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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范纯仁

    白发苍苍如今六十有六的范纯仁站在东京城外几里路的地方,他是范仲淹次子,因为反对王安石的变法被贬,但他不是为了反对变法而反对,是切实看到了王安石变法的疏漏之处,以及其中可能引发的朝堂震荡,可惜当时上至皇帝下至朝臣,都听不进一点不同意见。最终只能被贬抵出京远离了东京这个政治中心。

    看着远处巍峨的城墙,在看着地下青灰色的水泥路,坐到旁边的小贩的茶棚里问道:“这就是官家琢磨出来的水泥路吗?”

    那小贩笑着道:“官人第一次来东京城?您脚下的就是官家弄出来的水泥路,自从修了这个啥子水泥路,俺们再也不用天天吃土,以前过往的官人都嫌弃俺们小棚子尘土飞扬的都没人来。只有实在口渴的才会歇歇脚,如今像您这样回京的官人都喜欢来俺这里坐坐,都要问问这东京城的新鲜事跟水泥路嘞。俺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许多。要我说,官家是个好管家哩。水泥路不但出行方便的很。还让俺生意都好起来了!”

    范纯仁笑着回应着,又跟小贩聊了一些东京最近的变化,直到喝完一盏茶,范纯仁才走出茶棚用手触摸地面,还使劲扣了扣,让侍从拿出锤子,对着路面砸了砸。折腾良久才上马车,向东京城进发。

    赵佣在殿内等着范纯仁从高太后处过来见礼,看着手中童贯收集范纯仁的资料。

    范纯仁皇佑三年的进士,为全孝心,一直等到范仲淹去世才出来做官。出任襄邑知县,刚到县里不久就发现县里有一处牧场,卫士在那里牧马,马践踏了百姓的庄稼,范纯仁抓捕了一个卫士处以杖刑。这牧场本来不隶属于县里,管理牧场的官员发怒说:“这是陛下的宫廷值宿护卫,你一个县令怎么敢如此?”就把这事向宋神宗禀报,要立即予以审理治罪。

    范纯仁说:“供养军队的钱物是由田税所出,如果听任他们糟蹋百姓的农田而不许追究,那么税钱从哪里来呢?”宋神宗下诏释放了他,并且允许把牧场交由县里管理。凡是牧场由县里管理,从范纯仁开始。

    后来出任庆州知州,当时秦中一带正遭饥荒,他自行决定打开常平仓放粮赈济灾民。下属官员请求先上奏朝廷并且等待批复。

    范纯仁说:“等到有批复时就来不及了,我会独自承担这个责任。”于是开仓放粮。

    朝中有人借此指责他保全的灾民数字不符合实际。神宗就派使臣下来查办。此时正遇上秋季大丰收,百姓自发的说:“您确实是救活了我们,我们怎么忍心连累您呢?于是昼夜不停地争着送粮归还他。等到使臣到来时,常平仓的粮食已经没有亏欠了。”

    调任齐州知州,齐州的民俗凶暴强悍,百姓任意偷盗劫掠。手下人认为:“这种情况严厉处置还不能止息,您一概宽以待之,恐怕那里需要整治的违法乱纪事情不能穷尽了。”

    范纯仁说:“宽容出于人性,如果极力地严惩,就不能持久;严惩而不能持久,以此来管理凶暴的百姓,这是造成刁顽的方法啊。以暴制暴,虽然管一时之用,但却容易反弹,待我走后,下任知州恐怕会寸步难行,政策难以推进。”

    元祐三年进位尚书右仆射,第二年就被贬出东京出任地方大员。

    赵佣又看其所上奏疏,《论发运均输状》、《奏陈青苗等法疏》等,论事切直,而又婉转畅达,又无过激之辞。通篇直抒其意。

    这时韩三进来说,范相已经在殿外等候,放下手中折子,赵佣宣范纯仁入殿。

    范纯仁正待行礼,却被赵佣双手扶住,“范相公不必多礼,自范相远离东京至今已经四载有余,今日你我君臣,不如小酌一杯?”

    范纯仁稍微愕然,赶紧行礼道:“臣遵旨!”

