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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陷入孤独

    杨教授曾经说过,伟大的灵魂常常要在一地鸡毛的生活中保持孤独!

    江城子很喜欢这句话,而且他觉得杨教授就是一个孤独者,尤其是他想到在那本《唐诗镜》中无意中发现那些一张又一张署名为“九歌”的汇款单。不过,江城子觉得自己对杨教授所说“孤独”之意的理解是肤浅的。

    脚下的路在延伸,总有一天会明白。

    江城子是幸运的,幸运在于他毕业未满一年就能在教育系统中含金量最高的现场教学技能比赛中过关斩将,杀入省比赛,他幸运地成了天瑞学校的英雄。这种幸运源自于他在大学里孜孜不倦的磨砺自己,也与杨教授对他积极而深远的影响有关,与其说他的成功是偶尔的一飞冲天,不如说是能量积蓄了四年的厚积薄发会更准确些。

    徐校长没有看错人。这比赛以后,徐校对江城子的培养意愿就更加强烈了。他时常会在行政会或教师大会上提起学校会把更重要的担子交给年轻人,鼓励年轻人要好好地历练自己。

    天瑞中学教学处副主任的职位一直处于空缺的状态,办公室主任申婕、教学处主任尹小尹、总务处何山都曾经向徐校长推荐过“合适人选”,但徐校都觉得不够合适,所以这个职位就一直空着。教学处的事务实在是过于繁琐,一直空缺着也不是办法,尹小尹多次向徐校提过。

    其实,在江城子经过上次的比赛后,徐校就心中有了合适的人选。他本想让江城子教学一线岗位上再历练上一年,如此不管是对他的教学经验还是接人待物的方式都会有帮助。但教学处的工作推进常常无法跟上步伐。在一次行政会上,徐校拿出这个议题来,想试试水:“现在,学校的各部门人手都已经安排到位,而且在座的各位也都是学校的得力干将,不仅工作能力强,而且责任心强,学校有你们在,我很放心。不过,大家都清楚,眼下教学处还缺个人,所以一直以来教学处的大小工作都是小尹主任、常安主任担着,着实比较辛苦。教学处的工作繁琐而重要,这个情况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大家看看有没有谁比较合适而且能胜任的人选。”

    尹小尹一听,心里顿时高兴起来,一来自己部门的工作有人分担了,二来可以顺理成章的推荐自己的死党——正在担任年级长的九辨。各部门没有说话,尹小尹刚想说话,徐校突然对大家说:“大家认为江城子老师怎么样?”

    各部门依旧是没有说话,都不想做第一个开腔的人。听徐校的意思是看中了江城子,尹小尹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可毕竟是自己的工作,他还是第一个说话了:“徐校,江老师各方面的条件都是不错的,很年轻,很上进,但刚刚毕业一年,怕提上来不能服从。”话刚落音,他便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太冒失了,与一把手的工作思路背道而驰是万万不可以的。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如何能收回?

    德育处的严冬儿主任与尹小尹一向不合,但她没有什么私心,听到尹小尹的这番话,她也开腔了:“徐校常常说,学校要把重担子多给年轻人压一压,给年轻人锻炼的机会,‘干部年轻化’嘛,我觉得这样的精神需要我们在座的每位中层干部去落实。江城子老师是很年轻,但是他的工作能力是有目共睹,别的不说,在‘现场教学技能大赛’上他冲入了省赛,实现了我校在这一领域的突破啊!越是年轻越是有革命的干劲,我觉得江城子老师是合适的人选。”

