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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瞒天过海同床梦

    左格的生活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至少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每天坐坐办公室,偶尔和商淮一起去羽毛球馆游泳馆玩闹一番,或者出去搓一顿好的。她的工作也不再是简单的敲表格,会让她简单做一点预测和拟合的工作。当然,左格完全不知道那些数据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也依旧觉得陵光集团是做大卖场的。但大卖场又怎么样呢?只要能给她工资,不老强迫她免费加班的就是好公司。

    但左格是个很自觉的人,如果工作没做完,她肯定选择给自己加班,哪怕今天是周五也一样。左格慢悠悠地抬起左手,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在键盘上敲击。办公室里零零落落地有些其他人,有些的确是在工作,有些算得上是在公司蹭网。主管的赵坤一下班就溜得最快,检查工作的事一般都在周五早上。赵坤不高兴的样子,左格已经见识过了,他不会冲着人发火,甚至不会大声说话,只是笑眯眯的就能把心虚的人看得心里发怵,会后连忙加急完成自己的工作。

    但赵主管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左格看了一眼表格中的数据,直觉就开始告诉她可能能用什么来拟合。她刚要点开数据拟合的软件,一个人带着一股来自外界的热气风风火火地闯进了办公室。

    这种人一般不是来找她的,左格头也没抬。一般都是男女朋友前来接驾,她既没有男朋友,也没有此时会来接她的女朋友。她和商淮一起看了公司附近的一套出租屋,上下班只需要步行,着实适合她这种残疾人。房租虽然贵了一点,好在公司有补贴,她不担心。她心安理得地坐在那里,先用数据拟合软件玩了一会儿,随后才感受到身后一股炽热的目光。

    她这才缓缓转过头去。摸鱼被当场抓住是最尴尬的。

    “苏宇齐?”

    她这一声出来,不知为何,整个办公室的人都望向了她,她诧异地回看她的同僚们,得到的是更加惊异的眼神。

    “呃,那个……小左?我们一般不会在公司里对老板直呼其名的。”

    ”并无大碍。“苏宇齐学着她的话怪里怪气地来了一句。

    “老……老板?等一下,你不是实验室的研究员吗?”

    “那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苏大总裁摊手,“我真的没有骗你。”

    “不许学我!”左格终于听出那股阴阳怪气的语调是出自哪儿了,皱着眉头看向对方,“快说正事,没事就别打扰我,还在工作。”

    “难道左格是……”

    左格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

    “是我的恩人,之前帮了我点忙。”

    左格这才松了口气:“所以到底什么事情?不说我心里堵得慌。”

    “啊!”苏宇齐看了一眼手表,“快走快走,路上说,要来不及了!”

    左格带着一脸迷茫被对方扯出了办公室。

    “老板在公司里还能有恩人?左格应该不是走关系进来的吧?”

    “就算小左是走关系进来的,那也算是我们赚喽!这业务能力不比硬件部那个天天摸鱼的谁谁强得多?”

    “不许分裂公司关系,要有爱,要有爱!”

    “神说要有爱,所以就有了你,白丰城。”

    “你小子今天皮痒了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个……”左格迷茫地坐在驾驶室的后座上,“所以到底是什么事?能不能……”

    “我爸妈知道那件事了,要去你家登门拜访,叫我来接你。”

    “什么?”左格一下扒拉住了驾驶座的靠背,“可我爸妈还不知道!不能让他们知道!他们会好担心的!”

    “我和我爸妈委婉提了一句,但估计……他们说是救命之恩,怎么着也得好好感谢一下。”

    “就不能直接感谢我吗?为什么非要跑我家里去啊?”

    “这得感谢你户口登记上印着你们家,但没有印出租屋。我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这么大的事没和家里说,而且你手不方便……他们说这种事情还是要直接补偿家里的。”

    “等一下,你父母不会已经到我家了吧?”

    “我不知道,他们自己开车去的。”

    “哦,我的老天爷啊!”左格悲痛地倒在了后座上,“苏老先生和您夫人开开眼吧,我父母年纪大了,受不了这种刺激,我爸还有高血压,真的听不得这种事。”

    “我爸妈还不老,”苏宇齐调整了一下后视镜,正好将左格戏精般的动作收入眼底,“我只能说尽力帮你瞒着,但要他们趁一时口舌之快……”

    “苏大研究员,苏大少爷,苏老板,这个忙您一定得帮!”

