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超凡载体
大量似乎仅是功亏一篑的治疗失败，多名同事、学生、下属荒诞诡异的噩运，以及伴随这些事件的各种异象，令荣格博士这样意志坚定的人也倍感挫折，心力交瘁。
他决定休假，回到自己在威斯特敏乡间的田舍去住一段时间。
这似乎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大半年的充分休息确实让荣格博士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大为好转。
在回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继续工作前，他打算整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临床笔记，将它们编汇成书，交付给友人进行出版，以待后继者能从书中吸取经验教训，更好地利用心理疏导帮助他人。
这本该是一项年底前就能完成的简单工作。
可荣格博士却在整理过程中，在自己的笔记中意外发现了一条此前从未意识到其存在的暗线。
这条暗线贯穿始终，旁支甚多，像一只扭曲怪异的环，又像一张阴森细密的网，将笔记中一切难以索解之处串联在一起。
似有某个或某些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却又不知具体为何的问题的答案蕴藏其中。
荣格博士陷入痴迷。
他追寻这暗线，试图重构自己的笔记，所得却是大量废稿。
需要解构，需要抽丝剥茧。
荣格博士殚精竭虑。
长达几年时间里，每天从清晨直到深夜，他不知疲倦神情狂热地坐在书桌前，写下大量各种或玄之又玄，或毫无意义的只言片语，然后又面无表情绝不顾惜地将它们付之一炬。
他的睡眠时间本已压缩至极短，充斥其间的哀嚎，狂笑，呻吟让人怀疑他可能从未睡着，又或者经历了比清醒更耗人心神的梦境。
阿尔伯特是收到家族老仆的信件才赶回田舍的，他到的时候，荣格博士的身体健康状况已经非常差。阿尔伯特恳求叔叔暂缓工作，去治疗，或至少再次休息一段时间，可荣格博士充耳不闻。
荣格博士的脑海中似有一股涡流肆虐，将这位天才的一切智识、理性、灵感都通通卷入其中。涡流的底端必将有伟大的智慧结晶诞生，但涡流所过之处，只余被残忍剥夺之后的残剩。
阿尔伯特也曾尝试强制叔叔停下这骇人的工作。
荣格博士被绑起来之后，似乎完全恢复了清醒，他用那双布满血丝，褪去狂热，透着哀愁的双眼看向阿尔伯特，平静地开口道：“放开我吧，我的孩子。尽管弗里德里希一向攻讦我等，我却同意他作品中的一句话——人的一生之中只要有一次真正贯彻灵魂的喜悦，那他的生命就不算虚度。身为一个求知之人，我的喜悦已经近在触手可及之处，即使剩下的一点路途要爬过刀山，对我来说也是值得。”
阿尔伯特有过自己的超越生命的追求，能够共情叔父的渴慕，含泪解开了绑着叔父的绳子。
在一个凄风冷雨之夜，荣格博士突然能够写就成文的作品，从那一夜开始，他连续伏案工作了七天七夜，留下了荣格临床笔记卷一至卷七。
当这位天才在深夜写完卷七最后一个字时，阿尔伯特分明看见，叔叔的双眼包括眼白有一瞬间变成了夜空的颜色，其中似有繁星点点。
荣格博士浑身颤栗，很难说那代表了喜悦还是恐惧，最后他叹了口气，死了。
“我本是蛾学派阴谋设计中的一环，应该负责将我叔叔的遗作送去他友人的出版社。按照蛾学派的设想，那位老先生虽然不可能看明白手稿上写的什么鬼话，但因为是我送过去的，能确保遗作的真实性，所以还是会看在我叔叔名声和他俩交情的面子上将其小规模付印，到时蛾学派就可以用预伏的暗桩将成品带回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但他们完全不曾料到以浪荡子面目示人的我会因为想替叔叔最后的心血做词句勘误，机缘巧合率先读完了他创作的全部载体，并利用获得的能力从他们安排在出版社的成员那里套出了部分真相。”
“我父母早亡，几乎都是由叔叔抚养长大的，虽然没有兴趣继承他的衣钵，早早离开了这个家，可我一直深爱着他。本以为他将其生命献给了一生的志业，这虽然悲伤，可亦有壮美，然而他却只是一场恶毒骗局的牺牲品。”