    尹小尹一听,心里不高兴了,但她并没有表现出来:“是的,我觉得冬儿主任对我们徐校一直以来的工作思路理解得很到位,我们应该给年轻人机会,不然新鲜的‘工作血液’就不是流动的死水。从这一年的时间观察来看,江城子老师确实是个优秀的人才,不愧是重点师范大学毕业的,在教学上很有自己的想法,将来培养好了一定能成为我们天瑞中学管理层的中流砥柱。但我想呀,江老师毕竟才毕业一年,确实还是太年轻了些,要想培养一个优秀的中层干部,我们要舍得付出一些时间成本,不宜操之过急,若现在就把江老师提上来,可能会成为‘揠苗助长’,对他的专业成长也是不利的,所谓‘欲速则不达’,也担心在一些事务的处理中不牢靠不稳重……”尹小尹说完,觉得这次表述是比较理想的,心里很满意。

    严冬儿知道尹小尹的口才非比寻常,不然如何在教学处这么重要的岗位上立足多年呢!但她并不认同尹小尹的话,她知道接下来尹小尹会提那个她认为是‘合适人选’的死党九辩。九辩能力平平,虽有多年的级长工作经验,但那点经验比之于江城子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于是严冬儿说道:“小尹主任考虑得比较周到,分析得也很深入,的确,要想培养一个优秀的中层干部并非易事。但是,如果说江城子老师不合适,那么想必小尹主任心中一定有更合适的人选了,说出来大家听听吧。”

    “我觉得,一直担任年级长的九辩就挺合适的,一来九老师在年级长的岗位上做那么长时间,粗略一算得有个三四年了吧?工作经验是丰富的!二来,九老师,哦不,应该说是九级长,他在科级工作岗位上对学校是有贡献的,我们应该重用对学校有贡献的老师。这三年来嘛,九老师在教学这一块上也是很有自己的心得,成绩也很突出,他自己带有班成绩原来是倒数第一,现在有了比较大的进步,在八年级八年班中已经排到了第七了……”

    ……

    她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行政例会成了两个人的辩论会了。

    大家也都了解,尹小尹想让自己的朋友九辩上,但九辩的能力还不能胜任教学处的工作的。大家也都了解,尹小尹是带着私心,而严冬儿却是一心为公,虽然她与江城子的接触并不多,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那天关于“教学处副主任”一职并没有讨论出个结果来。其实,校长负责制的学校,一切人事安排由校长一人即可拍板,但徐校还是想听大家的声音。他想,也不必急于一时,哪天要听听江城子的想法再做决定。

    九辩一直在年级长的工作岗上工作,也一直想着能做学校的中层领导,多年来虽有好朋友尹小尹的帮助与举荐,但终因工作能力平平,格局与境界有极大的提升空间,没有得到徐校的赏识。

    不久后,有人将那次行政会议上尹主任的言论透露给了江城子,他才意识到自己将来在晋升道路与空间上将会有不少的坎坷路要他去跋涉。他突然感到有些失落,不是为了自己的前途,而是感受到了人的复杂性。

    党员,一定要敢于直面困难——江城子想起了杨教授的话。

    读了圣贤书,却一心只想着仕途功名,便枉读圣贤书了!

    江城子从来没有窥视过学校的什么职位,也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踏上讲台的初心——自己是来教书育人的,不是来做官的——尽管杨教授曾经教育他一定做一个上进的人,不能得过且过安于现状。杨教授还和他说过不要抵触做领导,相反若是有机会做领导就一定要大力争取,因为只有在一定的置位上才有可能更好地将自己的教育理念变成教育行为。

    不过,这个时候的江城子并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一如既往地扑在教育教学工作上。

    任云卷云舒,深圳的天空总能看到热辣的阳光,任潮起潮落,深圳的海滨总能看到繁忙的船只,林花谢了春红,时间在随着每一片凋零的叶子无声逝去——不变的是这平凡的日子。

    晨读的铃声已经响起,江城子早早来到教室查看学生的出勤情况,却看到语文科代表汪原道的位置上还是空着的,他问了问同桌,得知还没有来,于是他让同学们开始晨读,自己来到教室的走廊上等着。

