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为谁辛苦为谁甜
赵窉到崖山是隐秘来的，下了船，直接上了崖山行宫。
行宫约有三十间大房，称呼为殿，还在建造中，均是就地伐木，和硇洲岛的议政殿相似。行宫东侧，密密麻麻建起数千间小木屋，简陋，也容易建。
赵窉住在其中几间小木屋里，六百军士在外围木屋驻防。
在崖山建造木屋的同时，在北方数千里外，原金国旧都燕京，也在大兴土木。
与崖山寒酸的行宫相比，燕京建的新城，气势磅礴，体量巨大，新城呈长方形，周长六十里，里面又建城，城内再建城，整个新城分成了皇城，内城，外城。新城中轴线从皇城中心通过，城内，大街小巷，胡同皆有定制，商业区集中管理，其建筑体量是自大唐长安后，最大的城，其建城风格形制将影响后世数百年。
新城尚未完工，距离新城工地不远处，有一座不太起眼的寺庙，庙内外皆有重兵把守。此时庙内的大雄宝殿已经被改成了办公场所。
一位肥胖的老人，约莫七十岁，神情冷峻，不怒自威，正凝视着眼前案几上的大酒杯，里面盛着波斯运来的葡萄酒，杯子像个瓢，被镶满宝石的黄金支架支撑着，内壁贴着金箔，金光闪闪，与葡萄酒的深红色相得益彰，呈现迷人的色彩。杯子外壁有些粗糙斑驳，细看，还有些凸凹不平。这个杯子是西藏密宗的修行法器，名曰嘎巴拉。这个嘎巴拉是用大宋理宗皇帝的头盖骨制作的。
杨琏真迦，西藏活佛，受忽必烈命，任江南江淮释教都总统，掌管江南佛教事物。他偷偷掘了理宗皇帝的陵寝，见理宗皇帝面容如生，便将理宗皇帝遗骸倒挂在大树上三天，使理宗皇帝身体内水银溢出，以取理宗皇帝口中宝物，又见理宗皇帝头大异于常人，便将头割下来，做成嘎巴拉偷偷献给大元皇帝忽必烈。更将南宋几位皇帝的陵寝悉数盗掘，将皇帝遗骸与猪牛羊尸骨混在一起，在临安建了一座镇南塔，用意镇压南宋抵抗势力气运。
忽必烈不喜葡萄酒，更喜欢喝阿拉伯人进贡的蒸馏酒，酒性浓烈，配上肥美的羊肉，最是畅快。
“陛下，臣幸不辱使命，于斡耳寒河畔，将宗王昔里吉部悉数歼灭，和林之围已解，宗王人头就在殿外，其部妇孺，牛羊，马匹皆交于和林有司处置。”
殿中汇报工作的是大元左丞相，兼枢密院事伯颜。
伯颜，四十多岁，忽必烈最倚重的大臣，早年在伊尔汗国旭烈兀大汗手下做事，后奉命出使大汗朝廷，其才能被忽必烈赏识，便留在忽必烈身边做事。为忽必烈出谋划策，且是军事谋略大家，逢战必胜。南宋朝廷在伯颜三路大军征伐下，被迫乞降。伯颜押着恭帝和全太后，谢太皇太后回到大都，有灭国之功。不久前，北方有部落叛乱，围攻和林，伯颜再次率军北上平叛。和林是大元的另一个都城，忽必烈常在两都间行走。和林之围旋即被解。
伯颜深习汉法，曾力谏忽必烈废除忽里台大会选择继承人的方法，以汉人的方法，选择儿子继承汗位。忽必烈深以为然，立真金为太子，伯颜有拥立之功。
“伯颜辛苦了，朕有伯颜，心甚慰。”
“陛下谬赞，陛下雄才大略，四海臣服，正是微臣得遇明主，才有此机缘为陛下尽绵薄之力。”伯颜为人一向低调，只是尽心辅佐忽必烈。
与伯颜谈话，忽必烈心情似乎总能好一些。“这是杨琏上师送来的，你怎么看？”忽必烈指向那个嘎巴拉。
伯颜抬头看了一眼，理宗的头盖骨装饰得异常华丽，静静的摆在案几上，颅骨内的金箔反射出璀璨的金光。又快速看了皇帝一眼，忽必烈面无表情。
“陛下，臣虽修习汉学，主要是学习其礼法，陛下也知道，臣信奉的是可温教，对于佛教所知甚少，且藏传佛教与汉家佛教又有巨大差异，所以，臣无看法”。
