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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千帆过尽,了然冰释(下)

    随后,净缘将韩不识一路送至了兰泽。众人得知韩不识一心求死,纷纷一脸担忧,希望可以帮助韩不识重新找回生的勇气和希望。

    净缘:“他认为一切都是他的错,固执地不肯原谅自己。四处寻找机会惩罚自己。”

    韩不识:“我值得被原谅吗?我几乎辜负了所有曾经信任过我的人,包括我自己。”

    静无风:“你为什么不值得?”

    韩不识:“我辜负了他们……”

    静无风:“那又如何?如果因为这些辜负而产生的罪疚和痛苦感觉是你当前所需要的,那就让这些感觉先留着;但你也要给它们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叫它们可以自行离开。”

    韩不识:“这痛苦,会离开吗?”

    静无风:“痛苦只是一个线索和信号:它提示我们向内去看清自己与真实的需求;它不是一个判定:告诉我们自己差劲到不配活。”

    韩不识:“一个判定反倒是更容易;活下去,这于我好似一个需要重新去学习的技能,一个我丝毫没有信心能学好的技能。”

    静无风:“那就给自己一个机会,重新再学一次!我们陪你一起!但首先,我们可以先把好与不好放在一边,只是去学就可以了。”

    韩不识:“若是学不好,那这事又有何意义?”

    静无风:“有时,太追求完美,其实是对现实及真相的一种傲慢和拒绝,而隐藏在这傲慢与拒绝之下的,是一颗千疮百孔的心。这颗心永不接受现实,永远希冀更好、更多、更理想的一切,只要一日未达成它的目标,便会永不止息的轻视自己、挑剔自己、诋毁自己、憎恶自己以及他人。”

    韩不识:“追求更好,难道有错?所有人不都是如此?”

    静无风:“是。这很常见,但常见并不等于正常。对于人与事,追求——也就是精进,是不错的,但‘更好’却是对特定结果的执着。

    人不是神,我们尽可以去追求、去努力,但一旦陷入对结果的执着,便会有丧失本心的危险。

    以下棋为例,若是为了享受整个过程而对弈,则会发现其乐无穷;但若是将下棋等同于一场定输赢高低的比赛,那便会大大折损了它的趣味性,反而在下的过程中患得患失,不得不时时分心去担心自己会不会一着不慎满盘皆输,整个过程毫无趣味可言。不是这样的吗?“

    韩不识若有所思:“所以,凡事不能追求完美?”

    静无风:“不是不能,是凡事只求全力以赴,但又对它们的结果不抱希望、不以为意。唯有放弃对最好结果的执着,才有机会开始学着与不完美的现实、自己及他人接触、相处。”

    韩不识喃喃道:“全力以赴,却又不抱任何希望。记得长安君曾说过,真正的强者,不是看他征服什么,而是看他能承受什么。所以,一个人的强大是要看他能否承受这不尽如人意的残破现实。”

    静无风点点头,继续道:“这个过程必然不会是轻松惬意的,必然会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冲突、幻灭与失望,而且或许穷尽生都未必能完全做到,但是,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都一样;而且,我们都在一起。”

    静以望忍不住补充道:“也不总是了,我毕竟是有家室的人,可能也就偶尔会同你们在一起。”

    紫华翻了个白眼儿道:“你这是在彰显你的何方优势?是你身为人父,却几乎对女儿撒手不管的优势吗?”

