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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桐竹县 三

    贺宅。

    并不见除了钟煜以外的波岭观弟子,而他的到来,很快惊动了所有人。

    却唯独不见贺家家主。

    一个练气四层的修士,这个小小世家最大的体面。

    钟煜来到整座府邸最大的正厅,颇有耐心地等待。

    被人背来颠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的老管事颤巍巍趴在地上,惶恐解释道:“仙师赎罪,仙师赎罪!我家家主前日带着家中骨干往城外去了,至今未归,绝非刻意怠慢仙师,望仙师见谅,见谅!”

    一个年约三十许的美妇人站在旁边,听到此话,盈盈跪了下去,眼里是抹不开的哀愁,身上是道不尽的丰腴。

    大约便是此地的女主人了。

    钟煜多看了两眼,正襟危坐道:“可有见过其他观中弟子?”

    老管事摇头,压下忧心忡忡,露出眉间喜色道:“早便盼着波岭观仙师大驾,如今终于把您盼来了,果真是天人之姿龙凤之表!有您在,我们总算不用担惊受怕,能睡个好觉了!”

    周围人纷纷点头,好像真都盼了许久。

    钟煜并不询问老管事睡不好觉的原因,他思索不见波岭观其他弟子的缘故,按理讲,贺家是此地唯一的修真世家,也是此地最大的地头蛇,要想处理不详需联络贺家出力才对,为何不见人?

    难道也和贺家家主一般,主动出击,至今未归?

    钟煜回忆宗门给的信息。

    其实信息很有限,只知此番领头的是个常驻桐竹县附近的净尘弟子,女性,练气六层修为,只因离得近便被派了任务,又因离得近报酬给的也少。

    想来是有些怨气的。

    再根据眼下情况,或许还是个高傲性子。

    不屑与贺家为伍,自然也懒得理会宗门派来的练气四层弟子。

    钟煜能理解。

    换位思考,说好的净尘弟子加三五跟班,变成了孤零零一个普通弟子,等于西蓝花变成了主菜,任谁都有脾气。

    钟煜不认为自己刚来,对方就出事。

    好歹是外镇一地有不少不详处理经验的老手,不可能轻易失手。

    不可能。

    钟煜打算去看看驴肉煮好了没有,饿了。

    老管事眼色灵活,让钟煜安心去内院暖阁休息,厨房里的驴肉自有人送来,钟煜便随着那体态丰腴的夫人往内院去了。

    庭院极深,曲径通幽,到底是大户人家,一步一景,俱皆动人。

    钟煜跟在贺家夫人身后,仔细观摩。

    一路上并无旁人。

    此时天色将晚,茂密的绿植挂满各色灯笼,倒映在亭台水榭间,将一切染得如梦似幻。

    钟煜很喜欢这般场景,不自觉放慢了步伐。

    贺家夫人跟着流连,水色映在她的眸子里,仿佛带了一层雾气,格外朦胧,让人见之心怜。

    钟煜从贺家夫人手里牵过灯笼,沾着淡淡香气的木质把手格外细腻。

    他蹲到塘边,望见池水清澈,水草轻摇,伸手拨了拨水,带起一阵涟漪的同时也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他伴着水声问:“夫人何故心忧?”

    贺家夫人不语,只咬着唇盈盈泛泪。

    钟煜轻轻荡着手里的灯笼,又问:“夫人何故落泪?”

    眼泪便真顺着脸颊落下来了。

    像一朵新开的梨花沾了露水,擦拭怕弄皱了,不擦又怕压坏了。

    这时候,便该是什么条件,都该答应的。

    何况贺家夫人又柔柔跪了下来,同池边的青草一般,轻轻一压,便倒了。

    钟煜却无趣地叹了口气,把手里的灯笼还给对方,倒也不立马松手,只握着,注视着对方红肿的眼睛,诚恳道:“夫人,我不行的。这不是推搪,也不是我胆小,委实是有多大力担多大担,如今这世道,自不量力是很容易粉身碎骨的,我自觉还想多活两年,你也不要委屈自己了。”

    贺家夫人的眼里闪过讶异,还有黯然,脸色又很快红了起来,实在不适应这般面对面握着手的近距离交流,慌张地低下了脑袋,看着灯笼里的蜡烛一下明一下暗,照得她的脸色也明暗不定,说了一句荒唐的话:

    “奴,也并不委屈······”

