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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封神旧事

    战场的中央,有少年在哭泣。

    他身边环绕着火焰,炙热的气浪让周遭的一切全部扭曲。他头顶奔腾着浩瀚江河,如银河倒挂般自天际涛涛而来。他脚下是龟裂的大地,厚重而又尖锐的岩石从巨大的缝隙中延伸而上,将他牢牢捆缚在原地。

    他双眼流淌着泪水,那如剑般锐利的眼中倒映着席卷整个城市的巨大风暴,那风暴以少年为中心延伸出去,细密的裂缝如蛛网般遍布了整个战场的空间。

    战场上,处处是带着双翼面目狰狞的巨龙,还有身体强键举手投足皆有莫大力量的人类,龙的眼里充满疯狂,而人的眼里充满悲凉。人与人,龙与龙,人与龙,战斗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歇,兵器和利爪凭空挥舞,到处都是惨烈的嘶吼和四溅的鲜血。

    那战场之外,这世界如同在末日中一般,处处是滔天的洪水,肆虐的火焰,震动的山陵和凛冽的暴风,弱者哀嚎着死去,强者苦苦支撑,但任何人任何事都逃不过毁灭的命运,天地即将在此终结,万物皆会就此沉寂。

    而那少年,那少年在整个战场的中心,在整个世界的中心啜泣着,赤金色的瞳孔散发着令人崩溃的威压,如同岩浆般在眼里奔涌的,是无尽的悔恨与悲伤,还有彻彻底底毁灭一切的疯狂。

    “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远处传来质问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扭曲的火焰中显现,周遭的火焰如陪侍君王的护卫,徐徐分开一条路来。

    “姐姐彻底死去了,而我仍旧是我,他在撒谎。”

    少年的声音不带一丝生气,冷漠而又平静,但他的脸上,狂涛骇浪般的愤怒肆意奔腾着,赤金的双瞳散发出更加可怕的威压。

    “所以你想去死?带着我们所有人?”

    一大一小的身影陷入了沉默,而另一边天空中,庞大的巨龙静静悬停,望着少年口吐人言。

    少年不答,古老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以他为中心的暴风霎时间猛烈起来,一时间吹散了火焰,切碎了巨岩,只有那从天际奔腾而来的江河抵住了暴风的侵蚀,但周围空间中细密的裂缝也因此骤然扩张,疯狂向周围蔓延出去。

    江河涛涛,有暴雷般宏大的话语在其中回荡。

    “那好,我们就一起消失在时光长河中吧!”

    不知是出于悲伤还是愤怒,也或许是解脱,同样古老的声音也回荡在天空中的巨龙和那一大一小的身影口中,火焰暴起,而大地同时开始了恐怖的震动。

    四种极其古老的音律,像是在歌唱,又像是在哀嚎,庄严而又疯狂,疯狂而又神圣,四种恐怖的力量也随之席卷了整个世界,暴虐的波动肆无忌惮地摧毁着一切存在。最后出现在这世上的,是一声轻叹,随后一切都复归虚无,世界再次陷入了死寂。

    .........

    “这就是被称之为封神之战的过去,现在你应该明白为什么世界会是如今这个样子了吧。”

    耳边是温润如玉的话语声,刚刚从那副末日般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的少年身着麻衣,愣愣地看向床边坐着的那位中年贵族。

    “可现在根本一切正常啊,哪来的末日?而且这跟我的病有什么关系?”

    麻衣少年此刻只觉得这来给自己看病的中年贵族像个骗子。

    “那当然是因为我出手从时光长河里抹去了这段历史,更改了正常的历史进程,所以才有了现在安静和平的这个世界。至于你的病,其实不算病,只是你不知为何接触到了那段历史,所以时常闪过那段历史的片段而已,这是命定之子的特征啊。”

    中年人抚了一把不存在的长须,不急不缓地回道,脸上的表情虽然不是很严肃,但是却很有说服力的样子。

    “所以,您是绝世大能,能手摘日月握星辰,世间无你这般人,然后我也没病,是因为我是天选的命定之子,所以才会整天脑子里闪过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中年人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所以,我这病并不需要治疗,您这次屈尊大驾指点于我,我应该按照悬赏所写,给您足够的报酬,出于对您的尊敬,加上一些额外的宝物也是应该的。”

    中年人又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欣慰,似乎是为少年如此聪慧感到开心。

    “那既然我是天命之子,您又是绝世大能,不如我拜您为师如何,这样您就可以受我族供奉,我也有望成就伟业。”

    说到这里,麻衣少年已经几乎确信这中年人是个假扮的贵族,厌倦了在外面辛苦的打猎生活,学了些制造幻境的法术便装神弄鬼来骗取自己钱财,如今虽然上古传下来的法术已有许多无法再用,但能制造这种程度的幻境的法术,不说千儿八百,数十种还是有的。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反悔啊。”

    中年人这句话说完,麻衣少年突然感觉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同了,沉重的压力充斥着这个不小的房间,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万吨巨石压在胸口,又像是于千丈深海之下,这沉重的压力下,他突然明白了一切,纷乱的记忆就像是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那的确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主宰,他也的确是被主宰选中之人。

    在原本封神的时间线里,他,姬发,正是那场毁灭世界的大战中人类一方的主角之一,而因为那场大战,他的一切都被毁灭了,亲人、朋友、兄弟、部落,一切都随着封神之战消逝。

    但世界的毁灭引来了主宰的注视,一切都被扼杀在了发生之前,也就是现在,而其中的人也有了第二次选择的机会,现在,就是给于自己的第二次机会。

    “您...”