    清晨的阳光,从遥远的天边射来,夏风也带着热浪,学校旁边的道路上车来车往,川流不息,江城子看了看,没有心思去欣赏这样的晨景图。等了十多分钟,他拿起手机给汪原道的家长打电话。他先打了孩子父亲的电话,孩子的父亲说他没有和孩子住一起,让老师打妈妈的电话。江城子有些不解,父亲怎么不与孩子一起住呢?来不及多想,你立马给孩子的母亲打去电话。三次都没有人接听,江城子开始着急起来,终于第四通电话接通了。

    汪原道的母亲说她现在在公司里,还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今天迟到了,今天公司里有个重要的客户要接见,并且要签一个极其重要的合作合同,公司的两个司机都派出去接客户了,请求老师到家里看看是什么情况。那个上午,江城子正好没有课,他和教学处请了假,便匆匆赶往汪原道的家里。

    城子敲了好一会门,汪原道才出来开门,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浑身软绵绵的样子,头发乱蓬蓬的,像是深秋后的一堆杂草,看到突然到来的老师,他有些惊讶而不知所措,用沙哑而无力的声音说道:“老师,您怎么来了?”说着便把老师请到了家里。

    一进客厅,江城子被一种从来没有见过的豪华感,不,应该是奢华感给震住了,客厅很大,一张巨大的地毯上是一组米黄色的真皮沙发,对照自己住的学校宿舍,好像小溪比之大海,客厅天花板上垂下的那一组大灯造型奇特,灯光耀眼,每一面墙都散发着光彩,华贵之感直逼人心,客厅的电视似乎比学校的黑板还要大些。江城子的想象力是很丰富的,但他如何也想象不到一所住宅竟然可以华丽奢侈到这样的程度。

    一时间,他顿时觉得自己像极了《红楼梦》里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我看你没有上学,给你母亲打电话,她说她也不知道你的情况,而她今天实在是走不开,让我来看看你为什么没有上学。我看你的脸上苍白,是不是生病了?”说着城子伸手去摸了摸汪原道的额头,确实很烫手:“不好,发高烧。走,我带你上医院!”

    “不用,老师……我睡睡就好……”

    “别犟了,走,跟老师去。”城子的语气带着些命令的色彩了。

    汪原道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只是软绵绵地说道:“真不用了老师……我只想睡睡……”

    话还没有说完人便倒在沙发上。江城子立刻过去把他放到自己的背上,背着他往楼下走,小区太大了,江城子的衬衫不久便被汗水浸湿。他好不容易在小区门口叫了的士,匆匆赶往医院。

    到了医院,打了针,敷了退烧贴,汪原道醒了。那时已经是正午12点。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老师,我饿了。”城子便到附近的一个沙县小吃给买了一份饺子还有一个鸡腿,两顿没有吃的他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很快鸡腿就只剩下骨头了。

    那天,城子与汪原道聊了很多,平时本就和老师没有什么隔阂的汪才道对老师也没有什么保留。

    “我今天打电话给你的父亲,他说没有和你住一起,这是为什么呢?”江城子问道,对于自己的学生他希望了解越多越好。

    “我父母离婚了——三年前的事。”汪原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平静,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像是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别人的故事。

    “我看你们家的条件应该是很好的,好端端的,他们怎么还离婚了呢?”江城子不解地说。

    “我听我母亲说,原来我们家生活在农村,后来父亲带着母亲来到深圳一家LED厂打工,两个人一起跑业务,工作十分辛苦,没日没夜地跑。但辛勤的付出换来了回报,那时候他们每个月的业绩都很好——深圳好像遍地是黄金一样。我母亲说我父亲很聪明,也很努力,两年后他们两人就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因为常年跑业务,就积累了不少的客户资源,对LED的生产与销售十分的熟悉,他们就辞了职,出来单干——开了自己的公司。最初,公司的规模比较小,仅有二十来个工人,由于经营有道,加之深圳正是处于高速发展的阶段,他们的公司日益壮大,二十多个工人无法满足公司运营的需求,渐渐地发展到三百多人的规模,后来到了五百多人的规模,再后来他们还成立了子公司,由我母亲负责打理。”说到这里汪原道突然停了下来。

    “他们抓住了深圳发展的红利。深圳的发展成就了很多个人,很多企业!那后来呢?”

