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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爱难得,情难付(上)

    衔山国。

    这连日来,刘疏桐三番几次进出宫中,为怜月公主施针。

    刘疏桐一面为怜月公主的左肩上扎着银针,一面关切地问道:

    “距离上次施针已经有几日了,公主今儿个可感觉还好?”

    “好,整个人都比较舒坦。这条胳膊晚上也不怎么疼了;这肚子也不胀痛了,胃口也恢复如常了。”

    刘疏桐笑道:“今儿这该是最后一次了,算是暂告一段落。”

    闻此言,怜月公主脸色一变,眼神中即刻多了几分恼怒和烦躁。

    正此时,婢女正跪地,按照刘疏桐所示,捶打着怜月公主小腿的筋络穴位,怜月抬起脚来猛地一踢,婢女吓得花容失色,整个身子飞出去一半,跌坐在地上。

    “怎么了?”刘疏桐问道。

    “没事。”怜月冷冷道,“你是来摸我的还是来捶我的,这么半点儿劲儿都使不上的人,是哪个瞎了眼把你派来给捶腿?你们这是盼着我早死,是想早点害死我吗?”

    “公主息怒。”屋内外的婢女闻言都跪地求告道。

    “就知道说息怒,绕了我吧,我错了。你们这些人……没意思!”怜月冷哼道。

    刘疏桐见状,欠身道:

    “怜月公主,她们这些丫头都年龄尚幼,打小进宫侍候人,又没干过粗活重活,又没习武,自然是力道不够。没关系,我们今天还有时间,等回头我这针扎完了,我慢慢给您捶便是。”

    “好吧。她们都给我出去吧!看着就烦。”怜月不耐烦道。

    刘疏桐这才上前去扶起坐在地上的婢女,一面低声问道:“可有伤到?”

    婢女一脸委屈惊吓地摇摇头,仓皇失措地出屋而去。

    望着婢女离去的身影,怜月恨恨道:“好像我们宫里没给她饭吃一样!”

    刘疏桐缓缓上前,在婢女先前的位置上坐下,瞧准了怜月腿上的脾胃相关的经络穴位边按边捶,边说道:

    “方才,公主是真的很生气啊。”

    怜月坐起身道:“可不是,来这么一堆光吃饭不干活的,实在是让人气恼。”

    “所以,如果她们按照你说的去做了,你就不会气恼了?”

    “那……也得看她们做得合不合我的心意,若是不合,我还是会气恼。”

    “所以,她们需要按你说的做,而且还需要做到合你心意,你才不会气恼?”

    “差不多吧……”怜月道。

    “那么,每次你都会把你的心意一五一十的告知于她们吗?”

    “我的心意,当然不能随随便便告知她们这些人了!”

    “那,她们若是不知道公主的心意,又如何能把公主交代给她们的事情做到你合意呢?”

    “那……你的意思是……错在我咯……”怜月一脸不悦道。

    “非也,主仆之间,若是有错,当然也是仆从之过,但是,如何帮助为自己做事之人少犯错,这是不是也应当是主人应该做的分内之事呢?”

    “教导婢女们如何不犯错?我可做不来,太麻烦了。她们自有人去教导,不用我。”

    “所以,公主是想,既不用花时间教导她们了解如何服侍你最好,也不想告诉她们你的心意和想法,只是让她们个人凭着感觉悟性去做事,而且还要做得合您的心意?”

    “对啊,就是这样啊!有那么难吗?”

    刘疏桐一脸无奈的笑,怜月继续道:“你看看你,你不就是这样吗。我什么也不用说,直叫你替我解决这个疼处或毛病,你就凭着感觉悟性帮我药到病除了!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可是,她们都不会!她们都没你一半儿聪明。”

    刘疏桐抿嘴一笑道:

    “我之所以显得悟性那么好,是因为公主的症状在医术之上都有明确的记载,我对症下药,如此才能药到病除,若是没有前人总结的这医书作为指导,我也定是不能一次就猜透公主的症结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

    刘疏桐道:

    ”身心一体,保持自己身体的轻松愉悦重要,但是保持自己心灵的自由愉悦也同样重要。佛教云:烦恼即恶,所以,我们要常常练习守住本心,正所谓,善护念,无所住,如此方能离恶近善,保持心灵的自由喜悦。如此便可相得益彰。”

    “所以……”怜月挑眉道,“你的意思是,我要尽量叫自己少发脾气,少惹烦恼?”