    静以望清了一下嗓子道:“某些人也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试着实事求是而已。”

    紫华假装拍了拍衣袖:“我也是,试着实事求是而已。”

    刘清野诚恳道:“无邪大哥,你虽为人没有像长安君那么好,但是你也不像那些真正的坏人那么坏。而且你还救过我的命;所以,在我的眼里,你就是一个好人。”

    韩不识牵强一笑:“谢谢你。我把坏事做到这份儿上,如今还有人能称我为好人,我也算是不枉此生了吧。”

    刘清野一脸凝重道:“无邪大哥,我了解你所受的苦,我也曾身处那炼狱当中,但万幸,我最终走了出来……我真希望自己可以知道如何帮你离开那个地方。”

    韩不识一脸动容,轻笑了笑道:“谢谢你,清野兄弟。曾经,在我还能看见的时候,眼里净是黑暗;如今瞎了,反倒是看到了更多的光亮。放心吧,以后纵是遇到至暗的时刻,我也会提醒自己尽量沿着有光亮的方向去看。”

    刘清野眼圈微红。

    转而,韩书又向静无风说道:“对了,有一事,你可能尚还不知。”

    静无风:“何事?”

    韩不识嗫嚅着嘴唇,说道:“不光你与静以望是韩松亭的子嗣,我亦是。”

    静无风与静以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花若整个人更是呆住;韩不识继续向静无风说道:“不仅如此,我同你,还是孪生兄妹……”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傻了眼。

    紫华恍然道:“难怪!我总觉得你们……似乎看起来有几分相似。”

    刘清野补充道:“正是。早先在荒堂第一次见面时,就觉得两位眉宇间确有相似之处,但却未曾往深处想。”

    静以望看了看静无风,又看了看韩不识,霍然起身:“这,是谁告诉你的。”

    韩不识:“母后,我们三人的母亲。”

    静无风大吃一惊:“母亲?母后?所以,母亲她一直都活着,只是改嫁给……”

    韩不识点了点头;静无风闻言,从衣襟内拿出那半块玉带钩:“这个,你可认得?”

    韩不识怔怔道:“这是,玉带钩。”

    韩不识从脖颈内迅速拉出一条链绳,那绳子的一段,正系在半块玉带钩的镂空上。两半玉带钩并在一起,严丝合缝,琵琶形底上为浮雕与透雕的兽首,两侧则各自缠绕着二夔龙,至钩端,便合为龙首。

    “原来,这块玉带钩是长这个模样,”静无风眼圈微红道,“所以,母亲大人她现在人在西风?”

    韩不识哽咽了一下,说道:“她,已经仙逝。”

    静无风眼中的希望瞬间化为失望,进而又为悲伤所填满,再看了一眼静以望后说道:“我们与她终究是缘薄分浅,此生无缘相认。”

    静以望点点头,哀然道:“只可惜我们当时年纪尚幼,对于她印象全无。不过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同我姐为孪生子,为何你却被留下了?”

    如此,韩不识这才将顺安王后告知他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讲与了众人听。

    语毕,静以望与静无风才恍然大悟。

    韩不识:“所以,你们是被静氏夫妇收养了,但又为何做了玄知真人的徒弟?”

    原来,姐弟二人被静氏收养后,遂改名为静无风和静以望。

    在静无风五岁,静以望才两岁多时;一日,静无风与静以望在门口玩耍,一云游的道士碰巧路过。

    这道士见到姐弟二人,遂进屋来寻静氏夫妇。

    道士:“敢问二位施主,门口这两孩子,可是你们家的?”

    静父:“当然是我们的。”

    道士:“贫道见这两童煞气深重,恐不日便会引来血光之灾,由此,特进来向二位警示,要早做防范和打算才好!”

    静父虽对此老道所言颇有不爽,心中暗自道:“这老道士,大清早的就说这么晦气的话,真是叫人气恼,不过,人家也是处于好心来提醒,罢了。”

    如此,静父吩咐静母进屋拿了四五个馒头塞给道士,欲将人支走;老道士见状摇了摇头,转身离去时,留下一个灵风铃给静母:“这个灵风铃,施主请挂在门口吧。”

    静母:“敢问道长,这个是做何用的?”

    道士:“就当好玩吧。”

    静母遂顺手将这灵风铃挂在了门口。而后,韩敬山派来的杀手果然找上门来;正是循着这灵风铃的召唤,道士才赶过来帮忙,仍然晚了一步,没能救下静氏夫妇,却有幸救下了两个孩子;这老道,正乃玄知真人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