    “后来,公司不断地发展壮大,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却少了,他们两的矛盾多得像夏季的降雨量一样,居高不下。我母亲说‘你父亲一直在犯不可原谅的错’,三年前他们离了——我和我妈妈生活。”

    通过那天的交谈,江城子更加深入地了解了这个学生。

    打了针,吃了药,退了烧,下午六点左右江城子送汪原道回了家。汪原道的母亲吴小幸晚上回到家时已经是十二点多。他悄悄打开儿子的房门,窗处,点光点点,一轮月亮高高地挂在天河之上,清辉从窗户照射到床前,也照在儿子那张稚嫩的脸上,吴小幸的泪水潸然而下,失败的婚姻场、忙碌的生意场,她觉得自己这几年来亏欠儿子太多太多……

    她本想叫醒儿子,但还是轻轻地退了出去。

    门刚刚关上,汪原道的眼睛就慢慢睁开了,晶莹的泪水如盈盈的月光。他自知自己无法理解大人的世界,可大人又何尝理解他的内心?他在床上无眠到夤夜。

    那晚,汪原道的母亲独自一人在阳台上一个人坐了很久很久,夜风轻轻地吹着,城市的路灯发着昏黄的光晕,她望着明月无声地哭泣,泪水就这么一串一串流下,一家人来深圳逐梦,梦圆了,家却散了……想着想着,泪水便像街道上路灯一样昏黄,像天空中的清辉一样冰冷,女强人的柔弱的一面只有孤独的夜色才明了!更让她心痛的是儿子的父亲离婚后不到一个月便与新欢领了结婚证,办了结婚宴。

    第二天,吴小幸早早地起来为儿子做好了早点,他从儿子的口中了解到了昨天的一切。她在心疼儿子之余,又十分地感激江老师。全公司上上下下为了拿下昨天那一单合同,都忙得不可开交,如果没有吴小幸亲自出马,那笔合同也许就黄了。偏偏这时儿子发高烧,又无人可托付,想到这里她的泪水又差点落下——所以,她十分地感激江老师。

    高楼林立间,阳光照耀着,波涛起伏中,海风轻拂着,莲花山上邓小平铜大衣加身,保持着迈步向前的姿态——他是深圳诞生、发展、革新永恒的动力与记忆,这座城市永远像一台刚刚上紧发条的机器,不止息地大步向前。吴小幸打电话给江老师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说晚上一定要请江老师吃饭,但江城子委婉地拒绝了。吴小幸就是那样一个女人,说了就要去做,绝不轻易放弃——一定要请江老师吃饭表示感谢。

    黄昏时候,吴小幸买了一个果篮,开着车来到了学校。

    她来到了江老师的办公室,此前她们并没有见过面。进了办公室,她极有礼貌地问一位老师:“您好,请问江城子老师在吗?”

    靠门口的一位叫如意的女老师回答道:“在的,靠窗的那位就是。”

    吴小幸看向靠窗的位置,一个英俊、斯文、干净的年轻人映入眼帘,阳光从窗帘缝隙处倾泻到他洁白的短衬衫上,像天上使者一般带着光芒,他正恬静地改着作业,勾勾画画,圈圈点点,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口的对话,炯炯有神的眉宇,干净安适的脸庞,一丝不苟的目光透过镜片照射到案上作业本中密密麻麻的文字,那认真工作的样子让人喜欢。看到这一幕,她突然有了种心动的感觉,心跳在加速,脸上泛起红色的涟漪,她莫名地心乱了:自己都年近四十了,早已过了花季少女那般看一眼便能怦然心动的年龄——这一幕,被如意老师看在了眼里,女人最了解女人。

    她提着果篮踏着翩然的步伐走向江老师:“您好,江老师!”