“我誓言报复，于是结束以往的生活，积极参与到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事务中，想追查蛾学派成员的下落，却先发现我叔叔走后，这里在那些唯利是图却沽名钓誉的董事和不学无术却涯案自高的庸医带领下，已经变得崩坏堕落。”
“归根结底，这都是蛾学派的错，可笑的是，他们也深受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崩坏之害。飞升之前的我和他们都无法对抗那群贪婪残忍的凡人。我虚与委蛇难以挽救叔叔的心血，他们也必须狼狈腾挪躲避无差别的迫害。”
“飞升之后的事情，你们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黑发青年听完阿尔伯特的自白，说道：“我们赤杯教派无意干涉蛾学派的内战，只想做公平合理的交易。我们带来了迷惘的总和，您的能力既然得自蛾学派，那无论是探索林中之地，还是要接触更高阶的载体，都必然要用到这种回响。我们希望交换的回响是……”
阿尔伯特不屑地打断：“躲在出版社那个蛾学派成员死前相当不解，他以为我叔叔创作了一本高阶载体，我没可能越过入门载体和中低阶载体直接读懂。并且高阶载体本应需要一种叫林中之物的东西来配合，才能保证高阶载体阅读者在获得启示后的神智安全，我显然也不会有这种东西。”
“但我就是从载体中获得了启示和随之而来的能力，想必是我叔叔以其心血与才华创作了超越极限的杰作，替我由浅入深铺平了道路。对我来说，读过叔叔的遗作就已经够了，我不在乎探索什么林中，也没兴趣接触更高级的载体，你说的东西对我没有作用。”
黑发青年试图说服阿尔伯特：“可林中是所有求道者的应许之地……”
阿尔伯特摇头再次打断：“我说了我没兴趣，而且就算我想交易也没用，我从不是他们的一员，他们的库藏我不知道在哪里。”
黑发青年哑然。
阿尔伯特想了一下，道：“不过，我叔叔在写荣格临床笔记前有过一篇他没有烧掉我又读不懂的废稿，可能也是载体，说不定能对你们有用。这篇废稿我可以给你们，不需要什么迷惘总和来交换，但需要你们再帮我做一件事。”
“帮我杀光包围医院的疯子。”
他决定休假，回到自己在威斯特敏乡间的田舍去住一段时间。
这似乎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大半年的充分休息确实让荣格博士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大为好转。
在回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继续工作前，他打算整理一下自己这些年的临床笔记，将它们编汇成书，交付给友人进行出版，以待后继者能从书中吸取经验教训，更好地利用心理疏导帮助他人。
这本该是一项年底前就能完成的简单工作。
可荣格博士却在整理过程中，在自己的笔记中意外发现了一条此前从未意识到其存在的暗线。
这条暗线贯穿始终，旁支甚多，像一只扭曲怪异的环，又像一张阴森细密的网，将笔记中一切难以索解之处串联在一起。
似有某个或某些意义重大，影响深远，却又不知具体为何的问题的答案蕴藏其中。
荣格博士陷入痴迷。
他追寻这暗线，试图重构自己的笔记，所得却是大量废稿。
需要解构，需要抽丝剥茧。
荣格博士殚精竭虑。
长达几年时间里，每天从清晨直到深夜，他不知疲倦神情狂热地坐在书桌前，写下大量各种或玄之又玄，或毫无意义的只言片语，然后又面无表情绝不顾惜地将它们付之一炬。
他的睡眠时间本已压缩至极短，充斥其间的哀嚎，狂笑，呻吟让人怀疑他可能从未睡着，又或者经历了比清醒更耗人心神的梦境。
阿尔伯特是收到家族老仆的信件才赶回田舍的，他到的时候，荣格博士的身体健康状况已经非常差。阿尔伯特恳求叔叔暂缓工作，去治疗，或至少再次休息一段时间，可荣格博士充耳不闻。
荣格博士的脑海中似有一股涡流肆虐，将这位天才的一切智识、理性、灵感都通通卷入其中。涡流的底端必将有伟大的智慧结晶诞生，但涡流所过之处，只余被残忍剥夺之后的残剩。