    钟煜没有答话,四周也无风声与水声。

    一片寂静。

    钟煜盯着贺家夫人白腻光滑的肩颈,思索不详里的怪异应该到不了这等地步,犹豫再三,还是散去了剑气。

    到底是第一次,能温柔尽量温柔,粗暴的破冰法只做最后的手段。

    钟煜起身,欲往暖阁去,他还惦记着他的驴肉。

    贺家夫人不敢抬头,想起身带路却又摔了回去,低低呻吟了一声,羞红满面,只把脑袋埋进了胸口。

    钟煜将其扶起,确认对方果真不是怪异,把清风诀也收了。

    毕竟看过那么多不详故事,没有哪个是如此逼真的。

    两人一前一后,又在院中走了半个时辰,方才抵达歇息的内院暖阁。

    门口守着两个侍女,一个秀丽出挑,赶忙扶过自家主母,一个有容乃大,替钟煜掀开水晶帘。

    内里别有洞天,除了宽床软塌,锦绣鸳鸯,待转过云母屏,还有一池春水处在当中,冒着腾腾热气,掩着群芳倩影,端的是秀色可餐。

    钟煜了然,难怪一路上贺家夫人连个搭手的侍女都无,原来都在这等着。

    贺家夫人依旧红着脸,请钟煜好好歇息,自己先回屋洗漱了。

    钟煜目送对方离开,总算把手里握着的剑松开。

    此时房中已酒菜齐备,除了钟煜心心念念自带的驴肉,还有各色名贵菜肴,凉的热的生煎的油焖的爆炒的滋补的,各不相同,琳琅满目。

    钟煜招呼侍女们一起,他还有宗门大药带着,就不吃她们了。

    侍女们个个僵立当场,有人哭了出来。

    钟煜愣了愣,心想大户人家的陪酒丫鬟,这么没情趣的吗?

    他还有宗门大药带着,故今夜修行不吃她们了,很难理解吗?

    枉他见了春水暖融融,群玉山头现的场景,自觉不能格格不入,故开了个难得的玩笑,居然冷场了。

    既如此,他也不装了,直接就坐榻修行。

    今晚的事即便传出去了,他也无所谓,没人能说他的不是,是这些丫鬟没情趣,导致他兴致全无,胃口大减的。

    可不是他看着病恹恹的,就真的病恹恹的!

    暖阁里很快安静了下来,只有泉水汩汩滔滔的声音。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那个莫名哭了的丫鬟更是蜷作一团,盯着水面,失了魂般。

    几个丫鬟里领头的一个见菜肴快要凉了,榻上的仙师依旧没有动筷的意思,忍不住慢慢靠近,再三鼓起勇气,用极小的声音提醒道:

    “仙师,该用饭了。”

    并无回应。

    那侍女惶恐地伏在地下,不敢再打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上首有人问:“邻近的院子,住得什么人?”

    那侍女闻言一怔,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面对钟煜的质询,还是答道:“禀仙师,应是二少爷新纳的第九房小妾。”

    “为何一直哭咽?”

    侍女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听着院外若有若无的哭咽声,也跟着流下了眼泪。

    “好像饿了好几天了!”

    有个胆子大的侍女嘀咕了一句。

    钟煜闻言想了想,目光落在自己带来的驴肉上,心疼浪费,让几个侍女一起分食了,再给那位小妾送去一份。

    这回没有冷场,那位胆子大的侍女麻溜地捧着一盆驴肉火烧往邻近院子跑去,剩下几个侍女也不顾油腻,狼吞虎咽。

    钟煜亲自给那个失了魂般的侍女喂了一块驴肉,问:“好吃吗?”

    侍女点头。

    钟煜笑了起来,侍女的表情也变得鲜活起来。

    “这可是陪我走了一路的驴,自然肉质上佳!”

    钟煜有些自得,又有些唏嘘,虽不能平安得返,总归物尽其用了。

    那捧着满满一盆驴肉火烧离开的侍女又捧着满满一盆驴肉火烧回来了,上面只浅浅吃了一两口。

    钟煜脸上的笑消失了,暖阁里随之阴冷下来。

    侍女却似无所觉,仍按部就班道:“仙师,那位姨太说不好吃。”

    钟煜脸上又露出笑,温暖生辉。

    他问:“累吗?”

    侍女脆生生道:“不累。”

    钟煜脸上笑意愈盛:“那就麻烦姑娘,领我往厨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