    江城子抬头一看,一个笑盈盈的成熟女性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头乌黑的秀发温柔地依偎在胸前,一身高贵优雅的女式米色西服加身,娉娉婷婷,身材的曲线如卢沟晓月一般,精致而略带岁月痕迹的脸庞透着一股无以伦比的知性美,她的嘴角微微扬起,眼神里是一道道涟漪逶迤的春水,尽是柔和与温暖,看起来能使万物临寒而萌芽,近春而葳蕤。江城子本就平静的心湖就好像被谁丢下了一块大石头,霎时间波纹一圈圈地荡漾开来。他似乎从没有见过如此优雅的女性——江城子大学四年未曾谈过恋爱,虽然也曾有女同学追求过他,他总觉得同龄的女孩子总难免带着稚气,但他也从来不知道这种带着岁月痕迹的女性是如此这般令他心动。他愣了一下,说道:“您是——”

    “我是汪原道的母亲,我叫吴小幸。”她含笑着说道。

    “哦,原来是吴汪太太,您好您好,来,请坐。”说着就起身找一边空着的椅子。

    吴小幸双手把果篮递上,十分感激地说道:“江老师,特别感谢您昨天对我儿子原道的照顾!如果不是您,我公司的合同估计签不下来,如果不是您,病中的原道根本没有人照看,总而言之,您帮了原道,帮了我,帮我的公司,我万分感谢您!”

    江城子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找到学校里来——女强人的一面显露无疑,不管实现目标的道路上有几重困难,都会坚持不懈地去努力,他说道:“汪太太,您太客气了。孩子是我的学生,他生病了,我们照顾他这是情理之中本分之内的事,何需您还买东西到学校来——这个礼物实在是不能接受的,您太客气了。”

    看着江城子执意不收,她有些着急了:“江老师,您就别推辞了,这不过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您务必要收下。说真的,如果昨天没有您帮忙,公司的那一大单合同不知道能不能签,更重要的是我儿子原道也……”说道动情处,她双眼红润,眼水如小河流一般流淌着。

    江城子敢看不得女人流泪,看到原道母亲那流泪的双眼,他手足无措,有些语无伦次:“汪太太,您别伤心……别难过……您看,我现在就收下……”他双手把果篮接过,放到了一旁,又急忙地抽了几张纸巾给原道的母亲。

    看着眼前这个吓得慌了神的年轻人,吴小幸觉得他可笑又可爱,也就收住了泪水。

    在办公室里吴小幸就一直强调要请江城子吃饭,江城子拗不过她的盛情,若要一味地推辞难免有“拒人于千里之处”之嫌,太过无情,只好答应。

    夕阳斜斜地洒向深圳大地,高楼上的玻璃也散发着一道道金光,公交车在城市的各条街道中不停地穿梭着,时而传来一声声车鸣声。

    吴小幸开车把儿子送到家教中心,他在那里用过晚餐后也在那里完成各科作业,有各学科的老师在辅导——对于成天忙在生意场上的吴小幸而言,这是最好、最安心的方式。

    火红的夕阳醉了酒,缓缓地坠入了深圳河的怀抱中,一夜的河水浸润,一定能孕育出新的希望。华灯初上,深圳的天空悄悄披上了夜的薄纱,灯光太璀璨,谁也看不到遥远的天边挂着的几颗星辰。

    吴小幸送儿子到家教中心后,赶来接江城子一起去饭店。坐下,点了菜,不久菜也就上来了。

    “想必江老师能喝点酒,您看我们是喝点红的还是白的?”吴小幸客气地问道。

    江城子是第一次单独与女性喝酒,有些拘谨,他不好意思地说:“嗯,我酒量不是特别好,但喝一点我想没有问题。”

    “男人往往有大度量,大胸襟,那我们点一瓶白的吧。”说着就向服务员招手。

    江城子想了想,让一位女士喝太烈的白酒不好,于是他赶紧叫住了吴小幸,说:“白酒太过甘烈,女士喝容易醉,要不我们喝点红酒吧,红酒柔和,还能美容养颜。”

    吴小幸看着他一脸的真诚,她开心地笑了,说道:“好,那我们喝红酒。”

    酒满上,两人慢慢地喝着聊着,吴小幸一开始连敬了江老师三杯酒,不断地说着感谢的话。月亮渐渐地升上了天空,酒过三巡,两人开始聊起了各自的生活。

    “汪太太,原道的晚餐是在家教中心吃的吗?”