    左格在后座坐正,双手合十,向他闭上眼。苏宇齐见状冷笑一声。

    “现在知道求我了?来不及了,怕是木已成舟……”

    “那我就告诉你父母……你不关爱残疾人!”

    “停停停,大小姐,算我怕了您嘞,到你家了,不会不认得了吧?还请您高抬贵脚,现在下车,上去说不定还能补救一下。”

    “我不要。”左格把自己嵌进了后座里,“要完蛋大家一起完蛋。”

    “行行行,那我先找个停车位。”

    等左格和苏宇齐磨磨叽叽地到了家,透着玄关就能看到两对夫妇已经开始了亲切友好的交谈。左格心下一紧,脱了鞋就往客厅跑。口供的部分在电梯里两人就商量好了,基本都是左格单方面在说。到底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苏宇齐大概是有数了。

    “哟,小格来啦,快坐快坐,让叔叔阿姨好好看看你的……”

    左格还没等对方说完,就连忙打断施法。

    “诶爸妈,怎么叔叔阿姨来了也没倒点水,我去弄点茶来,您们二位请稍等一下。”

    左格此时全然忘了自己手脚不利索的事,大方地走进了厨房。苏宇齐这才进了屋,还没坐下,就被自己父母吆喝着“快去看看小格,人忙着你也不能闲着呀!”

    他无奈地也到了厨房里。狭长的厨房一下容纳了两个成年人,显得拥挤了些。

    “等一下,我先到外面来,你进来。水我已经上好了,只要等开。你能帮我拿一下茶叶吗?就在那上面的橱柜上。”

    “这个?”

    在女生中都有些显矮的左格只能仰头看向橱柜。

    “呃,好像是这个……你先拿下来看看?”

    苏宇齐顺从地拿下了那个绿色的铁罐。看起来大约是对的,毕竟上面写着“铁观音”三个大字。

    “等一下,不是这个。天呐,这东西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不是铁观音吗?不对?”

    苏宇齐不信邪地刚要打开盖子,却被左格摁住了手。

    “总而言之……别开,谢谢你,给我个面子吧?”

    好在他下一次拿到的罐子总算对了。那是个其貌不扬的铁罐,光看外表很难想象里面到底是什么。

    “茶叶?认真的?”

    “认真的。”左格点了点头,从对方手中一把抢过了茶叶,又拿上了滤网和一把大汤勺。

    “你……”苏宇齐看着面前宛如大厨做饭的场面,“你不是要泡茶吗?”

    “是啊,怎么了?“

    左格手上没停,把滤网放在壶口上架着,撒上点茶叶,就用汤勺舀着滚烫的热水滤过茶叶,活像食堂里舀汤的大师傅。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还是赶紧出去吧,记得任务!”

    左格尽量压低声音嘱咐对方。苏宇齐会意地点头,却把左格推了出去。

    “你的手不方便,这种动手的事情就我来吧,至于动脑的事情……”

    他看向左格,面带微笑、冷酷无情地关上了厨房的门。她只得淘了两把花生瓜子放在茶几上,乖乖地坐在自己父母身边。

    “左格呀,你怎么好让客人泡茶?”

    左格支支吾吾了半天,总不能说两个人轮番上岗防止你们听到不该听的吧?苏宇齐的父母倒是先开了口。

    “宇齐那孩子想自己帮点忙,就由着他吧。”

    啥玩意?这是左格脑海中冒出的第一句话,我和苏宇齐有熟到这种程度吗?渐渐感觉不对的她真的很想杀回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泡好茶的厨房,此时此刻,只见苏宇齐端着个盘子,上面正放着六个茶杯。

    “不好意思久等了,有点不太熟练。”

    他将茶杯一一放在茶几上,最后自己捧着一杯坐在了父母旁的扶手上。左格向茶杯试探着伸手,居然不烫,还有些冰凉。这家伙不会紧急把热茶放冰箱里冰了一会儿所以才在厨房磨叽了这么久吧?她心生怜悯地望向厨房。辛苦你了,冰箱先生。

    茶居然是微烫的,但正好入口。她有些惊异地望向苏宇齐,没想到这家伙还有这等魔法?

