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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裴光庭冷笑一声:“到底是沙弥把信藏了,还是驿卒刻意隐藏,这并不重要,而是他在暗中让家仆捎来的信中写道,他考核这些新进的僧侣诵经、法仪等课,许多人连金刚经或其他最寻常的经文都念诵不全,操办仪礼更是全无章法。最初大师以为是寺中执事的长老操之过急,没有好好调教筛选之故,他于是亲自去教导这些新人,结果这些人根本就是敷衍了事,甚至监寺等长老也对他的提议置若罔闻。”

    谢无量暗道自己粗心,难怪大师跟自己透露什么都要如此曲折委婉,想必寺中有人暗中监视他们的一言一行。想到此处,他双拳紧握,脱口而出:“这样说来,大师果真是被人所害!裴寺丞,大师在信中可有提及常关此人?”

    裴光庭示意他先冷静下来,道:“前日我听说大师失足落崖,赶紧派人去查看,那段石梁崩跌落入涧谷,自然无迹可寻了。查探的人还算细心,暗地里又在周近打听一番,发现有件事很奇怪:按照大师信中所言,新近的僧侣根本不谙佛事,寺中香火又日渐凋零,倒并未见僧人常去周近村镇化缘。”

    谢无量冷冷地说:“那是因为寺里有常关这个极大的恩主。”

    裴光庭仍是摇头:“这才让人奇怪。试想常关不过替继魏王及武氏打理名下的私产罢了,买宅纳妾并不稀奇,但要养活这许多人毕竟要一大笔钱。家母也曾相助在宫中打听,无论是继魏王或梁王,都不曾往文殊寺施舍过什么钱财。以往梁王大兴佛事多半也是为了讨好陛下,他们如此真的做了什么功德,哪会不在陛下面前表功的?”

    他忽然发现谢无量像是根本没听自己说些什么,嘴里喃喃念道:“绕吾白鸽旋,恰似鹦鹉鸟。果然,大师不是指常关和武氏的关联,而是暗示另有其人。这人借常关之手,在寺中养了一大帮假和尚,又是为什么?”思及此诗最末一句“图财不顾人,且看来时道”,他顿时脸色大变。

    裴光庭将他脸色变换瞧得清楚,淡然道:“看来谢贤弟已得主意。此事因光庭而起,我本当鼎力相助,还大师一个公道,只是光庭不日离京,能帮到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谢无量合手一揖:“裴寺丞言重了。大师于无量有半师之谊,查清他遇害的真相,无量在所不辞。”

    他正待告辞,裴光庭又唤住他:“那日见你出入在洛府,想必是为查洛兄的案子。”见谢无量点头称是,他复道:“我与洛兄不过数度谋面,所知有限,怕是帮不上忙。只是听闻你在查问洛府旧交,我倒想起一事。”

    谢无量眼睛一亮,忙请他快讲。裴光庭踌躇一下,道:“洛中书在世时,朝中曾有人玩笑与他家结亲,他只说儿子一心向道,成日只与一些道友厮混,竟无意婚姻,他这个当父亲的也拗不过来。依稀记得他提过其中一人叫方生,只是两京之中,无论正式出家的道士,或是以修道知名的人士当中,光庭从未听说有这么一个人。”

    谢无量也记起老院公给出的名字当中并无此人,心想:“莫非那箱中之物真正的主人就是这个方生?”他慢慢行出来,夏安见他一路沉默,识趣地闭嘴不去打扰。

    马车原路返回,突然谢无量脱口冒出一句:“能与洛拾义那等世家公子结交的又岂是济济无名之辈?鸿胪寺的崇玄署管理皇族及外戚之事,兼管天下道士女冠,裴少丞却说他从没听说过方生……”

    夏安只当他在跟自己说话,便说:“公子不是常说名山大川多隐逸之士吗?也许真是个不出世的高人吧!”

    谢无量回过神来,好笑不已:“倘若真是看破名利的世外高人,哪有心思结交权贵?是了,当时裴光庭还没有在鸿胪寺任职,不过就这么听洛中书一说罢了。必是听闻老师派人走访洛氏故交才想起旧事,结果发现并无此人,这才透露与我知道。”

    夏安反倒被他说糊涂了:“小的不懂公子的意思。公子是指裴寺丞很早以前听说过哪个名士高僧,现在却找不到了吗?那也许这人早就死了吧!”

    谢无量不由怔住:“你说他已经死了?不对,便是死了也总该有人听说过,除非……”他心念一转,吩咐道:“你这便去明府找明大哥,让他托明帅打听一下,自洛中书过世之后,洛阳长史所办的案子当中,是否有人与洛府有关,或者有涉及方生这个人的。”

    夏安见他郑重吩咐,自然不敢怠慢,忙呼车夫暂停一停,先赶去支会明琮。谢无量回府后不久他就赶了回来,说明琮答应会拜托明威追查,请他放心。

    谢无量又问近日搜捕先前的盗贼之事可有结果,夏安笑道:“明帅查了几天,发现失窃的不过寻常商人,丢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想必报案的大惊小怪,误以为是先前那伙人再次犯案罢了。”

    谢无量放下书,追问道:“明威是什么人,此事如此重大,他难道会弄错?”

    夏安凑近了一些,才又小声说:“小的见明大哥说这话时也很怀疑,他说明帅仔细查看过,作案的手法跟太平公主府的十分相似,只是他也想不透这回这伙人怎么只挑起不太起眼的小角色下手,还顶着风头几次作案,像是故意要弄得满城风雨一般。”

    谢无量突然明白过来,慢慢拈过一枝笔,淡然道:“这伙贼子居然公然挑衅,看来明帅要头疼了。”

    夏安见状,卷起衣袖,一面磨墨伺候,一面信口问道:“当初太平公主府失窃一案闹得全城轰动,怎么甚少听侍郎跟公子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