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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天平

    阿尔伯特将精神病院里的住客称为病人,将外面的“兄弟姐妹们”称为疯子。

    从“兄弟姐妹们”的言行举止来看,这未必没有道理,但要为此杀掉近千人依然骇人听闻。

    “他们不都听你指挥吗?为什么你要杀了他们?”亚当质疑。

    阿尔伯特:“我确实能让他们偏离初始的目标,先杀医院的员工,也能让他们暂时不对活下来的病人动手,但我的能力有其极限,无法直接违抗他人的意志言出法随。之前我并没有完全骗你们,为了用能力阻止那群疯子,我被迫按他们的条件做出了约定,如果在一定时限内无法让这里的病人表现得和他们一样,我就会失约,到时阻止那群疯子的能力也会失效。”

    蛾学派的部分能力显然与约定有关。

    “而且剩下的蛾学派成员一定不止这两个。他们最了解我的能力边界,知道我没办法在保住这些病人的前提下长久拖住那群疯子,也没办法把这里的病人变得像那群疯子一样‘正常’,所以为了避免被杀,他们一定会在约期到来之前想办法混进那群疯子里。有你们帮助,到时候我就更有把握给他们一个惊喜。请注意,不要想着背叛我跟他们做交易,我与他们战斗的困难只在于如何在赢的同时保住全部的病人,如果我愿意放弃这里的病人,你们加上他们也是赢不了我的。好好帮我对付他们,我不介意你们生俘一两个蛾学派成员去拷问他们那些秘藏的下落,只要确保拷问完弄死他们就行。”

    亚当刚要出声,安娜阻止道:“小心,不要说任何可以被曲解为约定的话语。”

    阿尔伯特笑了一下:“美丽还聪明,罗瑟堡小姐您真是完美的女性。不过你们自打来这里以后已经跟我说了那么多话,这个时候意识到这点可能有点晚了呦,瞄向我的子弹说不准就会击中你们的某个同伴,甚至自己。”

    塞弗尔端着从地上捡起的枪,脸色铁青。

    亚当想了一下,觉得提问题是安全的,于是道:“既然蛾学派成员能混到外面,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呼唤我们来帮忙对付你?”

    阿尔伯特耸肩:“混出去要付出代价。如果他们能在院内杀死我,就可以让一个成员或者冒充我,或者成为新的‘神父’,然后剩余的人装作和那群疯子一样就行了,对他们来说可以省很多事,还能收获一帮愚昧疯狂的爪牙。”

    蒂埃拉紧张地举起了手,示意也想说话,却不知道具体该向谁请示。

    阿尔伯特好心地对蒂埃拉道:“女士,你想说什么就随便说吧,像我刚才说的,其实这会儿你们注意也晚了。”

    看亚当和安娜都未阻止,蒂埃拉于是道:“这里的病人很无辜,可外面的人比病人多得多,为了这里的病人杀死外面那么多人,不是更残忍吗?一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阿尔伯特摇头:“一,衡量性命的轻重不能单纯比人数,外面的疯子是主动的加害者,这里的病人是被害者,不能因为加害者人数多就牺牲人数少的被害者。二,这座精神病院是我叔叔的心血,这些病人是他济世志愿的延伸,我在乎这些病人。外面那些疯子暴民则跟我毫无瓜葛,我不在乎他们的死活。当然,如果你们真能找到少流血又能抓出蛾学派成员的解决办法,请尽管尝试。”

    第二天,包括大块头在内,几人背着阿尔伯特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即使做得到,可要杀死外面近千人也太过分了,里面有很多还是小孩子。”蒂埃拉对帮助阿尔伯特持反对态度,不过她也不愿看到精神病院里的病人受到伤害。

    尤其那个光着脚在院内四处游荡唱歌的少女病人,蒂埃拉对她非常温柔。

    可惜,这种意见毫无建设性。

    亚当问安娜:“你觉得阿尔伯特说有必胜把握是真的吗?还是在虚张声势?”

    安娜:“不是虚张声势,蛾学派在我们出现之前始终不敢露面与他交锋,已经充分说明他是占优势的。”

    塞弗尔冷着脸道:“那就简单了,我们直接帮赢的一方。不过有句话说在头里,之后他说的那本载体我要先读,谁和我争就是敌人。”黑帮杀手昨夜前一秒跟蛾学派成员说着话,下一秒却突然躺在阿尔伯特床上,对这位表面油滑胆小的男人最为忌惮,本就不想与他站在对立面。

    大块头也道:“帮医生,医生能治好我。”

    赤杯教派三人组没有说话,他们更希望与掌握库藏的蛾学派成员交易,但也没有自信能在疑似已经落入陷阱后,再击败阿尔伯特这位横空出世的蛾学派大师级人物。

    亚当和安娜同样并未表态。

    安娜一向善良。亚当虽然远谈不上正义感十足,可对于成为一场千人屠杀的帮凶也不是那么热衷。

    “我们可以晚些再做决定。”安娜道。

    这些日子众人都在精神病院内打转,安娜要到那群“信徒”中去看看,寻找少流血的方式。这次在她身边帮她的只剩亚当了,蒂埃拉对于去见“未来可能要谋杀的对象”心理压力很大。