    苏宇齐直被左格的目光盯得呛了一口。

    ”所以您两位这是来?之前说是有事找左格,现在人也是到齐了……“左夫妇看向左格,”是左格犯了什么事吗?这孩子平时只知道读书,没什么情商,还请您二位开眼,多多见谅。“

    ”不是不是,左格这孩子好得很,倒是我们家这个不争气的,“苏老先生说罢往苏宇齐头上毫不客气地一拍,”给你们惹麻烦了,左格她……“

    ”这件事情还是我来说吧,左格她……前段时间我们在一起了。“

    左格差点把茶杯摔了,还呛了一大口水,泪眼婆娑间不忘怒视对面的苏宇齐,眼神中都透露着”这和电梯上说的完全不一样“的怨恨。

    苏宇齐完全没有在意那仿佛要宰了他的目光,连父母惊异的眼神都顶住了。

    ”所以我想着要让父母见个面什么的……“

    好家伙演戏还演全套的,这家伙不会是表演系出来的吧?左格看着对方微微泛红的脸,想直接在沙发上切腹自尽的心都有了。

    “咳咳咳咳咳咳咳……”

    左格使用了秘术,紧急魔法打断。盯着客厅里四位长辈的目光,颤颤巍巍地只好说了一声:“的确是为了这件事,爸妈,没提前告诉你们真是对不起。”

    “唉,你这孩子,这事有什么好说的?你们互相喜欢就行了,不用过问我们的意思。不过小苏,我这么叫你没问题吧?我们家左格也就只是个普通孩子,这……”

    可苏宇齐也就只是个普通人啊?你们哪里看出来他咋地不普通了?不会只有我……

    “左格很聪明,学东西很快,而且人很好……”苏宇齐战术挠头,求助似地看向左格,似乎还想从她身上挖掘出点闪光点,只是盯了半天也没得到什么结论,只落得个大红脸的下场。

    好在出了这么一场闹剧,原先的登门道谢就有了股登门提亲的模样,苏夫妇甚至开始叫左夫妇亲家,左格拼命用自己的脚趾扣拖鞋,仿佛这样就能拯救她于如此水火之中。两家父母聊了没多久,苏宇齐就识相地打了个哈欠,表示改日再来,今天就只是告知一下双方家长,终于停下了令人不知所措的家长互吹“别人家的孩子”环节。左格方松了口气,苏夫妇就开始语出惊人。

    “你不是说左格这两天不舒服吗?正好,你困了,不好疲劳驾驶,今天就先在左格家住下吧?明天带左格来我们家怎么样,得好好款待一下。”

    “啊?”苏宇齐一脸震惊地看向背叛自己的父母,他母亲甚至向他调皮一笑,一副“我是在帮你,你要把握住机会哦”的表情。苏宇齐差点上去和老两口争执一番,但想到还在别人家里,只是坐在那里如同石化了一般一动不动。

    左格的父母既然笑开了花,左格只好也跟着勉强笑了笑,目送苏家夫妇远去,心里把苏家无辜的祖宗十八代纷纷拎出来鞭打数次,仍感到丝毫不解气。

    “不舒服?左格,你哪里不舒服了?和妈妈说说?”

    左格还在忿忿不平地看向苏宇齐。苏宇齐看着一片黑屏的电视机出神,企图逃避现实。

    “孩子们的事情,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这种事就别多问了。”

    “诶,左格,你不是和妈妈说好了……”

    “妈妈我先去给苏宇齐铺床了!那个,苏宇齐今晚睡哪儿呀?我可以睡沙发。”

    “你们小两口都在一起了还分开睡啥,这不都……就都睡你房间吧。既然你不舒服,妈妈来收拾就成。”

    “不,我没啥不舒服的……”

    左格连忙站起,却突然感到一阵重心不稳,一下就坐回了沙发。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感觉就好像是……”

    像是背了很重的单肩包,无法保持平衡。

    “不舒服就多休息一下吧。”左父叹气,“别急,有些事情得慢慢来。”

