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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故人认旧知(下)

    饭毕,众人围桌饮茶谈笑中;长安君建议道:

    “无邪、以望,你们二人难得聚在一起,何不趁此良机,合奏一曲呢?”

    韩无邪,静以望闻言,遂同奏一曲《阳关三叠》。

    这古琴之音在二人手指间穿出时,似乎有着某种魔力;像一场宁静慈悲之雨,丝丝缕缕落入人之心上;再往后细听,听到声若游丝之处忽而豁然开朗,让人瞬间感觉心脏亦跟着抽搐了一下,不禁让人倒吸一口冷气,仿若自己是被这曲子的美给“驱赶”到了墙角,被它掐住了喉咙,动弹不得,只能乖乖投降,用感动的泪水宣布自己彻底被打败、俘获;心甘情愿对它臣服。

    一首曲终了,长安君目泛泪光,久久难以平静;半晌后,徐徐转向静以望笑道:

    “先前你说月望时总会临江抚琴;日后,若我身死,定要将坟墓建在江岸边;如此,每到月望之时,便可听到你的琴声了。”

    一席话,说得静以望心里既高兴,又觉出几分悲伤,忍不住轻唤了声:“长安君……”

    长安君浅浅一笑。

    一旁的无邪倒有些不淡定了,悻悻道:

    “长安君,这偏心也得有个限度吧?”

    “哦?依无邪之见,应当如何呢?”长安君诚意道。

    无邪本想说:凭什么坟墓建江边,就为了月望听琴,后转念一想,自己这是争的什么风,居然计较起长安君身后之事。遂抬眼道:“没什么,我说笑的,不必当真。”

    静无风见状,叹道:

    “长安君还真是琴痴之人。”

    长安君闻言,笑而不语;片刻后,却突然说道:

    “无风与无邪二人,这眉宇之间可真真有种神似啊,大家觉得呢?”

    “啊?难道我兄长又多出一个失散多年的兄弟?”静以望夸张道。

    白山轻敲静以望脑壳道:

    “哪有那么多失散多年的兄弟,我看你都差任人唯亲了。前几日还说我跟……”白山自觉话题不对,嘎然而止。

    “对!我上次还跟白山说起来,他的某些秉性跟我兄长像得简直跟一个人似的,比我倒还更像是亲兄弟,哈哈,四海之内皆兄弟嘛!有相似之处也蛮好。”静以望笑道。

    一旁的静无风、白山一脸肃穆加尴尬。

    静以望眼见自己又说了兄长不爱听的话,赶紧闭了嘴,端起面前的茶来侧身独自饮了去。

    意兴阑珊之时,静无风与静以望陪长安君品茗,长安君这才想起此行另一重缘由,向静无风道:

    “对了,近几日,我总于晚来时倍感头疼,还望静医官可为我施针解患。”

    静无风闻言,详细地问清楚具体情况后,方给长安君施针治疗。

    只见长安君闭目禅坐,隐身于如烟似雾的白纱衣中,天姿灵秀,尘埃不染,活脱脱似一尊白玉雕铸的菩萨,此情此景,竟看呆了一旁的静以望;而这一切,更是被韩无邪全都看在了眼里。

    韩无邪心中正犯嘀咕,忘却了前事的白山犯了棋瘾,于是正好趁了此机会,上前来邀无邪对弈一盘;只是,若他还记得无邪的棋术乃是高过棋王的,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此一邀。

    静以望见此二人即将开杀,忙跑过来观战围观。

    白山执黑子,无邪执白子;这棋还没开始下,无邪便自动拿起自己白子中的六颗棋子弃之一旁,白山一脸茫然地问道:

    “你干什么?”

    无邪一怔,低声道:

    “以前的老规矩,每逢与你下棋,我均是让六子。”

    “哦?真的假的?你可不要骗我。”花若一开心,口头禅又出来了。

    “当然是真,这真真切切的六子还能有假?”无邪郑重道。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们开始吧!”白山执黑子先行;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与无邪棋艺之差距,怎么说呢,即便是每次均让六子,这韩无邪也是从来就没输给过他。

    二人好一顿厮杀,白山终于以六子不敌无邪,败下阵来。

    白山面色一变,嘟嘴望着无邪说道:

    “唉,刚才你要是不让我那六子,我肯定就不会输了,这盘肯定会和!”

    一旁观战多时的静以望闻言,沉默地站起身,拍了拍白山的肩膀,调侃道:

    “你就愿赌服输吧,一穷二白先生。能有一次输得心甘情愿点儿吗?”

    白山被静以望一句话噎得直翻白眼,反唇相讥道:

    “损友不在多,一个足矣!”