    “公主冰雪聪明,悟性超凡,您说是,那便是。”刘疏桐浅笑道。

    怜月皱眉道:“笑话,我可从小到大都是这么过来的!有脾气不发,那岂不是虚伪?”

    “那从小到大,公主觉得快心、满足、快乐吗?”刘疏桐柔声道。

    怜月闻言,沉默不语;刘疏桐继续缓缓说道:

    “脾气人人都会有,否则,没有一点情绪波动的,那是死人。”

    怜月闻言,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刘疏桐继续道:“但,其实所有的情绪,都是一个信差,试图告诉我们点什么,关于我们早已遗忘的、自己的片段。

    若是我们不愿承受、消化和琢磨这些情绪,不去刨根问底的向内寻问它们从何而来,而只是简简单单将其弃之门外,或泼洒到其他人或事当中,就失去了找回自己记忆碎片,重新看见和识别出完整自己的机会。”

    怜月不动声色道:“依你之见,我方才的情绪是在试图告诉我点什么呢?”

    刘疏桐:“这要看,你方才起心动怒之前,心里想到的是什么。”

    “之前,我心里暗想的不是你今天走了就再不来了吗,还有……”如此想着,怜月清了清嗓子道:

    “我想的是,身为婢女,连给主子捶腿这种小事都做不好的人,真是该死。所以……”

    刘疏桐:“之前有人跟你说过这句话吗?”

    怜月:“什么话?”

    刘疏桐:“‘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人,真是该死’这句话。”

    怜月公主愣了愣,片刻后,如梦初醒道:

    “我母后……”

    “当她这么说你的时候,你心里是如何想的呢?”

    怜月公主沉默片刻后,眼圈微红道:“我想:她说得对,我就是个烂人,从小到大都很差,不配被人喜欢。

    可我却还不知天高地厚,可笑的误以为自己可以和两位兄长一样,备受尊敬、瞩目和爱戴,享受同等的待遇。”

    说到此处,一滴泪划过怜月脸庞,她急忙转过头去擦掉,而后,竟撩起面纱向刘疏桐示道:

    “看到这道疤了吗?”

    在怜月公主的面颊上,竟有一刀小指那么长的白色疤痕印记,刘疏桐这才恍然大悟,为何怜月公主一直都以面纱示人。

    “这疤是……”

    “这是,我不知天高地厚的惩罚。”怜月公主道。

    原来,在怜月四五岁光景时,有次衔山王的老国君——也就是现在衔山王司马重、长安君司马吟以及怜月公主司马蕴之父——大宴群臣。

    怜月头一次见这么热闹的时候,再见到桌上摆满了如此多自己爱吃的菜与点心,每盆儿都是一小碟一小碟的,看起来诱人又美味。

    怜月流转的目光流,最终落在两只鸡腿的小碟子上,就当怜月扑上去就要拿碟子里的鸡腿吃时,母后一把将她拦住,问她要干嘛。

    怜月吵着说要吃鸡腿,结果母后告诉她,这鸡腿只有两个,万一哥哥们要吃怎么办,你先等等。先等着他们吃完,若有剩下的,再给她。

    这怜月一听,不干了,哭嚎着要去拿鸡腿;王后安抚无效,众目睽睽之下,王后恼疾而怒,先吼了句:

    “身为一国公主,连这点儿事儿都忍不了,真是该死!”

    紧接着,反手就是一巴掌;结果不想,王后这尖长的小指甲蹭过怜月的小脸儿,直接给刮掉一条白肉下来。

    鲜红的血,顺着怜月雪白的脸颊,滴滴答答的悉数滴落在粉白衣裙之上,众人一片惊呼;半晌,被母后一巴掌打懵了的小怜月才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这才张口哇哇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