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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载体

    “我并不能替蛾学派的人保证什么,但一般来说,他们实验、收割和偶尔招募的对象都是圣伊丽莎白的医生和护士,对其他病人没有兴趣。”黑发青年道。

    安娜感到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我去探视过多次,虽然那里对病人确实较为宽松,但也是有正常监管的,病人没机会对医生护士做任何事。”

    黑发青年勾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笑道:“您既然对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有一定了解,想必也知道那里主推的治疗方式是纯心理疏导,包括了让病人接触音乐、园艺、绘画、动物等,其中由医生和护士与病人交谈是重中之重,而交谈是双向的……”

    安娜依然不解:“蛾学派想从医生和护士那里得到什么?”

    黑发青年:“载体。据说承载蛾学派知识的载体最为稀少,这严重影响了他们在俗世的传承以及在林中的求索,于是蛾学派开始进行批量制造载体的实验。显然实验获得了部分成功,这些年他们陆续拿出来不少其它各学派的入门载体进行交换和拍卖,应该也收获了不少他们自己学派的载体。不过,作为唯二从未分裂的学派,他们的人数却始终没有大的扩充,在林中也依然极少见到他们留下的痕迹,所以大家都认为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实验只是部分成功。”

    安娜皱眉:“载体到底是什么东西?”

    蒂埃拉听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云山雾罩在说什么,大块头懵懵懂懂,亚当和塞弗尔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黑发青年:“如您所见,载体多数以书籍的形式存在。此外,它们有时也以磁带、胶片、绘画、音乐、雕塑的形式呈现。”

    安娜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我是说,它们显然不是普通的书籍磁带什么的,对吧?它们究竟是什么?”

    黑发青年想了想才回答道:“每一位载体都有其作者,灵感者是受异世牠者侵袭的产物,载体作者的遭际与灵感者有相似之处。只不过他们并非纯因不幸遭此际遇,而是由于各自超出常人的才华、洞见、感性、智慧,于偶然间窥见了名为俗世的脆弱外壳之外的一点真相,又在为此真相引发的狂热、恐惧和迷惘中耗尽心力,突破极限,将当时当刻的感受与思想灌入到自己的作品中,最终形成载体。”

    “直接接触幕后真相的代价是可怖的,载体的作者不自觉地承受了代价,在载体中留下的是相对能够安全接受的内容。即使如此,绝大多数人接触载体时,理智会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地对其中内容加以排斥,产生包括不限于厌恶、恐惧、迷茫、无聊等观感,也有一些人会沮丧到自杀。只有真正合适的人才能完整接触载体中的内容,他们接受到的并不只是普通的信息,而是作者对某些真相的明悟。”

    “当载体内作者的明悟化作读者的明悟后,载体即行塌缩,不再具有意义。”

    亚当瞪大眼睛问:“等一下,读这些书可能会让人自杀?”

    黑发青年倒没继承瓦莲京娜对亚当的不耐,笑道:“微小的可能,比扔下书不看小,比看懂书大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

    他还特意用两根手指比划了一下。

    安娜没理可能自杀的事,问道:“所以蛾学派将圣伊丽莎白的医生和护士塑造成载体作者了?”

    黑发青年道:“您说对了。”

    安娜神情凝重:“你说载体作者会承受代价,什么样的代价?”

    黑发青年耸了耸肩。

    安娜想到了科尼利斯。正史中,科尼利斯以一个庸人的面目愚蠢地死去,他那位仆人在正史中不知所踪,在野史中因为受不了良心谴责于主人葬礼当天的夜里上吊。

    这两人贡献了科尼利斯主教访谈录的绝大部分内容,他们都没有好下场。至于访谈录的真正作者,那个年代,这样一位能让一个教区主教花长时间对谈的作家,却在历史上没有留下任何声息,也没有留下任何其它作品。

    安娜想起幼时参观的治疗场面:一间空旷明亮的房间里,一位医生坐在正中,五位面色懵懂的病人坐在他对面。医生似乎智珠在握地逐个对病人循循善诱,并记录下交谈中的一些要点,一切显得井然有序,平和宁静。

    这画面如今又有了新的意味,五名病人背后出现了拖长的诡异兽形阴影,而医生如同一只不知自己命运的羔羊,天真地在原地徘徊。

    “这么说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建立从来就是一个阴谋?只为了坑害优秀的医生和护士?”安娜怒上心头,也许那些被害者本可以拯救自己的母亲。

    黑发青年还是耸肩。

    安娜几乎是从牙缝中吐字:“这么说荣格博士也是蛾学派的人。”

    荣格博士是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创始人,是心理学界的巨擘之一,在带领心理学这门新兴学科登堂入室得到主流学术圈严肃承认的过程中起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既然圣伊丽莎白医院有这样的黑幕,那身为创始人并多年担任院长的荣格博士一定脱不了干系。

    黑衣人却道:“虽然蛾学派成员在医院建立之初给他捐了不少钱,但似乎没能吸收他加入,否则这样的人不应该在我们求道者界无声无息。据我所知,那里的蛾学派成员全是病人,偶尔吸收医生或护士后这些新成员也就成了病人。”

    安娜犹豫了很久。

    只要下车,下一次搭乘十六路又要等到十天后,再考虑到还需在靠近医院的站点下车一次,安娜这次出行至少要花三十七天。她很担心行尸状态的未婚夫兰道尔在这段时间内有变。

    可她必须知道母亲在最后的日子里是否得到了妥善的对待。

    兰道尔在可靠的老约翰照料下未必有变,可安娜错过这次前往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机会的话,下次再出发的日子可说是遥遥无期。

    “我和你们一起去圣伊丽莎白。”她最终下定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