    吩咐韩三去准备御膳,赵佣跟范纯仁分案而坐。

    “范相公,在地方可有轶事,说来让朕听听,就在深宫,对外面的世界,分外向往。”

    范纯仁看着面前开朗的官家,跟自己离开东京之前,神色阴郁,一副小大人模样的官家简直不像同一个人。不敢怠慢,选了几个在任期间的故事,娓娓道来。

    闲谈之中,酒席已经备好。赵佣提起酒杯对着范纯仁道:“范相公,朕感念你的纯孝,一直都是朕之榜样,为此必须要跟范相公喝上一杯。”

    范纯仁口称不敢,马上饮进杯中酒。

    “这第二杯就为了范相公,一辈子廉洁奉公,恪守己身!”说完赵佣又一饮而尽。范纯仁无奈,只能一饮而尽。

    “第三杯就为了我们君臣之义,朕尚年幼,许多道理,不甚详解迩英阁讲读的时候,范相公还请不吝赐教。倾囊相授。”

    范纯仁起身行礼,“称必知无不言。”并且喝下杯中之酒。看到赵佣示意吃菜,才放下酒杯。接下来就是君臣尽欢,杯筹交错。直到快要关宫门,才让范纯仁归家。还派了几个御前班直护送。

    回到家中的范纯仁,送别御前班直,从一副醉醺醺的样子,陡然清醒,坐到书房,点燃熏香,沉思不语。

    其子范正平拿着醒酒汤走进书房,先是为父解下外衣,然后递上醒酒汤,看着父亲喝完。拿着碗就要退出书房。却被范纯仁喊住。

    “子夷,你去探查一下官家这几年所出的新事物,除了水泥,白叠子之外还有什么。不用避讳,堂堂正正的就好。器作监,将作监,你持我信物去看。”

    等儿子退去,范纯仁盯着桌子上的书籍久久未眠。

    五月下旬赵佣的女儿终于降世,赵佣取名福庆公主。望着有些丑丑的丫头,赵佣心里幸福感满满。嘴里轻声喊着茵茵。

    这是赵佣给自己孩子取的乳名,男孩就叫喆喆,女孩子就叫茵茵。

    抱了一会,赶紧放到床上,让她的妈妈也能看看她。孟婵一脸微笑的看着孩子,但是眼里的失落,怎么也遮掩不住。赵佣知道产后抑郁是会耽误女人一辈子的,赶紧宽慰孟婵,直到他说,赶紧将养好身体,后续再怀一个龙子的时候。孟婵才有些振奋。无论怎样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孟婵又怎么会不喜欢,只是担心官家会因为不是龙子就厌了这个孩子。看到官家毫无芥蒂。心中放松之下,沉沉睡去。

    因为有了长公主,最近的朝会赵佣就没去,每日就是享受天伦之乐,逗弄着他的小茵茵。

    从童贯哪里听说范纯仁对自己弄出来的新事物感兴趣,就让沈括陪着范纯仁做了一次向导,将除了火药之外所有的项目都对范纯仁事无巨细的讲解一遍,并且吩咐沈括送一副老花镜给范纯仁。

    其实火药的研究倒不是故意瞒着谁,只是如今收效甚微,具体配比还没弄出来,跟以往一样,还是助燃剂一般的存在。

    赵佣只知道“一硝二碳三硫磺,加点白糖大伊万!”的顺口溜。至于化学式早就还给老师了。而且现在的单位也跟后世不同,粗略的给匠人们说了说,就让他们自己试错。为了保密就让他们将作坊放到了宫内,并且派重兵把守。一开始还兴致勃勃的常去,幻想着在自己的英明神武之下,直接弄出黑火药。然后炸翻这个时代。可是现实狠狠的给他一巴掌。许久没有进展的情况下,赵佣也腻了,吩咐匠人们照旧,自己倒是很少再去那边。

    赵佣不问政事,但是朝堂之上的争斗还在继续。

    首先监察御史黄庆基发难:“前宰执苏颂最近因拖延制书、援引亲族、授予官职不当而罢政。以往人事调令从来都是在中书省共同商议,方可进呈。现在事情调查清楚,中书侍郎范百禄实际参与所有职责,怎么可以不承担责任?如果范百禄说不知道,但是其就在中书省,没有什么事情不经手,如此便是渎职,如果百禄知道而曲从,那么他们的罪有两个:一是朋比宰相,欺骗朝廷,不遵守法典,这是不守法的,;二是心怀险诈,放纵苏颂所为,阴谋争夺,这是不正确的。”

    众大臣一时议论喧腾,都认为范百禄完全失去大臣的体统。望被罢免。

    侍御史杨畏面露难色的出列说道:“最近评论宰臣苏颂沮丧阻止命令等事,苏颂既然已经离去。臣想着拖延制书虽然是从苏颂的意思,然而中书侍郎范百禄应当共同担责,罢免其官职。希望施行,以警戒朝堂诸位。”

    监察御史来之邵也出列说:“近来上奏论宰臣苏颂徇私害公,留中圣旨。苏颂既以罢政,而中书侍郎范百禄必须同担责罚,为政期间,没有什么建树,不能逃脱牵连的责任。”

    总之群情汹汹,好像苏颂如何就在区区大半年的宰执时间里将大宋弄得天下动荡,民不聊生,不过诸位大臣的目标还是中书侍郎范百禄,苏颂只是发难的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