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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丽鸟笼

    有人将这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当做我的软肋,时刻拿捏着。我也不知为何就成了这些人的保护神,或者说,这些人莫名被我连累着。

    “只因‘在乎’二字。”他这样解答道:“就像你经常拿些房子瓦片之类的事情来威胁我一样。”

    “可是,我不会拿别人的房子来威胁你吧?”我觉得他举的例子并不恰如其分。

    “只要你在乎了,这些人的安危荣辱就成了你的责任。不管他们是谁的人。”

    “所以,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被你拿来威胁我,只要你将滥杀无辜的缘由都推到我身上,我便不能置之不理。”我点点头,不得不承认现状的确如他所说。

    “那你在乎的是什么?”我问他。

    “至高无上的权利,心中所爱的人和物。”他喝口茶,漫不经心地答道。

    “至高无上的权利是明摆着的,你既说与我听,便并不真正在乎。”我看了他一眼,他依旧用心在品着茶。

    我接着分析:“那我就来猜猜,你心中所爱之人是谁?所爱之物为何?”

    “这就是你如今赢不了我的缘故。你所爱者众,而我真爱者少。”他终于放下了茶盏,斜靠于塌上,用他那勾人的眼眸望向我,慵懒地说道:“慢慢猜吧。”

    “将我最爱的这座宫殿让给你住,你若心情不好,可不要拿它出气。”他笑眯眯地说道。

    我看了看眼前这座华丽的宫殿,笑了笑,与他道:“既是你心中所爱,我必不会好好爱护的,放心吧。”

    他转身,大笑离去。

    我再次搬进了他给我设的华丽鸟笼中,只因我修行不够,做不到无欲无求。

    肉身凡胎做的神仙毕竟还是差了点儿,不够通透。

    我以前只爱修习术法,与道法一途上没甚建树,辜负了师父的谆谆教诲,果然是吃了亏,自此,平日无事时便用心参详起了道法。

    我一直想着寻个什么好材料给小虎做一套好用的弓箭,翻遍了名器典籍,上面记载着的有名的兵器,要么是用上古凶兽的筋骨所造,要么是用龙筋凤骨所造。这鬼地方,却让我去哪里寻找这些?即便是有,也不能好端端就抽了人家的筋骨拿来造兵器啊。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做到的?

    却不想,好材料就这样送上了门。

    “虽替你报了仇,但我知你心中还有不满,就做了这个送你,希望你能看在我诚心一片的份上,消消气。”新任大王,这座王宫的主人笑眯眯地将礼物亲自递给我。

    我将东西接过来仔细看了看,通体暗红,周身萦绕团团妖气,是一把弓。

    “带领众妖去屠村的便是它。”新任大王拿起茶碗慢饮一口,闲闲说道:“它可不是凡品,修炼多年,平日里扮作侍卫模样混迹于王城,其实,它是妖兽首领。那日观刑时,它挣脱锁链闯了进来,四处放火,一番打斗,想将主人救下,无奈寡不敌众,先主人一步倒于血泊之中。在众人要将它挫骨扬灰之际,被我拦下,收拾了回来,找了工匠,将它用心打造成了这把弓。这忠勇之气正适合神兵利器。你试试?”

    “你既替我找人,又帮我报仇,我心中有何不满?”我将弓放在一旁,并不看他,只问他道。

    一阵沉默过后,他终于开口:“我做这么多也只不过是想留你在我身边而已。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愿替你去做。”

    “我要你放我走。”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也可以提吗?”

    “可以啊。”他看着我的眼睛微微笑道。

    ……

    我觉得玩弄文字游戏甚是无聊,便将嘴巴闭上,不再多言了。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打破沉默道:“我并没有将你囚禁,你想去哪里都可以。将你囚禁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什么时候,你能够冲破自己心里那道牢笼,便能得到你想要的自由。”

    我忍不住发自内心地夸奖他道:“这些年,你在道法上的修行,高深了许多!”

    翠儿自从跟了我,过了几年随性日子,性子日渐活泼。其实她本来的性子怎样我也不知,只是跟她刚刚死里逃生的那年相比较而言。

    我时常思忖,当初因不忍她被打板子,费力去救合不合算?毕竟挨完板子的伤也终究有好的一天。而如今,她的命却被系在了我身上。她的生死完全跟她自己无关。

    不过,据她在我这宫中呆了一阵子后的观察来看,她还挺高兴的,有那么些因祸得福的意思。她跟我说,自己原本只是个下等宫女,除了这宫里真正的主子们,等级高些的奴才们也能随意使唤她,做错了事更是任人打骂,从未有人替她出头过,不想却得我青睐,收做了贴身侍女,不但在这宫里没人欺负她,出去了,之前那些看不起她的高级侍者们见了她也都变得客客气气,甚至有些主子们也似乎都高看她一眼了。她有时都感觉自己在做梦,是不是那天一顿板子直接将她打得升了天?不能置信地掐自己一把。疼!不是做梦!

