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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逢

    威特.劳埃德,一个任职于某保险公司的普通员工,本应像往常一样喝着葡萄酒,哼着小调,在阳台上,欣赏太阳的余晖倾泻于喧嚣的纽兰德城。

    然而今天他从昏迷中醒来,迷迷糊糊地发现了自己躺在自家的客厅地板上,脑袋传来剧痛,感觉到后脑流出的血液黏糊糊地凝在地面上,双手被布条反绑,而卧室里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

    威特的表情因疼痛而扭曲,右手莫名其妙地作了几次打响指的动作。无果,身体便目的性极强的朝沙发蠕动。当威特终于靠近沙发,他通过反绑的手从沙发的坐垫下摸出了刮胡刀的刀片。

    “咔嚓。”玄关方向传来轻微的锁声。威特朝声音方向望去,露出惊诧的神色。此时卧室里翻箱倒柜的声音停止了,威特暂停了手部的活动。从卧室里从出来的是一个面带诡异的羊骨面具,身穿肮脏发臭的皮夹克和帆布裤的男人,右手拿着一把砍刀,残留着不知是什么生物的血垢。

    “你是什么人?”威特听起来惊恐地说。

    面具男朝威特凑过去,一言不发,单手把威特抓起来,猛地扔在地板上。威特的后脑的伤口撞击地面,眼泪从眼角流了下来,手腕也被刀片割伤了。

    “它在哪?”面具男低声,没有生机,宛如机器。

    “是你杀死了马修和凯恩婆婆?”威特问道,而男人一步一步走来,没有回应,“我没有……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伙计,我和你完全没有必要成为敌人,你懂我的意思吧。”多么冷血无情又意味深长的话。

    面具男竟停下脚步,死死盯着威特,微微点头。威特此时艰难地坐起身子,说到:“你知道我和马修,就是那个失业的记者,有关系,是的,没错我承认。我是雇佣过他,可是我根本没有想招惹你们,我只是要他办点私事。”威特挪了挪身体,“是那个笨蛋一意孤行,我付钱给他,他却干自己的事,我还要不回……”

    面具男抚摸起砍刀,朝威特走进几步。

    “但是!但是我还是从那个混蛋身上得到了一些情报,相信我,我知道它在哪,我怎么敢和你们为敌,我不想死,对不对,而且我们不是敌人……”威特一番话似乎平稳了面具男的情绪,他的注意力集中在威特身上,完全没有留意身后,后颈裸露的皮肤,如果插进去,应该会一命嗷呜吧。

    “它是在老太婆手上,至少曾经在她手上……”还没等威特说完,面具男就走到威特面前,掐住他的脖子。“如果……老太婆……身上……没有的话……我想起来了……”,威特呼吸困难,他不停地眨眼睛,反绑的手部不停地摆动,扼住他的手才稍许放松,“是在……啊哈……那个人手里,老太婆最信任的人——那个狼人裔女孩!”

    “噔”,此时,通往玄关的转角处传来异响,面具男迅速松开手,抓紧砍刀,转身朝玄关走来。威特趁面具男走开一段距离,突然挣开布带,把手伸进沙发底。

    面具男立刻察觉到威特的动作,转过身去。

    只听威特突然打一声响指,面具男的胸口炸开,一把冒烟的转轮手枪从爆炸处掉落在地。“砰!”威特从沙发底部拿出了手枪,单手朝面具男的头部射击,可能是手腕割伤的原因,只打中面具男的面颊。然而还没有开出第二枪,只见面具男已大步跨到威特面前,挥舞砍刀,威特便腕口空空,喷出鲜红的血液,手掌和手枪应声落地。

    面具男再次掐住威特的脖子,他的胸口被炸得血肉模糊,血液顺着身躯染红衣裤,破损的面具下露出皮肤、肌肉与牙龈。他没有防备地露出了后颈,月光从窗帘透入客厅,洒在血色的地面,反映出猩红的光华,在这宛如地狱的场景背后,我终于将刀子深深地插进这柔软的地方。

    ……

    狼人裔,人们似乎忌惮着、恐惧着又高高在上地嘲弄着,而我本以为这就是我被诅咒的宿命,知道遇到第一个教会我何为家人的人——凯恩婆婆。

    我从此常常逃出救济院、逃离儿童工厂,偷偷躲进婆婆的怀抱。婆婆独自居住在一间小旧屋,据说她的儿子因为犯事躲了起来,只有一个名叫威特的保险推销员偶尔帮婆婆跑腿。婆婆没有钱收养我,但我想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和婆婆一起生活。