可温教就是基督教。
忽必烈没有逼着伯颜说看法，手在案几后撑了两下，努力支愣起肥胖的身躯，在大殿里踱步：“刘秉忠与朕说，要尊周礼建大都，朕允了，你看，大都新城几十万工匠夜以继日，不敢松懈，朕也盼着能早日入住，可惜刘秉忠看不到了”。
皇帝看向远方新城的工地，工匠们在勤劳的工作。
“姚枢与朕说，要善待汉家的读书人，朕允了，给他们官做，开科考广纳人才，考不取功名的，朕也给他们优待，只要每个月去学馆几天，给幼童们讲学，朕就免了他们的赋税”。
“陛下英明，陛下胸襟舒阔，天下读书人得陛下庇佑，历世帝王皆不及也，陛下大德必将永留青史”。
这马屁拍的正是时候。
“郭守敬与朕说，要按照汉制，重修历法，朕也允了，派了数千人，横跨数千里，去测太阳，颁布新的授时历”。
“陛下，郭师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后世将永感陛下恩德”。
忽必烈摆了摆手，示意伯颜不要打断自己的话。
“廉希宪与朕说，要学汉法，多给太子参与时政的机会，朕也允了，让太子护送朕的恩师回吐蕃，顺便了解一下吐蕃局势，前两天收到的回报说，恩师举办七万人大法会，太子给每个喇嘛一钱黄金，每三个喇嘛给一套袈裟，还给十余万信众布施斋饭。那个廉希宪好算计啊，虽不是汉人，确比汉人还汉人，瞅准了机会，给太子造势，造势也就罢了，太子总是要继承大统的。”皇帝停了停，似乎哼了一声。
伯颜不敢接话了，大元的国教是藏传佛教，大法师有无尚的权利，且涉及到太子。
“他不该怂恿太子总与阿合马拧着干，朕需要能干的太子，也需要阿合马给朕弄钱，数十万的军队要吃饭，那些怯薛军需要朕的赏赐，没有钱，朕拿什么赏？”
阿合马是皇后家里的奴仆，色目人，因善于理财，被忽必烈重用，官至中书平章政事，通过包税，紧俏物资专卖，发行纸币等手段，为忽必烈拢钱。却薛军是忽必烈的近卫军，由成吉思汗起兵时几个重将的后代世袭，是忽必烈最信赖的军队。
“你对朕说，朕的汗国只能由朕的子孙来继承，朕也允了，汉家讲究血脉传承，不管这个子孙是否有能力掌控国家，如果没有能力，就交给女人和认为忠诚的大臣帮助掌控”。
忽必烈说道这里，顿了顿，可能是想到南宋朝廷的几位皇帝，嗤笑了一声：“你看宋廷的那些所谓的大臣，是在帮助小皇帝掌控局面吗？伯颜，你的大军还没有攻城呢，他们就逼着皇帝和太后投降了。”
“那些官员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没有什么骨气的。”伯颜轻舒了口气，轻声回答。不谈太子与阿合马就好。
“他们不仅是贪生怕死，他们和那些士绅，地主老财是一样的，只要能有官做，只要能考功名，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地甚至多占地，谁当皇帝无所谓。”
此话着实让伯颜有些心惊，皇帝看得很透彻。
“草原上的狼王从来不是儿子继承的，总有更强壮的狼去取代老狼王”。
忽必烈顿了顿，走到墙面上的一幅巨大舆图面前驻足良久。那幅舆图中，大元帝国的疆域无比巨大，欧亚大陆仅余一些边角和海岛在苟延残喘，忽必烈似乎有些陶醉，良久，才悠悠的说道：“如果要让朕的儿子当狼王，就该早早的把那些可能会成为狼王的小狼咬死，否则朕的脑袋不知道会被谁做成嘎巴拉的”。
忽必烈眼中闪出一丝凌厉，“来人，传诏，命张弘范为汉军都元帅，发兵岭南，把那个小皇帝彻底舔灭！”