    这里知道真相的人恐怕只有苏宇齐。实验室已经在研究让左格恢复的办法了,可以说非常有研究价值,但进展实在缓慢。他咨询过有关专家,长期不用肌肉会萎缩,所以最后左格两边的肌肉将会不同,影响身体平衡,但对左格来说这件事犹如温水煮青蛙,只有煮熟时才能发觉。

    而他现在根本都不能让左格的右手重新好好动起来。

    苏宇齐愧疚地坐在左格身边,让左格靠在自己肩膀上。

    “抱歉,这都是我的错。”他垂下眼帘,“要是能让你舒服点的话,告诉我。”

    “行了,别那么矫情,不是什么大事。”左格重新站了起来,“还能怎么办呢?你晚上住要点什么东西?要我帮你出去跑腿吗?”

    “牙刷和毛巾就够了,要买也是我出去买吧,大小姐?”

    “那些家里都有,你就好好坐在这里看看电视什么的,或者回我房间帮我妈。”

    苏宇齐和左格两人中没有想听父母夜聊的,苏宇齐对别人家的家事不关心,也不喜欢八卦,左格不想被父母盘问恋爱的事情,两人早早就回了房间,两双眼睛直直看着天花板。

    “你为什么要那样说?”左格问,“我们不是明明说好了只要打断就行?”

    “那他们私下交流迟早会知道的,左格。我爸妈既然有办法找出这件事情,就有办法让你父母也知道这件事情,但现在这样……为了防止我们两个关系破裂,我爸妈应该不会提了。”

    “唉,”左格叹了口气,往床边挪了一点,“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存在什么关系,更不可能破裂了。”

    “你名义上的男朋友伤心了。”

    苏宇齐转过头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着左格。

    “别恶心我了。”

    左格又向旁边挪了一点,但她很快发现再挪她就可以打地铺了,于是她就平躺在那里,心想无论苏宇齐做什么她都不会再让出一点床。

    “你睡那么边上干什么?会掉下去的。”

    “我睡相很差的,苏大少爷。我晚上可以把人踢下床,所以为了防止你受伤。”

    “不会的。”苏宇齐也重新看回天花板,“我觉得你力气没那么大。”

    “你想试试?”

    两个不睡觉的开始在被子上掰手腕,最后以苏宇齐完胜告终。

    “没意思,看来我还是适合阴招。”

    左格言毕又躺回了被窝。左母给两个人只准备了一床被子,为了防止苏大少爷生病,左格只盖了被子的一小角,为了防止左格没被子盖,苏大少爷也只盖了被子的一小角。

    “我们这样像情侣吗?你父母晚上不会查房吗?”

    “那要怎么办?我和苏大少爷不一样,在一张床上是我对你这个年纪的男人可以容忍的最大限度了,现在还盖一床被子,想想就别扭。”

    “至少得……”苏宇齐一个翻身,浅压在了左格身上,“这样?”

    “你这样我要报警了!图谋不……”

    苏宇齐连忙捂住左格的嘴。左格似乎也知道自己音量高了些,因为此时她正听见向他们走来的拖鞋声。

    “孩子们的事就别多管了,左格这孩子你也知道,要是真出事了肯定会让我们知道的。”

    干得好,爸,下次给你带新茶具,左格心想。

    骑在左格身上的苏宇齐见形势不对,连忙缩回被窝,熟练地一手搂住了左格。左格一动不敢动,生怕父母啪的一下开门。可父母的脚步似乎飘忽不定,难以预料,说话声似乎也因为怕打扰他们睡觉调到了气音模式,再加上白天实在精神紧张久了。

    她就这样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苏宇齐很早就醒了,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根本没能睡着,拜身旁这位的确没说谎的小姐所赐,他一晚上至少抵挡了十次踢击,大部分都是冲着他的要害,还有数不清大大小小的肘击。左格一醒来就看到坐在床边的苏宇齐。

    “你起得好早。”左格打了个哈欠,“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要不是我知道你的底细,”苏宇齐毫不客气地夺了对方的被子,“我会觉得你也是个刺客,还是顶尖的那种。”

    左格歪头看向他,一脸的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