    然而,直到那一天,传来了婆婆被杀的消息。谁会杀死婆婆?我无法得到答案,我唯一知道的和婆婆有关的人只有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保险推销员。在警察的封锁线外我找到了那个男人,他的表情与其说是悲伤,不如说是凝重,似乎这是他早已知晓而不可避免的结局。

    我跟踪到他的住所,我潜入他的住所无目标地搜寻,我躲在橱柜下偷听。我一无所获,一度怀疑自己只不过是在妄想和发泄情绪,直到经历了那一夜。杀人便要用血偿。

    我以为在手刃了仇人之后还会面临审判,被吊上绞架。没想到最后只是被送回了救济院,关在禁闭室,就像是偷跑出救济院和工厂一样。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也许我只是在禁闭室睡了一觉,幻想为婆婆报仇罢了。然而今天,威特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这里。

    “你的手被安好了?”我盯着他的手,我不知道他会不会露出疑惑的神情,然后嘲笑我在说胡话。

    威特笑了笑,展示了他的手,“圣术的力量,圣母在上,呵呵。”

    “切。”神如果真的存在,为什么没有拯救婆婆。

    威特扫视禁闭室,“最近感觉还好吗?”

    “你有什么事?”我感觉自己存在于梦境与现实之间,而在那场梦中名为威特的男人,正坐在现实的我的面前。

    “你的名字是灰,对吧,灰,你可是救了我一命。”

    我翻了个白眼,“你在打什么主意?”

    “请原谅我,灰,我说的那些话只是为了让那个家伙放松警惕。我很敬重婆婆,我和她的儿子关系很好。你知道,我经常在婆婆家做客不是吗?”威特闻起来很诚恳。

    “你可真他妈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依然无法完全相信眼前这个人。

    “你不信也很正常,但你想想,我如果不说那些话,你怎么会有机会?”

    我回想起“梦中”的细节,“你第一次被掐住的时候为什么示意我停止?”

    “因为条件不成熟,他的注意力还没有全部在我身上。”威特笑道。

    “‘它’是什么?怪人找的是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我继续问道。

    “他们在找马修调查的证据。他们是一伙犯罪组织,婆婆的儿子正是得罪了他们才东躲西藏。我是马修的朋友,他们杀了婆婆,没有找到证据,于是就找到我的头上。”威特有条不紊地回答,“还有什么问题吗?”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是闻起来总是有点不对劲,“那个,怪人胸口的手枪爆炸是怎么回事?”

    威特挠头,“这个嘛,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名字是威特.劳埃德,这个你知道。我的工作是保险调查员,不是保险推销员。而且,我是公立海姆大学第16届空间魔法学院的毕业生,你没有听错,我是一个魔法师。”

    魔法师,这个存在于故事与传说中的角色,在平民眼里高高在上,如同神明一般可以随心所欲的人物,和眼前这个连挣脱布带都需要用刀片的保险推销员的形象怎么都重合不起来。

    “我的资料都是可以官方查询的,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不管你信不信,那个布带和砍手都非常古怪,魔法无法在它们身上生效。”

    “那爆炸的手枪是怎么生效的?”我怀疑地问道。

    “那是我的手枪,应该是他从我身上搜到的。手枪子弹都被我作了标记,我可以随时引燃它们,就连高阶法师都不一定能察觉其中做的手脚,爆炸就是这么产生的。”此话闻起来没有说谎。

    “魔法师,罪犯,为什么婆婆会遇上这种事,我真的无法相信。”真的就像做梦一样,难道我现在还在睡梦中吗?

    “你没有在做梦。”威特打了一个响指,就像是梦中手枪爆炸前的一样的响指,突然感觉额头被狠狠弹了一下。

    “啊!”明明没有任何东西碰到我的额头。

    “怎么样?”威特笑道,“魔法,要不要再试一下。”

    不管是婆婆的突然离世、那晚的血雨腥风还是今天突然自称魔法师的保险推销员,事故和故事总是突如其来地砸在我身上。我揉了揉仍然隐隐作痛的脑门,“法棍(威特:曾经对魔法师的蔑称,不要和某种面包搞混了),你今天就是来和我解释真相的吗?”

    威特摇头,“我说过,你救了我一命,所以我是来回报你的。”

    我叹气道,“我一直在监视你,最后只是顺便救你,就是这样,你我谁也不欠谁。”

    “可不是顺便,你当时开锁,是想帮我逃走对吧,最后也是你给我的断手止血。”

    “那又怎样,你又能怎么帮我?”

