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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暗巷

    字行间的悲哀不容忽视。

    夏桓不知道奶奶在写下这些内容时,内心到底有多么绝望。

    单就‘回赎’这两个字看来,她所面对的问题似乎已经超出‘一般恐怖’的情况了。

    “看起来……”薇迩犹豫而畏惧地说,“你的奶奶似乎打算泼人强酸。”

    一阵怒意勃然涌出,夏桓不满地看了她一眼,却发现自己无法辩驳,而且难受得不行,只好轻声说道,“也许她只是做记录的人。”

    “嗯。比起这个,我更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心思……”薇迩的手指划过纸张,翻看笔记后面的空白书页,然而并没有找到答案。

    她又说道,“它给我的感觉,好像这是真实发生的舞台剧,只不过带着很明显的意图,让某些人收获惊喜,某些人受到伤害,好像……好像——”

    “好像你的‘计划’一样!”

    夏桓跳了起来,惊呼道,他回想起了那出发生于毕业典礼的经典行动,“难道它不适合出现在这书里吗?名字该叫做什么?野猪的猪突猛进?”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薇迩微笑道,“不过你的标题不太工整,里边有两头猪。”

    如若是正常时候,他们早就笑成一团了,但夏桓心底里埋藏着悲哀,这个笑话,也只是让紧绷着的肩膀暂时松些罢了。

    他还没有忘记奶奶在临终时,向他表露出的哀伤情绪。

    那种感情掩饰不来,像是她真的做错了什么事情,亦或是没能做对什么事……

    “可是,”夏桓缓缓地道,“我不明白,为什么是‘烧烤架’?那是什么意思?”

    “这是一种代喻。”薇迩说,“我读过一本叫作《人肉厨娘》的小说,上面——”

    “嘿,你读的都是些什么书啊?”

    “别打岔!”她锤了夏桓一拳,续道,“书中就曾用烧烤架作为黑帮打手的代喻词,指的是那种最低级、最廉价,而且毫无存在价值的社会渣滓。”

    “为什么?”

    “什么处境下的人能比作为一台烧烤架还要差劲?”薇迩耸耸肩,问道,“需要承受烈火烹煮,和烧烤过程中四处飞溅的碳灰,还要眼睁睁地看着肥油从缝隙中流走,而最后留给自己的,只不过是那些黏在身上的焦炭。

    有些洗一洗了还能用,不能洗的就直接扔,这指的就是那些替恶人剥削他人的狗腿子,即脏了自己的手,废了自己的良心,到最后还会闹得一无所有,被随意抛弃的蠢材。”

    薇迩随意地解释着,又去翻看那本笔记本,没有注意到她刚刚那番话对夏桓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我知道这是蠢事,但是……我把我的狗狗留给了你。’

    他还记得,奶奶如是说。

    难不成,奶奶希望我代替她,成为一座烧烤架?

    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宁死也不会相信奶奶可能是其他人的‘黑帮打手’,可是他却不知道奶奶为什么会让他来参考这本笔记……这里边连一句留给自己的话都没有。

    唯一能够确定的事情,就是这笔记本绝对大有来头。

    这是夏桓初次阅读后的唯一感受。

    可以肯定的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里边的许多作者或是被迫、或是享受、或是全神关注地,都想要创造出一幕完整而精彩的剧情。

    不是那种在聚光灯下排练好的舞台剧,因为底下没有昂着头的观众,这些写下的剧本,无不异常真实。

    它们像是想要模拟出各式各类的感情,强烈且纯粹,像惊喜、绝望、冷淡、厌恶、喜悦、嫉妒……

    而通关的要求同样无比苛刻。

    根据笔记所记载的备注,杂乱和稀薄的情绪都是不合格的,并且按照奶奶的说法,‘客户的要求’是评判中非常关键的标准。

    夏桓有一种说出来会被人家笑的想法,幸好这里只有薇迩——

    作者们似乎想要从这些剧情中获得一点什么,并为此而付出了大量心力,仿佛那些情绪能够被收集、估价、变卖。

    又似乎有人在出价购买这些东西。

    但情绪又怎么能够被购买呢?