    “得不到救赎的罪人必须被杀死,但神父当然能救赎那些罪人的,我们对他有信心。”在一个低矮简陋,让亚当回想起自己幼年的窝棚里,福斯特一脸坚定地说。

    包围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暴民没有统一的指挥,只有多个有一定影响力的头目,福斯特就是其中之一。安娜和亚当离开病院大楼之后,自然先找到这位熟人打探。

    安娜:“你们对救赎的标准是怎么样的?”

    现在精神病院内有四个不同求道者学派的人,也许通过某种方式,他们能合力将里面的病人都伪装成信徒们满意的模样。

    福斯特一脸疑惑:“标准?不需要标准。我们看到神迹以后,自然能够认出它是神迹。”

    这绝不是一个对解决冲突双向奔赴的回答。

    安娜耐住性子,继续问道:“假如,我是说假如神父展现了神迹,你们却认不出来呢?”

    福斯特摇头:“不可能,如果我们认不出来,那就绝不是神迹。”

    宗教的循环自证真是叫人头疼。

    亚当和安娜又走访了几位信徒领袖,众人的答案各不相同,却都与狂热无稽的妄想以某种方式联系在一起,完全不具备可以照之伪装病人的可能。

    然而这些走访也没让两人下定决心帮助阿尔伯特。

    走访过程中,他们发现有一半以上的信徒都是后来才到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并没有参与之前的杀戮,并非穷凶极恶的狂信徒。

    这些人只是狂热者的亲属、朋友或邻居,看到狂信徒们出发后久久不归,好奇过来查看而已。

    因为飞升之后普遍的绝望迷茫,加上此地的洗脑气氛确实能给人以心灵慰藉,所以有些原本不支持甚至反对攻击精神病院的人也留了下来,成为信徒的一员。即使如此,还是有一定比例的信徒并不坚持杀光“罪人”。

    只可惜,任何团体中一般都是极端的声音最为响亮,王城飞升之后的情况更是如此,所有信徒领袖包括福斯特在内都是狂信徒。

    消灭狂信徒放过其余的信徒是不切实际的想法,不能指望杀死一人后,他的亲朋好友和追随者会当作没事发生乖乖散去,更遑论要干掉的是信徒群体的一小半人,这一定会引来复仇和又一轮杀戮。

    亚当和安娜思索着回到院内。

    夜晚,亚当的黑衣人梦中再次有蛾学派成员乱入。

    这次的蛾学派成员没有指定约见的地点,也没有让亚当再去叫其他人,只要求他一个人在最终图穷匕见之时,帮助蛾学派击败叛徒阿尔伯特。

    蛾学派黑影:“我们并非居心险恶之人,相反,载体作者从我们这里得到了完全彻底,酣畅淋漓发挥其每一分才智的机会。对一个拥有杰出智识之人来说,与这种机会相比,庸碌的正常生活和渺小的个人性命何足挂齿?”

    “那些被选中的载体作者的至死着迷,本身就说明了他们也认为代价是值得的。我们一直对荣格博士抱有崇高的敬意,才会选定他作为我们至高载体的作者,他的侄子阿尔伯特成为我们中的一员本来也并非坏事,可阿尔伯特却居然执着于世俗的复仇,实在令人失望。”

    “我们的性命本不足惜,但蛾学派的未来不能寄托在这样毫无理想的人身上。灵感者,我们能察觉你的不凡,阿尔伯特的预设承诺陷阱无法阻碍你,帮助我们杀死阿尔伯特,你将会获得大量的奖赏。”

    亚当:“为什么你们知道我的灵感者能力,比你们强的阿尔伯特反而不知道?”

    蛾学派黑影:“我们是通过库藏中一件林中之物探查灵感者及其能力的,蛾学派的能力无法做到这点,即使阿尔伯特也不行,你不用担心他会有所防备。”

    亚当:“我帮你们的话,那些病人怎么办?”

    蛾学派黑影:“庸碌凡人的性命重量太轻,不值得作为砝码放上天平。”

    梦结束了。

    第二天,亚当观察大块头,发现他这次没有收到蛾学派成员召唤的迹象。看来那帮人在院内有某种观测手段,知道大块头属于不可争取的对象。

    正如蛾学派成员所说,阿尔伯特认为自己稳操胜券,其实未必,他并不知道亚当是灵感者。

    子弹或许可以通过隐秘的契约转嫁到他人身上,但亚当的精神攻击在现实世界无形无相,他未必能应付。

    亚当的目光透过病院的窗户,眺望窗外学父母样子虔诚跪地的信徒小孩,他背后,光着脚的病人少女哼着歌路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