行宫约有三十间大房，称呼为殿，还在建造中，均是就地伐木，和硇洲岛的议政殿相似。行宫东侧，密密麻麻建起数千间小木屋，简陋，也容易建。
赵窉住在其中几间小木屋里，六百军士在外围木屋驻防。
在崖山建造木屋的同时，在北方数千里外，原金国旧都燕京，也在大兴土木。
与崖山寒酸的行宫相比，燕京建的新城，气势磅礴，体量巨大，新城呈长方形，周长六十里，里面又建城，城内再建城，整个新城分成了皇城，内城，外城。新城中轴线从皇城中心通过，城内，大街小巷，胡同皆有定制，商业区集中管理，其建筑体量是自大唐长安后，最大的城，其建城风格形制将影响后世数百年。
新城尚未完工，距离新城工地不远处，有一座不太起眼的寺庙，庙内外皆有重兵把守。此时庙内的大雄宝殿已经被改成了办公场所。
一位肥胖的老人，约莫七十岁，神情冷峻，不怒自威，正凝视着眼前案几上的大酒杯，里面盛着波斯运来的葡萄酒，杯子像个瓢，被镶满宝石的黄金支架支撑着，内壁贴着金箔，金光闪闪，与葡萄酒的深红色相得益彰，呈现迷人的色彩。杯子外壁有些粗糙斑驳，细看，还有些凸凹不平。这个杯子是西藏密宗的修行法器，名曰嘎巴拉。这个嘎巴拉是用大宋理宗皇帝的头盖骨制作的。
杨琏真迦，西藏活佛，受忽必烈命，任江南江淮释教都总统，掌管江南佛教事物。他偷偷掘了理宗皇帝的陵寝，见理宗皇帝面容如生，便将理宗皇帝遗骸倒挂在大树上三天，使理宗皇帝身体内水银溢出，以取理宗皇帝口中宝物，又见理宗皇帝头大异于常人，便将头割下来，做成嘎巴拉偷偷献给大元皇帝忽必烈。更将南宋几位皇帝的陵寝悉数盗掘，将皇帝遗骸与猪牛羊尸骨混在一起，在临安建了一座镇南塔，用意镇压南宋抵抗势力气运。
忽必烈不喜葡萄酒，更喜欢喝阿拉伯人进贡的蒸馏酒，酒性浓烈，配上肥美的羊肉，最是畅快。
“陛下，臣幸不辱使命，于斡耳寒河畔，将宗王昔里吉部悉数歼灭，和林之围已解，宗王人头就在殿外，其部妇孺，牛羊，马匹皆交于和林有司处置。”
殿中汇报工作的是大元左丞相，兼枢密院事伯颜。
伯颜，四十多岁，忽必烈最倚重的大臣，早年在伊尔汗国旭烈兀大汗手下做事，后奉命出使大汗朝廷，其才能被忽必烈赏识，便留在忽必烈身边做事。为忽必烈出谋划策，且是军事谋略大家，逢战必胜。南宋朝廷在伯颜三路大军征伐下，被迫乞降。伯颜押着恭帝和全太后，谢太皇太后回到大都，有灭国之功。不久前，北方有部落叛乱，围攻和林，伯颜再次率军北上平叛。和林是大元的另一个都城，忽必烈常在两都间行走。和林之围旋即被解。
伯颜深习汉法，曾力谏忽必烈废除忽里台大会选择继承人的方法，以汉人的方法，选择儿子继承汗位。忽必烈深以为然，立真金为太子，伯颜有拥立之功。
“伯颜辛苦了，朕有伯颜，心甚慰。”
“陛下谬赞，陛下雄才大略，四海臣服，正是微臣得遇明主，才有此机缘为陛下尽绵薄之力。”伯颜为人一向低调，只是尽心辅佐忽必烈。
与伯颜谈话，忽必烈心情似乎总能好一些。“这是杨琏上师送来的，你怎么看？”忽必烈指向那个嘎巴拉。
伯颜抬头看了一眼，理宗的头盖骨装饰得异常华丽，静静的摆在案几上，颅骨内的金箔反射出璀璨的金光。又快速看了皇帝一眼，忽必烈面无表情。
“陛下，臣虽修习汉学，主要是学习其礼法，陛下也知道，臣信奉的是可温教，对于佛教所知甚少，且藏传佛教与汉家佛教又有巨大差异，所以，臣无看法”。
可温教就是基督教。
忽必烈没有逼着伯颜说看法，手在案几后撑了两下，努力支愣起肥胖的身躯，在大殿里踱步：“刘秉忠与朕说，要尊周礼建大都，朕允了，你看，大都新城几十万工匠夜以继日，不敢松懈，朕也盼着能早日入住，可惜刘秉忠看不到了”。