    “是的,我太忙,成天围着公司转,每天都回家很晚。江老师,以后别叫我汪太太,我已经离婚了……”她黯然地说道。

    “抱歉汪太太,不,汪小姐,我不该说这个。”江城子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没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看开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不会永远地沉浸在那些痛苦之中,当我们把痛苦看淡了,痛苦也就不再是痛苦了,江老师您说呢?”

    “特别佩服汪小姐的豁达与乐观!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两人干了杯。虽然吴小幸的酒量很好,但此时脸色已然如杯中的红酒一般红润了,她说道:“江老师想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离婚吗?”

    “如果会勾起您伤心的过往,就不说了吧。”

    “是,是会伤心。”说这句话的时候,吴小幸的眼圈突然也红润了,她常常会把自己伪装成为无所不能的女强人,更不会轻易对别人特别是男人提起自己那段想起来就会心碎的过往,但面对眼前这个眼神中充满干净、纯真、真诚的年轻小伙,她没有了任何防备,心屝也就敞开了,她借着酒意说道:“本来,我有个幸福的家,我有个深爱着我的丈夫。我们一起从老家来到经济特区——深圳这片热土,为了寻找我们的梦想。人人都说深圳是个充满奇迹的地方,所以我们夫妻两毅然决然地来了。深圳能让每一个有梦想的人摘到星星——谁说不是呢?我们刚来的时候,在一个小小的LED公司上班,那几年我们夫妻同心同德,一起跑业务,深圳整体市场乃至全国各地对LED产品的需求量日益增大,我们所在的公司快速地由一个只有十几人的小作坊成长为一个拥有五百多人的大公司——我们夫妻两的共同见证!而我们也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赚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我们存在银行的存款足足有50余万元。那时,我的丈夫是个极其上进而又不安于现状的人,他极有商业头脑,他说‘深圳是片创业的热土,如果自己不单干开公司,就是辜负这这个伟大的时代与这座伟大的城市’,所以我们一起辞职了,公司视我们为创业元老,待我们很好,也开出了极好的工资条件想挽留,但是我丈夫执意要走,他说自己创业才能有更广阔的天地。离职后,我们马不停蹄地成立了自己的公司——深灯业。深灯业最初也只有十多名员工,凭借前几年所积累的客户资源以及人脉,我们夫妻两苦心孤诣地经营,公司的发展步伐越走越稳,越走越宽,越走越快,为了满足快速上升的市场需求,深灯业也由原来十几人的员工规模快速成长为了拥有三百多人的大公司。为了配合深灯业的发展,不久后我丈夫决定成立子公司——港灯业,最初的发展定位就是一家拥有五百名员工的制造企业。”

    说到这里,吴小幸似乎还沉浸在那时对公司发展壮大的幸福憧憬之中,她露出了微笑,然后她与江城子干了一杯,神情却又突然黯然了,落寞了,她接着说:“公司越来越壮大,赚钱越来越多,而我们夫妻能在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江老师您说说,这就是所谓的‘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吗?孩子出生后,我围着孩子转,他围着公司转,我们在一起时间少,矛盾也多了,后来发展到一见面就吵架。不久后,有传言说他与公司的一个女秘书走得很近,近到失去了男女之间的界限。我多次向他逼问,他每一次都是矢口否认。我强烈地要求他把那个秘书开了,他只是口头答应,但并没有实际的行动。再不久,他的那位秘书打电话和我摊牌——她厚颜无耻地说已经和我丈夫在一起了,还给我发了他们两人一起旅行一起吃饭的亲密照片。我把丈夫叫回了家,拿着相片哭着问他是真的吗,他哭了,哭得很伤心,似乎有外遇的人是我而不是他,他说他愿意把公司给我,把房子给我,把钱给我,把车给我,把儿子也给我——听到他说‘把儿子也给你’这句话时,我泪如雨下,像七月的暴雨,像决堤的黄河——我知道他的心已经无可挽回了!”

