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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灯塔上的女人

    岛上钟声刚过,袅袅余音环绕在耳畔。周围尽是一片虫鸣鸟叫,趋光的虫兽在这个无光的夜晚总是追寻着灯火,而随之而来的便是以他们为食的鸟类。这林间的城市,没有巴西奥港那般的有着忙碌的人群,没有喧嚣和咆哮,它清朗如梦。一切都仿佛罩上了薄雾,木屋与伴生的树木相缠,山上的清泉悠然而下,淡绿色的水色如绸缎般的缠绕而过。他是海民的理想乡,也是桑松的宫殿。

    壁炉的火烧的正旺,不时有木柴发出噼啪的声响。

    桑松伯爵立在窗前看着这灯火通明的贝尔法斯,这片灰海上的明珠,他花了二十年建造而成的家。他对被维林教夺取的巴西奥港并无太多感情,巴西奥港对他而言仅仅是一个工作的地方,一个随时可以放弃的桥头堡,但狮口夺食这样的行为迟早是要他们付出代价的,先收一点利息吧。

    他干瘦,露着青筋的手捏着黄纸包裹的卷烟,消瘦的手指上留着长久吸烟所染上的蜡黄。他贪婪地将这岛上的空气、海风与烟气尽数吸入。他转过身来看向单膝跪地的男人,身着冲击团服的男人低着头,如同引颈就戮的死刑犯。

    “还没抓到吗?”

    桑松把手中过半的卷烟丢在男人眼前的橡木地板上,淡灰色的木板被烧灼的烟头烫出浅浅的褐色斑痕。他用脚尖捏着烟,感受着卷烟粉身碎骨的过程。

    “船长,我不明白……”

    “我不需要你明白,格拉!你只需要去做,不要来问!”

    桑松打断了面前中年男人的话,披着红色风衣的他重新坐回他的高背椅上,他手拍着椅子的木质扶手,清脆的声响在格拉耳中便是离开的指示。桑松再也不会犯第二次错,他绝不会给手下过多的权利,甚至是知情的权利都不再赐予。

    知道的越多他们只会愈加的放肆,直至哈米德那样的叛逆。

    “您的意志。”格拉从头到尾不敢抬头看向桑松,他垂着脑袋站起身来压低脚步向后退去。他为桑松关上书房的门是才敢扫一眼端坐在高背椅上的灰海之王。

    半眯着眼睛的桑松如假寐的雄狮一般,无悲无喜的面容被壁炉的火光照亮,银色的络腮胡被火光映着发亮。虽然毛发早已花白,但依旧雄壮的身躯被红色的布袍包裹着,他单手托腮,露出的粗壮手臂上布满了伤痕和凸起的青筋。

    他的怒火,从来到这座岛开始就仿佛随时爆发的海底火山,那炽热的温度足以碳化所有靠近它的鱼群。

    他终究是那个灰海上肆无忌惮的船长,无光之海的无冕之王。今日他所失去的,终究回不差分毫的夺回来。

    ……

    “你已经无路可逃,放弃抵抗的话,我还能为你向伯爵求情。”

    格拉抬起头看向坐在灯塔塔顶石质边沿的女人,淡蓝色的火光映着她的轮廓,海风吹乱她亮灰色的长发。

    在这个只能听到海浪声的漫漫长夜,却有星火点缀其中。

    淡绿色长裙被灰色的腰系裹在看起极为纤细的身躯之上,她那同蓝血火一般颜色瞳孔与苍白却精致着仿佛非人的面容颤动着格拉的心。

    这是大海的女儿啊,他似乎在此刻有些理解了桑松伯爵的大张旗鼓,格拉如此在心里感叹。

    听罗克说那是船长老朋友的女儿,可惜老友相见不是叙旧而是带来了刀剑。丢了巴西奥港的伯爵把她骗上红龙号带来了贝尔法斯。

    可谁想,这女人不知道哪里听到了风声,夺走看守士兵的剑,砍伤守卫跑出了软禁她的房子。

    格拉等待片刻却没有得到回应,轻叹一口气,转身问向身侧的士兵。

    “老木哈人呢?”

    在格拉的印象里这座灯塔住着一个被桑松流放的囚徒,贝尔法斯城里的老人们都常恐吓城里的小孩,说木哈是食人的安科群岛土著,他会把误入灯塔的人用弯钩吊挂着在塔顶,放干血液用蓝血火烤熟如同处理鱼货那般切割食用。

    格拉对那个老人还算熟悉,他常年被镣铐锁住双腿,皮包骨头的瘦弱样子真的让人怀疑哪天就被海风卷下灰海喂鱼,更别提食人了。

    为了让孩子不来这礁石嶙峋的危险地方玩闹,长辈们也算真是费心费力。

    “门被反锁上了,从小窗看进去也没有灯。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周边找了吗?”

    “我们就是一路搜过来的,并没有看到木哈。西北方向,他平常出海的船还绑在不远的海滩上。”

    “那还是真有点奇怪了,不会是这老家伙在躲着我们吧。”格拉思索片刻得出了一个推断;“灯塔楼顶平常不都是锁着的吗?没有那老头的钥匙谁能打开?这女人能上去,也应该是老木哈开的锁吧,他怕我们追究所以躲起来了。这老头总是有着不该有的怜悯心。”

    格拉越说越笃定,他的脑袋丝毫没有考虑老木哈被塔顶那个女人杀死的可能性,毕竟这样的瘦胳膊瘦腿的美人怎么可能会杀人呢,她持剑也只是为了自保吧。

    “那我们现在怎么上去?”

    “叫兄弟们去砍树,灯塔的门才多厚,砍颗粗点的树,撞一撞就撞开了。”

    无非是花点力气罢了,今天总得把这跑出来的鸟雀送回她的笼子才行。格拉想起了桑松的吩咐,叹了口气,真可惜呀。

    格拉甚至说这话时还拉高了音量,他的话也是说给法拉听的。

    法拉看着分出一半去森林里砍树的士兵,心里默数了一下,现在下面按照火把的数量还有15个左右。

    如果拼一把也不是不行,他们嘴里说西北方向有船……

    法拉当机立断,搓了搓发凉的手,提起提灯站起身一副准备下塔的样子。

    时刻注视她的格拉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的大部分行为都是做给塔上的女人看得,只有告诉她已经走投无路了,她才会放弃虚无缥缈的幻想。

    走下塔的法拉,从裙摆上撕下一截布条,将杂乱的发丝捆好。手起刀落将碍事的裙摆割去,多余的布料缠在膝盖之上当作简单的防护。

    她把蓝色的油灯砸碎在堆满杂物的灯塔一层,在骤然升起的火焰映衬下拉起锁头推开木门。她呼出淡淡的白气,在面前士兵惊愕的面容中平举起手中的剑。

    “克里亚的法拉·万斯·阿斯特克,于此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