    买它的人又有什么用?

    然而这些话没能问得出口,因为夏桓嗅出了这里边的猫腻,不管答案是什么,他知道自己大概都不会喜欢的。

    而这世上如果有什么事能让他感到‘最不喜欢’,那无疑是让薇迩陷入‘泥地之中’。

    他忽然觉得有些难以呼吸,但不确定是因为粉尘,还是这些讯息带来的恐惧,于是匆匆盖上了笔记,想要到外面去喘一口气。

    二楼的空间里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地方,它看上去是个挺舒适的租屋,只不过肮脏了些。

    考虑到奶奶曾在这里常住,夏桓对它充满了信心。

    他带着薇迩来到三楼,发现上面的隔墙全都给拆了个精光,被简化成了一个大房间,于是便理所当然地宣示整层楼都属于她。

    “只好委屈你将就一点啦,没有墙,我也没办法。”夏桓藏起情绪,嬉皮笑脸地道,“时间夜了,今晚只好先将床单翻过来睡,剩下的我们明天再弄吧!”

    “那你睡哪里?”

    “楼下的沙发啊,恕我直言,它看起来比床垫还要好睡。”

    “瞎说,桓子。”她气嘟嘟地说,“我刚刚坐在那东西上面。”

    夏桓不理她,绕着房间假装观摩,“也许下次你能让我睡在你的床脚边——”

    “这是双人床,你现在就能睡我身边!”

    “嘿,你看。”他岔开话题,指着架子上的一张黑白照片,兴奋地问道,“你说这是我阿嬤么?”

    照片中的女生像古时候的大家闺秀,她身材单薄,脸上书气甚重,正对着镜头摆出陌生而温婉的笑容。

    薇迩仔细地瞧了瞧,“不知道。我没见过你阿嬤,记得吗?”

    “可能不是,这姑娘好漂亮,而且看起来是个好人,我阿嬤要更流氓一些。”他理智地评价道,结果又被薇迩揍了一拳。

    这时,相框的后边忽然蹿出那只漂亮的彩蝶,就是先前停在隔壁家小提琴手肩膀上的那只,它摇摇晃晃地拍拍翅膀,穿过屋后窗口的缝隙,逃了出去。

    它是怎么进来的?

    “你先睡吧。”夏桓珍爱地拍了拍薇迩的头顶,注意力却莫名其妙地被那只彩蝶给吸引了。

    “你到哪里去?”

    “出去透透气,胸口有点发闷。”

    他不想重新出现在大街上,因为就在刚刚看书的那会儿功夫,洒满彩光的大道早已热络了起来。

    与小姐们扯皮的过程相当令人疲惫,尤其夏桓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他想要静一静,以消化一些东西。

    二楼厨房后面有一道铁门,通过老旧的铁制螺旋楼梯连接至后巷,那里应该会更安静一些。

    打开门时,屋外迎面扑来的冰雾渗人,这在夏天是很不寻常的。

    然而彩蝶早已不见踪影。

    他的步伐踏在铁皮上的声音嘀嗒作响,后巷除了苍凉以外,似乎还有其他的东西。

    这里安静得吓人。

    像与世隔绝一样,仅仅三层楼的建筑物,隔音效果完全超乎了夏桓的想象,大街上的喧哗在这里不见一点痕迹,这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

    夏桓仅仅待了半秒钟的时间,就想要逃回自己的租屋里了,他宁愿吸光房子所有的灰尘,也不愿瞧见隐藏在夜幕里那剪张牙舞爪的影子。

    “谁……?”

    不是幻觉,不是凭空想象的恐惧,他真的听见了某些东西。

    “呋——”

    那是一声混浊的鼻音,有人在巷子的疙瘩角落里吸鼻子,短促、悲沉,间隔很长,但是并不止息。

    他朝那里眺望,可是后巷的能见度实在太低,夏桓不禁怀疑,空气中的雾气似乎在阻绝他的视线。

    “呋……”

    它又吸了一次,夏桓忽然意识到了,这是哽咽。

    “谁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