    这外头眼见是夜幕低垂;这荒堂中,却是无一人欲作罢或归去之意,相反,这静以望拿来几壶好酒,这四人还围桌喝开了。

    静无风滴酒不沾,于是请辞去;并嘱咐众人切勿多喝伤身;然而,静无风前脚刚走,这荒堂中四青年,却是将这酒喝得是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众人喝到半途中,静无风不放心,于是过来一探究竟。这一看不要紧,这四位君子喝得是或坐、或躺、或趴,或仰,姿态万千,醉风各异。

    这白山更是醉不忘本,正用自己头发用头发蘸了墨汁正“认真地”画画;身上、脸上弄得全是漆黑的墨。

    静无风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心想,这衣服又得被他废掉一件了,沾上了墨汁,哪里还能洗得掉呢。

    一边想着,静无风一边上前去,将白山面前盛着墨汁的小碟拿走;哪只却被白山一把给抓住了:

    “你……你干什么?我……我还……没……没画完呢……”

    “别画了。你看看你拿的是什么?”静无风一面说着,一面摇头。

    白山醉醺醺的看着自己手中捏着的一缕头发,不解道:

    “什么……什么意思,这是……这是笔啊……你……怎么……连笔都不认识了……嘿嘿……比我……比我醉的……还厉害……”

    静无风拼命摇头,叹气道:

    “唉,真是……”

    “怎……怎么……”虽然醉了,但是看到静无风冲着自己摇头,白山心中还是一沉。

    “连醉都醉得比不上人家,”静无风指着昏昏欲睡的长安君与无邪道,“人家醉了就直接躺下睡觉嘛,你老人家可好,没一次让人省心……”

    可怜白山醉醺醺,脑袋成了浆糊,还一心想为自己在静无风心中的形象作辩护,结结巴巴道:“啊?我……也有……他们没有……的优点呐!”

    “有吗?那会是什么?”静无风一脸嫌弃地装着在认真思考,其实心里早已经将此认作根本不存在之事。

    “我,比他们……长得好看呐!”白山真心想找个可以让静无风可以赞许自己的地方。

    静无风笑得双肩微颤,却也不得不承认白山说的是事实;当然,如若将长安君除外的话。

    “好吧,比长相,算你赢了——哦,不对,是你爸妈的外貌赢在先;要是两个丑人生下你这个美男子,那才真是你自己的本事。”静无风接着说道。

    白山头一次听见静无风亲口承认并夸赞自己的容貌,不觉心头一颤,双目含情地默默望着静无风发呆。

    静无风被白山看地浑身不自在,忙打岔道:“看什么?我脸上有字啊?”

    “第一次,”白山讪讪道。

    “嗯?”静无风一脸莫名其妙。

    “第一次叫我……作美男子。”白山的声音细若蚊鸣,却依然清晰地传入静无风的耳朵。

    静无风一时慌神,虽红了脸,却依然强词道:

    “喊你一句美男子怎么了,你就真觉得自己是貌比卫玠了?整个大都街上儒士美男如云,我和……以望天天讨论都讨论不过来。嗤。”

    静无风话音刚落,白山已经一脸花痴笑容地趴倒在桌上,终于沉沉睡去。

    静无风忙上前,将他压在手下纸拿开;这画纸一展开,不得了了;画中,竟是他与白山二人并肩携手的图画,毫不客气的说,俨然就是一张情侣牵手恩爱图。

    静无风看着画,气不打一出来,道:

    “平日本分,喝酒就滥狂,真是……”

    可怜趴在桌上的白山还不知,自己睡着了之后,居然又被静无风给嫌弃了一回。

    嫌弃归嫌弃,离去之前,静无风依旧找来四件外褂,给酩酊大醉的四人披上后,方才转身出了荒堂而去。

    第二日清晨,众人依次醒来。

    白山看着面前坐着的两位客人,长安君和无邪;恍惚间还以为这二人是一大早上又找上门来了,于是冲着此二人说道:

    “诶,今天没请你们来啊,怎么又都来了?难道还要接着再喝第二轮?”

    长安君眼微睁,莞尔一笑说:“怪你昨日不送客呢。”

    “啊?”白山惊道,“敢情你们昨日都没走啊?”

    静以望和无邪也依次醒来,静以望揉揉眼睛道:

    “走什么走啊,能走得了的话,早走了,这不是早就喝趴下了嘛。”

    “唉,原先我还老责怪无风兄不该随便嫌弃我们这些醉酒之人,而今,我倒是有几分嫌弃自己了。”白山撑住额头道。

    “哎,我说你呀,快打住吧,你就再怎么嫌弃你自己,也不如我兄长嫌弃你;这么专业的事儿,你劝你啊还是交给像我兄长这般的专业人士来做吧。”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可以揶揄白山两句,静以望抓住时机一吐为快。

    “哎,我怎么就遭你兄长嫌弃了?你倒是说说,你兄长都嫌我什么?嫌弃我把灶台擦得太干净?太亮了?”白山不服气道。

    “嫌弃你什么,嗤,多了去了。隔三差五就喝醉,喝醉就老忘事,要不就撒野;下棋最不行,还老不服输——你看看,不往多了说,就这两条儿,就已经跟你面前这两位才华横溢、年少有为的大师们有太大差距了。”静以望一脸鄙夷地扫了白山一眼道。

    “你是说……昨晚在我们这里喝得不省人事的……这两位大师?”白山笑吟吟地望着眼前醉意方消的长安君和无邪;二人闻言,忙拾轻咳着,掇起各自的发梢衣角,端正身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