皇帝看向远方新城的工地，工匠们在勤劳的工作。
“姚枢与朕说，要善待汉家的读书人，朕允了，给他们官做，开科考广纳人才，考不取功名的，朕也给他们优待，只要每个月去学馆几天，给幼童们讲学，朕就免了他们的赋税”。
“陛下英明，陛下胸襟舒阔，天下读书人得陛下庇佑，历世帝王皆不及也，陛下大德必将永留青史”。
这马屁拍的正是时候。
“郭守敬与朕说，要按照汉制，重修历法，朕也允了，派了数千人，横跨数千里，去测太阳，颁布新的授时历”。
“陛下，郭师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后世将永感陛下恩德”。
忽必烈摆了摆手，示意伯颜不要打断自己的话。
“廉希宪与朕说，要学汉法，多给太子参与时政的机会，朕也允了，让太子护送朕的恩师回吐蕃，顺便了解一下吐蕃局势，前两天收到的回报说，恩师举办七万人大法会，太子给每个喇嘛一钱黄金，每三个喇嘛给一套袈裟，还给十余万信众布施斋饭。那个廉希宪好算计啊，虽不是汉人，确比汉人还汉人，瞅准了机会，给太子造势，造势也就罢了，太子总是要继承大统的。”皇帝停了停，似乎哼了一声。
伯颜不敢接话了，大元的国教是藏传佛教，大法师有无尚的权利，且涉及到太子。
“他不该怂恿太子总与阿合马拧着干，朕需要能干的太子，也需要阿合马给朕弄钱，数十万的军队要吃饭，那些怯薛军需要朕的赏赐，没有钱，朕拿什么赏？”
阿合马是皇后家里的奴仆，色目人，因善于理财，被忽必烈重用，官至中书平章政事，通过包税，紧俏物资专卖，发行纸币等手段，为忽必烈拢钱。却薛军是忽必烈的近卫军，由成吉思汗起兵时几个重将的后代世袭，是忽必烈最信赖的军队。
“你对朕说，朕的汗国只能由朕的子孙来继承，朕也允了，汉家讲究血脉传承，不管这个子孙是否有能力掌控国家，如果没有能力，就交给女人和认为忠诚的大臣帮助掌控”。
忽必烈说道这里，顿了顿，可能是想到南宋朝廷的几位皇帝，嗤笑了一声：“你看宋廷的那些所谓的大臣，是在帮助小皇帝掌控局面吗？伯颜，你的大军还没有攻城呢，他们就逼着皇帝和太后投降了。”
“那些官员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没有什么骨气的。”伯颜轻舒了口气，轻声回答。不谈太子与阿合马就好。
“他们不仅是贪生怕死，他们和那些士绅，地主老财是一样的，只要能有官做，只要能考功名，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地甚至多占地，谁当皇帝无所谓。”
此话着实让伯颜有些心惊，皇帝看得很透彻。
“草原上的狼王从来不是儿子继承的，总有更强壮的狼去取代老狼王”。
忽必烈顿了顿，走到墙面上的一幅巨大舆图面前驻足良久。那幅舆图中，大元帝国的疆域无比巨大，欧亚大陆仅余一些边角和海岛在苟延残喘，忽必烈似乎有些陶醉，良久，才悠悠的说道：“如果要让朕的儿子当狼王，就该早早的把那些可能会成为狼王的小狼咬死，否则朕的脑袋不知道会被谁做成嘎巴拉的”。
忽必烈眼中闪出一丝凌厉，“来人，传诏，命张弘范为汉军都元帅，发兵岭南，把那个小皇帝彻底舔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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