阿尔伯特也曾尝试强制叔叔停下这骇人的工作。
荣格博士被绑起来之后，似乎完全恢复了清醒，他用那双布满血丝，褪去狂热，透着哀愁的双眼看向阿尔伯特，平静地开口道：“放开我吧，我的孩子。尽管弗里德里希一向攻讦我等，我却同意他作品中的一句话——人的一生之中只要有一次真正贯彻灵魂的喜悦，那他的生命就不算虚度。身为一个求知之人，我的喜悦已经近在触手可及之处，即使剩下的一点路途要爬过刀山，对我来说也是值得。”
阿尔伯特有过自己的超越生命的追求，能够共情叔父的渴慕，含泪解开了绑着叔父的绳子。
在一个凄风冷雨之夜，荣格博士突然能够写就成文的作品，从那一夜开始，他连续伏案工作了七天七夜，留下了荣格临床笔记卷一至卷七。
当这位天才在深夜写完卷七最后一个字时，阿尔伯特分明看见，叔叔的双眼包括眼白有一瞬间变成了夜空的颜色，其中似有繁星点点。
荣格博士浑身颤栗，很难说那代表了喜悦还是恐惧，最后他叹了口气，死了。
“我本是蛾学派阴谋设计中的一环，应该负责将我叔叔的遗作送去他友人的出版社。按照蛾学派的设想，那位老先生虽然不可能看明白手稿上写的什么鬼话，但因为是我送过去的，能确保遗作的真实性，所以还是会看在我叔叔名声和他俩交情的面子上将其小规模付印，到时蛾学派就可以用预伏的暗桩将成品带回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但他们完全不曾料到以浪荡子面目示人的我会因为想替叔叔最后的心血做词句勘误，机缘巧合率先读完了他创作的全部载体，并利用获得的能力从他们安排在出版社的成员那里套出了部分真相。”
“我父母早亡，几乎都是由叔叔抚养长大的，虽然没有兴趣继承他的衣钵，早早离开了这个家，可我一直深爱着他。本以为他将其生命献给了一生的志业，这虽然悲伤，可亦有壮美，然而他却只是一场恶毒骗局的牺牲品。”
“我誓言报复，于是结束以往的生活，积极参与到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事务中，想追查蛾学派成员的下落，却先发现我叔叔走后，这里在那些唯利是图却沽名钓誉的董事和不学无术却涯案自高的庸医带领下，已经变得崩坏堕落。”
“归根结底，这都是蛾学派的错，可笑的是，他们也深受圣伊丽莎白精神病院的崩坏之害。飞升之前的我和他们都无法对抗那群贪婪残忍的凡人。我虚与委蛇难以挽救叔叔的心血，他们也必须狼狈腾挪躲避无差别的迫害。”
“飞升之后的事情，你们也差不多都知道了。”
黑发青年听完阿尔伯特的自白，说道：“我们赤杯教派无意干涉蛾学派的内战，只想做公平合理的交易。我们带来了迷惘的总和，您的能力既然得自蛾学派，那无论是探索林中之地，还是要接触更高阶的载体，都必然要用到这种回响。我们希望交换的回响是……”
阿尔伯特不屑地打断：“躲在出版社那个蛾学派成员死前相当不解，他以为我叔叔创作了一本高阶载体，我没可能越过入门载体和中低阶载体直接读懂。并且高阶载体本应需要一种叫林中之物的东西来配合，才能保证高阶载体阅读者在获得启示后的神智安全，我显然也不会有这种东西。”
“但我就是从载体中获得了启示和随之而来的能力，想必是我叔叔以其心血与才华创作了超越极限的杰作，替我由浅入深铺平了道路。对我来说，读过叔叔的遗作就已经够了，我不在乎探索什么林中，也没兴趣接触更高级的载体，你说的东西对我没有作用。”
黑发青年试图说服阿尔伯特：“可林中是所有求道者的应许之地……”
阿尔伯特摇头再次打断：“我说了我没兴趣，而且就算我想交易也没用，我从不是他们的一员，他们的库藏我不知道在哪里。”
黑发青年哑然。
阿尔伯特想了一下，道：“不过，我叔叔在写荣格临床笔记前有过一篇他没有烧掉我又读不懂的废稿，可能也是载体，说不定能对你们有用。这篇废稿我可以给你们，不需要什么迷惘总和来交换，但需要你们再帮我做一件事。”
“帮我杀光包围医院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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