    “我要收养你。”

    我瞪大眼睛,“你知道我是什么吧?”

    “你不是什么,你是狼人裔的人类。”

    “传说中狼人可是会吃人的。”

    “呵呵,传说中魔法师会猎杀狼人,用他们的血来炼制魔药。”

    “我没有开玩笑。”

    “我也没有开玩笑。”

    “我可是杀了人的,你不怕我晚上变成狼人割断你的脖子。”

    “你那晚狼人化了吗?”

    我点头。

    “你那晚杀人了吗?”

    我点头。

    “那我死了吗?”

    我哑口无言,威特耸了耸肩。

    “所以你愿意吗?”

    “你竟然愿意收养狼人。”

    “你是人类。而且,如果是婆婆,她也愿意收养你。”

    “……”我盯着他,闻不到谎言的味道。

    “你不会有奇怪的癖好吧。”

    “魔法在上,不要污蔑我,而且,额,根据文献对狼裔的记载,我不一定打得过你。”

    “我……我还是难以相信。”我摇头,心里一团乱麻。

    威特注视着我的双眼,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是认真的。”

    “我……也许可以试一试,但……我要可以随时离开。”我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馈赠弄得不知所措,只得慌乱地接受,看起来狼狈不堪。

    “我不会阻止你,这是你的自由。”

    “那么……我要叫你……爸爸?”我低下头,脸儿有些发烫,吐出了那个生命中从未说出过的单词。

    “别别,千万别,我还没谈过恋爱,我可不想当爹,饶了我吧,你叫我威特就行了。”这回反倒是威特手足无措了。

    我歪脑袋,疑惑道:“所以我们是什么关系?兄妹?”

    “室友关系,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朋友,平等的关系,怎么样。”威特轻松地说出了一番令人难以置信的话。

    “哈?你是说,你要供我吃,供我穿,供我住,而我和你还是平等的关系?”

    “就是这样。”

    “你真的没有奇怪的癖好?”

    “我对魔法发誓没有。”

    “……好吧,我倒要看看你他妈的在搞什么鬼,你要是有什么歪心细,小心我的爪子。”

    “那么就这样了,灰。”

    “就这样了,真是难以置信……威特。”

    ……

    威特拿着我身份证件,签字笔停在协议上,一脸吃惊,“你是女生?”

    “怎么?”

    “不是……可是……我是单身男性,这……”

    “你没有奇怪的癖好吧?”

    “没有!不要瞎说。”

    我就盯着威特,挑了挑眉毛。

    威特难堪地签了字,揉了揉太阳穴,满脸愁容,带着我离开了。

    【收养灰的几天前】

    年轻的军官爱德华.赫尔兹曼轻轻进入病房,街道的色彩斑斓的水晶灯光透过窗帘,映照在病床上的年轻人身上。他的额头缠着绷带,右手打着厚厚石膏,朝爱德华的方向看过来,没有丝毫惊讶,反而露出微笑。爱德华解开隐匿符文的效果,双手抱在胸前,神色严厉。

    “长官,‘不存在部门’(威特:NoSuchAgency简称NSA)总喜欢这么晚打扰人吗?”

    “威特.劳埃德,我不是来这里和你说笑的,请注意你的言辞。”

    “好的长官,您来这里有何贵干。”

    “劳埃德,你知道你招惹的什么吗?”

    “我不知道,长官,我也不想知道。”

    “很好,劳埃德先生,如果你一开始就这样明事理就更好了。”

    “我是无辜的啊,长官,你们肯定都调查清楚了。”

    “那也无法否定你在其中起到的作用,劳埃德,我警告你,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不要继续抱有无意义的好奇心。”

    “……我会好好考虑的。”

    “那么就这样了,先生,希望不要有第二次。不然我们不会顾及你的死活,更不会帮你擦屁股。”

    “这么说,我不会上新闻了?”年轻人够到桌上的小药罐。

    “新闻那边已经压下去了,连流言蜚语都不会存在,你好自为之。”

    “呵呵,看来我的调查报告对你们很有帮助。”年轻人取出一粒药片,熟练地咽了下去。

    “你知道吗,劳埃德,我们还在你家搜出了一些有趣的小玩意。”

    “长官,我没见到过任何人,没做过任何事,也没看过任何东西,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爱德华满意地笑了笑,打开隐匿符文,留下最后一句话,“好了,先生,永别了。顺便奉劝你一句——那些止痛片,是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