    还提点我,虽然我现在没什么名分,但是大王将这么华丽的宫殿赐予了我,足见我在大王心目中的地位。

    有一天从外面回来,还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了件事,说是一位大王身边的贴身侍者说的,大王当初命人接我进宫是要封我做王后的。典仪都吩咐下去了。后来不知出了什么事,又给撤了。据她猜测,一定是因为我不小心得罪了女史大人,女史大人在大王面前没有替我说好话,所以才出了变故。只要我们跟女史大人搞好关系,如果女史大人能在大王面前替我美言几句,即便王后做不了了,封个贵妃应该没问题吧。

    又跟我普及道,当初大王在潜邸时女史大人便替他掌家,如今大王还没册封王后,宫中只有几位世家进献的嫔妃,后宫诸事便由女史大人来处置。大王对女史大人极其信赖,言听计从。听说大王待女史大人如同亲妹,登位时有意封为公主,钦赐府邸。奈何女史大人一心为大王着想,宁愿在宫中做个女史辅佐大王,也不愿出宫去享受荣华富贵。这般情真意切,难怪能得大王如此信赖。

    她口中钦佩不已的女史大人便是瑶姑娘。

    而我得罪了瑶姑娘的事迹要从御花园那天说起。话说瑶姑娘在这宫中可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除了大王,似乎她的权势最大。各宫嫔妃都要看她的脸色过活。有个得大王恩宠了几日的嫔妃不知天高地厚,竟敢使唤到瑶姑娘头上,没几日,就被大王褫夺了封号,打入了冷宫。这个嫔妃还是个家世显赫的豪门贵女呢,不但自己遭弃,还连累了家里人被满门抄斩。而我在进宫头一日,竟然在御花园坐了瑶姑娘平日常坐的地方。像我这样无家世无背景的人,蒙大王宽恕,才能不落罪,但是丢了王后之位,现下只能无名无分地住在宫里,也是可怜。

    我一边捧着书参详道法,一边听她啰里啰嗦说些有的没的,一会儿夸我荣耀,一会儿又叹我可怜,实在是听累了,便给她寻了点儿别的活儿去干干。我站起来舒展了下筋骨,打算出去走走,透透气。

    不想,却迎面撞见了个熟人。

    我以前只知不能在背后议论人,却不知听人在背后议论人也是不妥的。

    从我进宫那日见过一面后再不曾见到的人,此刻不知有何雅兴,竟来探望我。虽说是熟人,究竟我也从不曾起念想要去探望她,她竟想着来探望我。让我不知是否要做个承情的模样出来才不至于凉了旧人心。

    要说这瑶姑娘不愧是大王身边得力的人,来探望我这入宫以来无人问津的冷清宫殿里的闲人也不空着手。跟随的使者们抬来了好大一座玉雕。在女史大人的指派下,这玉雕被安放在了宫殿中最显眼的位置。

    刚刚出去的翠儿,此刻亲自捧了上好的茶水来伺候女史大人。女史大人喝了茶水夸了她两句。翠儿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知要说些什么才好了。女史大人见状笑了笑,身后便有侍者从怀里掏出些赏银来打赏她。她喜不自胜,口中连连称谢,不一会儿,更是将今天刚做好的,据说是好不容易得来的贵重材料做的糕饼捧了上来,进献给女史大人品尝。这糕饼,我才尝了一个,吩咐了,等午后小虎和二丫回来了,一起吃的。

    我琢磨了下,将这宫殿里的一应事物都随便交给人打理是不是不太对。虽然我拿这里不当家,但是要住多久也没个准儿。我自己对身外之物一贯无所谓,但是,若有一天,有人将小虎和二丫心爱之物也拿去送人,那恐怕不大好。

    女史大人只尝了一口,夸赞了下,便吩咐其他人都出去,她要跟我单独说话。

    我以为她要跟我说些什么,不想她开口问我的话却是:“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还好。”我随便答道,且听她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她闻言一笑,接着道:“这座玉雕是我新得的,进献给大王。大王看着甚好,本来要摆在自己殿中,却突然想起,你这宫里平素也无人来往,着实太过冷清,便叫人抬过来,给你摆上。来往的人看看,也能增加点儿人气。我听了便自告奋勇亲自送来,顺便来看看你。”

    不知这王宫有什么魔力,人在里面住的久了是不是都要变个模样。瞧着瑶姑娘如今这通身的气派,说话办事的样子,跟我印象里当初的那个直爽模样差得可不是一丝半点儿,倒教我怀念起她当初时常摆着脸色跟我有话直说的模样儿了,居然还从回忆中体会出了一丝可爱。

    我向她道了谢,想着她既然事情办完了,也该走了,等着她向我告辞,我道声慢走不送便可解脱了。谁知,她不但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似乎起了要跟我唠家常的兴致。实属意外。

    我细细品来,女史大人跟我唠的这番家常却是有点儿意思。先是感叹大王登基以来,先反王被斩首示众,各地叛乱不断,大王为了平叛,忙得不可开交。大王将这后宫诸事都交由她来打理,宫中人多事杂,她整日劳心费力,仰仗大王信赖才能诸事不错。再是讲述如今大王坐拥天下,人心归一,后宫嫔妃本应同沐天恩,无奈大王诸事繁忙,不能经常来看我,教我不要心生怨怼。最后总结陈词,有什么事就去找她,念在故旧之谊,她自会关照我的。

    我听完也约略明白了她的来意,便不禁感叹道:“瑶姑娘实乃无冕之后啊!”

