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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十一章 有官船来

    “啪!”

    只听一声清脆的耳光声,老汉瞠目结舌矗立原地不说,那配军却像个断线风筝飞了出去。

    却是钟离权见这配军要动手,自己抢了先。

    打完这一巴掌钟离权复两步并作一步走了上去,抓着配军衣领拖到村长面前,两双招子似要喷出火来,凶神恶煞的盯着这配军喝问:“他该死吗?恁娘的你们这群撮鸟为何就会欺负向他这般老实人?”

    钟离权问这配军时,满脑子全是自己在大理寺牢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样子,那时的狱卒不就和这配军一副嘴脸。

    见配军晕晕乎乎不说话,钟离权更窝火了,不禁一手抓住他衣领,一手握拳悬在半空,复开口道:“恁娘皮,你怎的不说话!给洒家说话!!”

    何采莲见配军已经是半昏厥了,连忙上去轻轻捏捏钟离权手臂,示意他控制自己的情绪。

    钟离权也意识到这配军不是很禁打,复冷哼一身,起手掀去板车上湿漉漉的鱼布。板车上果然是两舢板鲜鱼,鱼嘴儿翕合着,这鱼个个有成年人小臂长短,尾巴还时不时打着挺。

    “你自好好检查罢,别给张猪儿那杂碎落了老人家把柄。”说着话钟离权便将年轻配军扔在板车上。

    看见鱼儿抻着尾巴在晕睡过去的配军脸上啪啪拍来拍去,钟离权心里似乎有什么恶趣味得到满足,竟抱着双臂欣赏起来。

    过了片刻钟离权便回过头:“我在这儿待他检查完了,老丈你自回去歇着,这驴车过几日自有人送回来。”自己又复将鱼布捆好。

    捆好鱼布之后钟离权转头正看到村长要给何采莲安顿驴车的事情,慌忙上前拉开二人。

    “老丈,驴车他是送不回来了,洒家给你换个会经管的,莫担心莫担心。俺们赶时间,先走,先走。”说着话把何采莲按在驴车上,自己扭扭屁股坐在了车头。

    “吁,走喽......”

    驴车在钟离权西北口音浓重的信天游中远远的去了,落日余晖把驴车的影子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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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月明星稀时,钟离权四顾见周围荒郊野岭,鸟兽皆无,忙赶停驴车。

    又走到车尾处,给端坐在驴车上的何采莲使个手势,示意她噤声。

    钟离权附身把自己的脸贴近那配军的面庞,钟离权只觉得配军呼吸绵长,喘气均匀。约莫过了几息后见没有异常,钟离权觉得配军应该是昏迷了,复起身走向何采莲。

    何采莲见钟离权确认无误之后向着自己走过来,正要说话,又见钟离权似乎想通了什么后越走越慢,在何采莲诧异的目光中,钟离权转过身去大步流星的走到配军身边,抓起他的衣领甩开膀子左右开弓“啪啪啪啪”几巴掌后,眼看着他的脑袋肿成猪头钟离权才长出了口气。复对着何采莲开口。

    “对嘛,洒家这才放了心。”

    何采莲已经被钟离权的动作惊呆了,反应过来后不由被他的动作逗得嗤嗤嗤笑。

    “你这小娘子笑甚?俺们做的可是掉脑袋的勾当,让这撮鸟听到了连着一串完蛋,万无一失嘛。”

    何采莲也不回答,只是脸上噙着笑从腰囊拿出一串线和一小罐药粉来,对着舢板上的鲜鱼手上来回翻动着,这上下翻飞的动作把钟离权都看呆了……

    这一刻,可能是世界上最早的一场外科手术在沙门岛的野外默默进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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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船头破开平静海面,波光粼粼印在船底。

    载着三百余人囚的官船队已经出现在了海平面上。远远的,张猪儿已经可以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迎着风站在船头上,海风将他们的衣袍吹得鼓鼓囊囊。

    张猪儿手中攥着麻绳编成的马嚼绳,手心不停的往外浸汗。平日里在沙门寨作威作福的活阎罗此时俨然变成了小鹌鹑,不停把手心的汗抹在不合身的官袍上。

    张猪儿下意识回头看看身后的几个狱子,平日里倒没什么感觉,怎的此时怎么看他们怎么不顺眼。

    “你们几个,站直咯,他娘的要是被上面下来的人抓了把柄,我一个一个收拾你们。”张猪儿看船越来越近了,不安的回头向身后狱卒吼道。

    颤抖的声线充斥懦弱和恐惧,语气里全然没了往日的耀武扬威和阴狠。

    身后的狱卒不敢怠慢,淅淅索索间一个个将驴马收拾的立立正正,昂首挺胸的拿出了姿态。

    张猪儿眼看着船缓缓靠到岸边,几道人影前前后后从船上踱步下来,拥着朝这边走来。

    张猪儿感受着海边吹来徐徐的风,海腥味掺杂着空气中的东京独有的香粉儿,那香味儿曾在东京纨绔子弟圈子里盛行一时。

    张猪儿昨晚失眠了,不知怎的以前睡得舒舒服服的硬炕怎么在这个晚上硌的自己生疼,任凭如何翻身依旧疼得整夜额头冒汗,手脚打颤。

    他千万次的设想自己看到“大兄”那张平凡和善的脸时,自己是会尴尬的谄笑亦或是痛苦的愁眉苦脸。

    真等到廖行谦让着,拥护着身边穿印花官袍的人走过来时,张猪儿却忘了留意自己脸上究竟是是什么样的神情。

    只是在恍惚间张猪儿陷入了回忆,彼时年轻的张猪儿低着头跪在相府堂前,父亲坐在堂上喝问自己身上一条条鞭伤、棍伤出自谁手。

    张猪儿隐约听到每每自己情不自禁的嚅嗫抽泣时,就能在跪在下首的“大兄”嘴角里听到一丝嘲讽的嗤笑,这声音好像小刀子一下一下剜着自己的肉。

    廖行的脸比印象中变的苍老了些,东京彼时,廖行正是鲜衣怒马,执鞭踏镫之时,少年意气,挥斥方遒。

    而现在的廖行脸上却写满了正派威严,和朝堂里的官人们无异。甚至在廖行的身上张猪儿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张猪儿曾无数次告诫自己,自己的懦弱和畏惧死在了那前的冬天。但是此时此刻自己身上的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张猪儿努力克制住自己想去挠它的冲动。

    “谭大人,沙门岛此间穷乡僻壤,民风彪悍,卑下安顿好了这些囚子我等动辄间便可扬帆直下楚州梅子渡,等沿着沂水河缴了花石纲不消五日便可直达东京......”

    张猪儿远远看见曾经不可一世的廖行勾着腰,用手中的折扇一边替身前人扇着风,一边絮絮叨叨说着什么。

    张猪儿不禁有些疑惑,按照半月前东京传来的札子,这次来沙门岛理应是由刑部出人为首,怎么身为刑部郎中的廖行还对眼前人勾腰搭背的好生卑谦。

    只见为首那人穿着墨绿合衫绸织锦袍,体型宽肥,一条墨漆蟒蛮纹金缕带系在腰间,头戴一顶镶白公公帽儿,两只眼睛笑眯眯的,时刻温柔敦厚,慈眉善目。

    “一切廖大人安排即可,莫要因为咱家误了你的大事,咱家就是年纪大了,这几日连夜的做噩梦,所以向官家告了假,特地来沙门寨看个老友。”那人听了廖行的话表情依旧是笑眯眯的,只是双手捧腹慢悠悠的说道。

    二人伙着三五随从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三两步就到了张猪儿面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