    姬发挣扎着开口,周遭充斥的压力在他开口的瞬间消失无踪,一抬眼,对上的是中年人和蔼的面容。

    “历史总是需要人去创造,你愿意改变宿命去创造新的历史吗?”他打断了姬发的疑问“我可传你修行改命之法,个中造化,就全凭你自己了。”

    “我愿意!”

    话音刚落,就像是早有预料一般,一道金光直冲姬发而来,转瞬间没入姬发额头,而本就坐在床上的姬发再次昏迷过去。迷迷糊糊之间,只听见那中年人挪揄的声音渐渐远去。

    “你们公子的病,我治好啦,不知到哪去领赏钱啊?”

    ......

    十余年后,当初的麻衣少年已经成长为英姿飒爽的英武青年。

    十余年来的修行使得他成为了部族中最为强大的战士,然而他却始终没有找到改变命运的方法。

    姬发的世界依旧平静,十余年来,他遣人秘密走遍了华夏诸族的大部分领地,甚至数次亲身前往险境查探,但除了商朝与自己部族的矛盾越来越大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封神之战将要发生的预兆,原本作为主要参与者的巨龙一族,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相关的异动,而那四位毁灭这方天地的罪魁祸首,更是踪影全无。

    但姬发不敢稍有懈怠。

    失去一切的记忆化作最锋利的剑顶在他的心口,只待自己稍有懈怠便是刺骨的痛苦。是的,主宰不会坐视这一方世界破灭,必然会重启时间。但对于经历一切的他来说,就意味着再一次失去所有,这是他无法再次承受的。

    所以这十余年来他日夜勤于修行,内修强健之身,外修治国之道,私下联络了诸多和自己一样臣服于商朝的部落,试图速战速决,避免商朝与自己的部族决战于朝歌。

    这么多年来唯一能休息的时间,竟只剩下与父亲出门打猎的短暂时光。

    这日打猎之时,姬发正与父亲带着随从猎于渭水之旁的树林中,只见渭水河畔有一人垂钓,其线无钩,父子两颇为好奇,便欲上前询问。

    “是你!”

    在看清河边垂钓之人的那一瞬间,不待父亲反应过来,姬发已经拔剑冲了上去,凛冽的剑光瞬间笼罩了附近数里之地,不仅将垂钓之人牢牢困在原地,也将父亲和侍从从姬发和垂钓之人身边隔离开来。

    “见过公子,公子果然还记得我俩。”

    那垂钓之人摘去蓑衣,原来蓑衣之下,还有另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年,垂钓之人脸庞方正,剑眉星目,颇有一番名士风气,而那少年虽略显稚嫩,但见此剑拔弩张之景,却毫无畏惧,脸上并无慌乱之色。

    这两人赫然是十余年前姬发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也正是原本世界彻底毁灭的元凶之一,姬发苦苦寻觅他们十余年之久而不得,却不想今日在渭水河畔无意之下遭遇了他们。

    “公子不必紧张,我俩此次是为寻公子而来,若是公子担心旁人安危,可自寻一处,我等共往便可。”

    那垂钓之人不急不缓,似是知道姬发心中所想,任由姬发持剑逼近,剑光已至身前,仍是静立原地,除去摘下蓑衣外并无丝毫动作。

    “不必,既然你们没有恶意,可稍待片刻,我将家父请回便是”

    见这两位并无动手之意,姬发也便收剑入鞘,开口答道。

    “公子自去,我等在此恭候”

    那垂钓之人与少年听得这话,便席地而坐。

    少顷,姬发将父亲与随从送走,回返而来,坐在了他们对面。四目相对,那垂钓之人率先开口:

    “公子既然记得我俩,便应记得封神之战,见过了主宰?”

    见姬发点头,那垂钓之人便继续说道:

    “公子既是西伯侯之子,应该知道自夏启立朝,便有龙族自外而来,我等皆是龙族之君,彼时铸成大错,幸得主宰宽容,未将我等抹去,此次前来就是遵主宰之命,愿助公子成就一统大业。”

    他一边说着,一边两手前拢,拜伏于姬发身前。

    “既是助我,不知那位罪魁祸首如今在何处,他这次仍旧会站在帝辛一边吗?”

    姬发听着垂钓之人一番话,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劲,似乎十余年前那个不着调的主宰又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自知犯下大错,已经自隐于世了,他托我给您道歉。按主宰的意思,您与帝辛会各得我等辅助,一争天命,但我等不会再出手。”

    垂钓之人恭敬答道,姬发知道他的恭敬并不是对自己,而是对这天地唯一的主宰。

    这实在是太过突然,以至于姬发以为自己又陷入了幻境,几次确认之下,方才确定自己没有中任何幻术,而身前的龙王也确实是真实不虚的存在。

    那个不靠谱的主宰,真的一边命令诸位龙王不再出手,从根本上解决了灭世的问题,一边又给予自己记忆,告诉自己要努力去改写自己的命运。

    一想到这里,姬发便无语凝噎,自己十余年的谨慎小心,多番谋划,竟然是与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空做过一场。

    就这么站在河边半响,充分的感受到了主宰的恶趣味之后,姬发才想起来询问身前之人的名讳。

    “不知先生名讳?”

    “吕尚。”

    姬发俯下身把身前的吕尚扶起,像是顷刻之间卸下了一辈子的重担,笑道:

    “姬发见过先生,便请先生与我一道,争这黎明安康,天下有道了。”

    这样也好,既然不用再顾虑自己的命运,便用这十余年努力,去争天下诸民的命运吧。

    ......

    渭水涛涛,不觉岁月,唯有方外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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