    我这一句夸赞终于将瑶姑娘如今高贵自持眼看着端起来就放不下了的架子松动了几分,让她的表情从像戴着一张僵硬的假面具变得活泼了一些。

    只见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终于不再死白一片。

    她也终于记起这偌大的后宫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忙,不该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

    翠儿热情地将女史大人送出了门,在门外又呆了许久才回来。我觉得,如果她哪天不想在我这儿呆了,提出要去追随她仰慕的女史大人,我也不会感到意外。

    被耽搁了这许久,我看了看天色,离晚饭还有一会儿,还来得及出去走走,便提脚准备出门,却被翠儿拦住。

    我以为有什么宫中琐事她要说与我听,便不等她开口就吩咐道:“宫中之事你们自己拿主意,看着办就好,我没意见。”

    得了我这句话她却仍旧一脸凝重地拦着我的去路,让我很是不解。

    我望了望天,看来这门是出不成了,只得重新坐下,且听她有何要事要讲。

    “娘娘”

    她一开口我便头疼了:“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娘娘。我只是暂住这里,并不是这宫中的嫔妃。你若愿意,可以像小虎和二丫一样叫我姐姐,若不愿意,叫声姑娘也可。”

    “可是,女史大人交代了……”她并不认可我的意见,依旧坚持自己认为对的称谓。

    我望了望天,又翻了翻手边参详了许久的道书,发现,是我执念了。我自以为将她留在身边保护是因为她离了我便活不下去。但其实,她跟这宫里的任何一人并无区别,只要那人起意,这宫中的任何一个人都能是她。也许,离我远一些,她反而更能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罢了,你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吧。你找我是有何事要说?”

    见我有此妥协,她似乎更加鼓起了心中的勇气,开口便说道:“恕奴婢直言,您今天对待女史大人的态度太过冷漠了,这样不好。”

    “嗯?”我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虽说她如今性子有些活泼,但日常见我总归是恭恭敬敬的,以这种口吻跟我说话,这是头一回。

    她继续直言道:“您可能不知道,女史大人在这宫里可是独得大王宠爱的,手中的权利无人能及,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好多人巴结都巴结不上。各宫娘娘谁不是拿她当亲姐妹一样对待的,送的礼像流水一样,只怕她不肯收。像我们这样没名分没恩宠的地方,别说巴结了,平常见一面都难。如今却亲自送了玉雕过来,还跟您说了那许久的体己话,您却这样等闲视之。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我瞧着她说这一连串的话连个磕绊也不打,也不知道她是天生一副利嘴,还是憋在心里早就想说了?

    看她似乎气鼓鼓的样子,我笑了笑,说道:“有你热情招待女史大人便够了。想必女史大人也不会因我少说了几句话便怪罪这宫里的一干人等的。”

    “娘娘您怎能如此说?”她瘪了瘪嘴,竟然凝结了些泪珠子在眼眶中。

    这我倒是意外了,我并没说什么斥责她的话语啊。为何竟惹出了这番委屈?

    翠儿的泪珠子在眼眶中终于蓄满而落,她低头用袖子抹去腮边泪痕,抬头说道:“我做这些还不都是为了您好。自我来这宫里,便一心一意服侍您,从无二心。您性子寡淡,不爱理这些俗事。我尽心尽力为您将诸事都打点妥当。我一心为您着想,没有半点儿私心。”

    这一会儿梨花带雨,一会儿又表忠心的,不知她要唱哪出。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拿了一方帕子递给她擦脸。

    她便拿着帕子,一边拭泪,一边继续抽抽搭搭地说道:“王后之位本来是您的,可是如今这样,您却一点儿也不着急。各宫娘娘为了位分都使足了劲儿地明争暗斗。您却整天只抱着书看,从来也不主动去侍奉大王。这也就罢了,可今天多好的机会啊,能跟女史大人多亲近一下也是好的。没准儿女史大人一高兴,就能在大王面前为您美言几句。您却这般冷淡。实在是令人不解。您整天只知道对小虎和二丫好,那有什么用?”

    我端详了她片刻,缓缓言道:“从前不知,跟着我竟让你这般委屈。我有一句话今天便同你说了吧留.在这座王宫里实非我所愿,更别提当什么王后贵妃了。你若有高枝可去,便请自去,需要我帮忙的话,我也会尽力成全。从今往后,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撇下她在原地独自张口结舌,径直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