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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明琅道了声“自然不是”,竭力想挤出笑容,不想眼眶一热,却流下泪来。

    明琮反倒慌了手脚:“大哥只是随口说说罢了,琅儿你可别当真!”她勉强点头,抬手擦干泪水。

    只听大哥叮嘱:“今日来客不少,你别让芸儿出来,省得万一哪个客人看到了,昨日的风波还没过哩,可不能再给大伯添麻烦。”她赶紧应下。

    兄妹俩回到明府,午后过去不久,已有宾客渐渐上门。明琮因是明威子侄,便与老松一起接待客人,明琅回房陪着芸儿打发时间。小姑娘很是乖顺,讨了些针线,说是给她绣几条绢帕,又问她喜欢什么花样。

    明琅笑道:“难为你有心,针线活儿我可真不拿手,你瞧着什么花样合适,随意就行。”

    芸儿一面拈线穿针,一面笑道:“姑娘长得美,又喜欢素净,那就绣些兰花、翠竹好了。”

    明琅漫不经心地应好,小姑娘飞针走线,又慢慢与她说些家乡事,复说起自己在张府的一起长大的小姐妹。

    这倒令明琅想起了什么,问道:“芸儿,那天你说原本张昌宗兄弟养你们在府中好些年,并不曾令你们出府侍奉外客是么?”

    芸儿怯怯地点头:“原本府中各处婢女分工极细,司乐的只管司乐,司酒也安排有人。早前府中还有些家妓,后来都打发走了,但凡宴请客人,主子都从曲坊里另派人临时接来入府侍候。”

    明琅心想张昌宗兄弟当了女皇的面首,自然不敢再在府里蓄养家妓,免招女皇不悦,便又问道:“张氏兄弟召过哪些女人过府,你可曾见过吗?”

    芸儿顿时涨红了脸,老半天才小声说道:“我从不敢多问,但偶尔听一些姐妹说,每次请来的都是不同的女伎,来过一次就再不请了,许是主人嫌她们不合宾客的心意,就不再请了吧!”

    明琅心中微微一动,倾过身子,又问她可知是从哪几家教坊请的姑娘。芸儿摇头:“这等事自有管事差家奴去办,我们都不清楚。而且每次宴罢,那些姑娘就送走了,没人在府上过夜……”

    明琅追问道:“她们到底是一同被送回教坊的,还是跟客人们走的?”芸儿为难地表示不知。明琅心道古怪,又问张府多久宴请宾客一次。

    芸儿想了想,道:“每个月少则两三次,多则五六次,极平常不过。”她埋首绣了一会儿花样,不闻明琅继续说话,抬头见她倚着案头,托腮呆呆出神,笑道:“姑娘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明琅怔怔地说:“我在想怎么才能打听清楚全城有多少知名的妓女……”

    芸儿唬了一跳,差点没一针扎破手指,莲花瓣似的小脸也涨得血红,低声说:“姑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想打听这、这种消息?”

    明琅这才回过神,细想这话确实说得不当,也不由红了脸,忙说:“今日来客甚多,你不可露面,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芸儿听话地点头。

    明琅快步出来,这才吁了口气,去灶间拾掇了些面点汤水端回去。傍晚时分,宾客俱已入座,明琮焦急地门口张望,终于见明威领着权善等亲信策马而回。他忙迎上去,见大伯与众人面色沉重,想问又不好开口。

    明威勉强一笑:“罢了,我这就去换身衣裳,你吩咐老松开席就是。”说完匆匆进去。权善悄悄冲明琮比个手势,他会意地上前,低声道:“权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权善道:“今早有路人在京郊发现一具无头女尸,慌忙入城报案,长史也吓了一跳,这才赶着派人去传大帅。”

    明琮倒抽一口冷气:“无头女尸?那可棘手得很呐!”

    权善苦笑一声:“也不知今年撞了什么邪,摊上的全是这种轰动全城的大案!接下来这几天大帅怕是忙得都不能回家了。”

    明琮也是叫苦,努力正了正脸色,这才去唤妹子。正厅已是灯火通明,一众宾客俱左右列开,明琮明琅率先上前向大伯祝寿敬酒,随后是权善徐方等亲信门生。

    待众宾客祝酒敬贺之后,权善出去拍了几下手,数名歌姬乐师行进来,表演歌舞助兴,原来他们一早凑份子出钱请来洛阳歌舞坊的知名歌伎舞者表演。

    当中歌伎牙板三磕,跟着笙箫齐响,奏起一曲《寿无疆》,悠悠丝竹绕梁飞,当中舞者提彩篮、捧寿桃,腰肢软摆,长袖上下翻卷,观之无不倾倒。但歌伎唱出那句“山有垠水有滨,此寿无期连绵长”,明威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似叹似嘲。

    酒宴颇为热闹,一直到开始上更,宾客才一一散去。明威吩咐老松好好打理,抚额先回去休息。明琮趁机拉住权善徐方,要他们详细说来。

    两人齐齐叹气,将事情一一道来。原来今早几名赶集的农夫听到路边树丛里传来咴咴怪叫,有好事的找过去一看,一头毛驴歪倒陷在土坑之中,背上还驮着一条大麻袋。那些人只当白拣到些财货,不料打开麻袋,里面竟是一具女尸,身上穿戴齐整,唯有头颅被人割去。

    明琮忙问:“没了头颅,那尸首上可留下什么细物可辨认此女身份的吗?”

    徐方搓手道:“不过是香囊吊坠等物,都是寻常女子常佩戴的,也没留下特别的标记。除非有人来报家人失踪,验看之后说不定还可以认出来。”

    权善补充道:“最倒霉的是尸首表面已经开始腐烂,身上就算原有可辨认的印记也找不出来了。”

    明琮又道:“这……尸首被驮上驴背运走,很多驴马都会烙上印记,难道这驴是哪家的也查不出吗?”

    徐方摇头:“那是一头老得牙槽都快磨平的老驴了,原有的烙印都磨损得辨认不出,这回真是桩名符其实的无头案。”

    明琮道:“那大伯又有什么安排?”

    权善道:“大帅说,看样子那驴子像是从城东南方向过来的,明日一早我们出城去沿途的村镇打听,看谁家里有人无故失踪。”

    明琮忙道:“那我随两位大哥同去可好?”权善一拍他肩头:“这事可由不得咱们做主,兄弟须得看大帅的意思。”说完两人便即告辞。

    明琮回头见明琅远远立着,想必那番话她已经尽数听到,她小心地问:“哥哥,死的这个会不会是玉素或那个如雪?”

    明琮摇头:“大伯和谢兄弟都很肯定两人应藏在城里,方才你也听到了,驮尸的驴是从城外赶向城门的,应该不是她们,但总归又是一条人命!”

    明琅体谅地说:“那哥哥就尽力替大伯分忧,我不跟去打扰就是,回头去替阿爷采办些东西,这总可以吧?”明琮听她终于肯乖乖的,大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