    说着,吴小幸泪湿双眸,她再一次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无法自拔!

    看着哭泣的吴小幸,江城子又一次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如何去给这个伤心而无助的女人一点什么样的语言安慰。他想伸手去拍拍她的手或肩膀,但又觉得颓唐,只好停下了,拿出纸巾递给她。

    也拉过纸巾,但没有擦拭泪水,是啊,这样的泪水太过冰冷、坚硬、深刻,薄薄的几张纸巾如何能够轻易擦除?

    吴小幸端起酒杯要再喝,江城子一把握住她端酒杯的手,关切地说道:“汪小姐,别喝了,喝醉了伤身!”

    吴小幸泪眼朦胧地看着江城子,从他干净的眼神里他看出了着急与关切,这些年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喝酒应酬也是常事,应酬中男人只会叫她多喝,从来没有人劝她少喝,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来自男人的关心与呵护。

    于是,一时间四目相对!不一会儿,江城子才意识到自己还握着小幸的手,急着松手。

    那天晚上,江城子不敢让吴小幸多喝,心事太重的女人酒易醉,心易碎!他叫了出租车将她送回了家。

    其实,吴小幸发现自己似乎是喜欢上了这个年轻的男老师,他干净、单纯、真诚,还是有知识份子,如果能与他组成一个家庭,自己尽可以放心地把孩子交给他,自己也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好好经营公司。但她一时间也说不清楚自己是真的喜欢他,还是只是想找个生活的助手。

    此后,吴小幸常常抽时间到学校去找江城子,是为了了解儿子的学习,也为了能与江城子见面。无巧不成书,他们每一次见面,办公室里的如意老师都恰好在场,这一切被如意老师看在眼里。待吴小幸走后,办公室就热议起来了,特别是看到了所有的如意老师。

    “城子城子,看得出来,那个家长好像对你有那个意思。”如意老师对城子说道。

    江城子一脸疑惑:“有意思?什么意思?”

    “还问什么意思?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是个人都看出来她喜欢你!”如意边笑边说。

    “你们别闹,她是我一个学生的妈妈。”江城子忙在解释。

    “学生妈妈是没有错,可我们科任老师可都了解了,汪原道的妈妈离婚了,她现在可是个单身。”如意紧接着说道。

    一个叫子衿的老师故意神秘地对大家说道:“大家都都知道,那位女家长是我们宝安区一家企业的老板,是个典型的大富婆!”

    又有老师调侃道:“城子,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就傍上了富婆了,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啊——”

    还有老师开玩笑道:“城子,这是好事啊,你想想——不过你可能不知道吧?她经营的‘港灯业’公司在我们区LED行业里可是龙头企业,你要是能和她在一起,往后的房子、车子、票子可就是样样齐全了——我们谁不羡慕?”

    说着,大家都笑了!

    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相处十分和睦,江城子知道他们爱开玩笑,也就没有在意,他一本正经地说:“都别闹了,该改作业的改作业,该备课的备课。”

    江城子与单亲女家长谈恋爱,江城子傍富婆——这样的话不知怎么的就传开了,有学校领导还特别关注此事,特别告诫江城子,作为老师一定注意“师德”,还有说些“不能为了金钱而失了老师的底线”之类的话。

    江城子知道自己没有失了师德,也没有失了底线,但他没有解释,因为容易越描越黑。但为了不让老师们产生误会,他常常以要“开会”为由拒绝吴小幸到学校来。

    本来可以发展的一段感情,因为一时的流言蜚语,暂时搁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