,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谁告的密?”朱远迫切地问道。

    “还记得你之前去过的一家米店吗……”

    望着张全远去的身影,朱远身前是那把插在土里的铁锹,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有意“送”给自己的,但此刻朱远的心情是复杂的,在绝对的霸凌之下,有的人性已经开始变得扭曲。

    午时三刻,王保长的老宅。

    田仁正在挑选着挂在墙上的那几支猎枪,王保长则躺在一旁的床榻上抽着大烟,年老色衰,气息奄奄。

    “我……早就告诫过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做人留一线……”王保长有气无力地对田仁说道,“否则,迟早会自食其果!”

    “你是不是越老越糊涂了?”田仁扭过头讥笑道,“枪在我手,我命我有,自食其果不过是欺骗那些善男信女的谎言罢了!”

    “哎……”王保长叹着气,垂下眼继续抽着大烟不再言语。

    田仁选好了猎枪,朝床榻上的王保长的脑袋上瞄了瞄。

    “老头,借我几个人,今下午我要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