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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墙上的油渍,电线杆上的广告,落在肩膀上的手

    楚寻踩着夜色离开酒吧,穿街过巷回到家中。父母与妹妹水笙早已睡去。餐厅桌上放着母亲为他留的宵夜。平日里母亲也时常为他备着东西,他早已习以为常。但今日看着这些简单的吃食,不知为何,心中倍感温馨。

    他晚上与人打了一架,又在地下室经受高强度训练,疲乏至极,饥肠辘辘,狼吞虎咽吃完宵夜,便爬上了床,不久即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时分。

    他睁开眼就看到书桌抽屉上醒目地夹着张纸条。他取过纸条一看,不禁莞尔。

    “纸条夹在抽屉外,提醒你钱放在抽屉里。本小姐零花钱多到把自己吓坏,分给你一半不用讲客气。要是敢用得太快,小心我狠狠收拾你。(PS:楚寻,你睡觉的时候口水流了一枕头,样子可真难看!)”

    结尾还附上了一副吐舌头搞怪的表情。

    纸条上字体歪歪扭扭,颇为难看,正是巫山城的蝎子屎毒(独)一份,不是妹妹水笙的字迹还能是谁的。

    水笙也知道父亲与兄长的关系,昨天见父亲不给哥哥零花钱,便有了与他“坐地分赃”的打算。只是她担心当面分钱,处理不好会有施舍之嫌,进而伤及兄长的自尊;而趁兄长不注意将钱分给他,如果弄得太正式,也会显得生分。因此她留了张内容意带调侃的纸条,还不忘为哥哥睡觉流口水的样子盖棺定论。她知道哥哥缺失的父爱不可以简单地用金钱来替代。但少女小小的心中依旧固执地认为,父亲给自己的零花钱,分给哥哥一半,也等同于将父爱分给了他一半。

    楚寻其实并不缺钱用,这点母亲与妹妹也知道。每月酒吧老板总会向母亲的卡里汇入一笔钱,说是楚寻给店里帮忙的报酬。楚寻与妹妹偷用母亲手机时,能看到每月一次的汇款转账信息,知道报酬数目不小。他小小年纪,没干过别的工作,不知道所谓报酬远远超过一个酒吧服务员工资多得,心中虽然偶有怀疑,但也坦然受之。因此他看着妹妹写的字条与留在抽屉里的钱,多少也能明白妹妹的用意。

    “楚水笙,别让我抓住把柄!”他想象妹妹嘲笑自己睡觉嘴角挂满口水的可恶样子,心中一股暖意流过,嘴上仍旧是不依不饶,咧嘴一笑,爬起床来,一边穿衣服,一边嘀咕。

    “这臭丫头,还押得一手好韵。”

    他腹中饥饿,到厨房翻出母亲为他热的午饭来吃。他心情愉悦,用筷如风,出叉似电,一顿狼吞虎咽,一不注意竟将筷子上的食物甩到了餐厅的墙上,留下了一块油渍。

    饭后,他用抹布沾了清洗剂,小心擦去墙壁上的油污,然后查看自己手臂的恢复情况。他撕掉手臂上缠着的胶带,揭开纱布,见伤口已渐渐结痂愈合,心中颇为满意,于是没有再作包扎。

    之后他无事可做,倍感无聊,回房间里又睡了一觉。睡到下午起来,他又去海边闲逛。到了傍晚,回家与父母、妹妹吃完晚饭。父亲依旧对他不假辞色,只是表面客气。对方只要在家,楚寻便觉得手足无措、坐立难安。他只好早早离家,去往酒吧。

    这晚酒吧没有再爆发大规模斗殴事件。楚寻穿着服务生衣服,顶着锡纸烫发型,端着托盘,像颗芦荟一样在客人中穿梭来往;另一颗人形芦荟坤叔散发着中年人的懒散气质,依旧手夹香烟坐在吧台内侧,看着电视上的肥皂剧,脸上不时泛出痴痴笑意。这个夜晚,跟过去许多个平静的夜晚别无二致。艾小玫这晚二次光顾一只猫酒吧,唱歌喝酒之余,又跳进舞池来了段热舞,引得酒吧客人阵阵口哨,声声叫好。楚寻在工作间隙休息之余,时不时与后者闲扯聊天。一来二去间,两人慢慢熟悉了起来。艾小玫这才慢慢知道,这个漂亮的小服务员昨天原来替自己出头了两次。她顿时对这少年生出很大好感,慷慨地送出一张乐菲演唱会的门票,邀请他与自己同去。

    楚寻自然来者不拒,欣然接受。

    酒吧打烊后,楚寻继续钻到地下室训练,之后又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跟着吃完母亲准备的宵夜,然后爬上床沉沉睡去。

    临近第二天中午的时候,他兴奋地从床上爬起。今天他与坤叔在外面约了午饭。

    他迅速套好衣服,匆忙洗漱,告诉在厨房忙活的母亲中午不在家吃饭,然后风一样跑了出去。时值盛夏,暑气升腾,天气闷热异常。他走在街上,情绪欢快,一点不以闷热天气为意。他走过公交站台,途经大型商场,穿了几条街巷,在一条路尽头转弯。路尽头立着一根电线杆。这根电线杆以往常常贴着治疗阳痿早泄与不孕不育的广告,身负男性幸福与人类繁衍生息的重大责任,只是今天被乐菲演唱会广告的宣传单所覆盖。楚寻吹着口哨,转弯后径直走向与坤叔约定的饭馆。

    那是一家叫“食尚西北”的陕西菜馆。餐馆因价格公道,菜量丰足,味道咸淡适宜,深受这一带人欢迎。

    没过多久,阿坤也来到了道路尽头转弯的地方。他看到电线杆上的演唱会广告,停下脚步。

    “演唱会开到这儿来了啊,阿菲!”阿坤手掌在广告上轻轻抚过。他想从单子上尽可能多地了解演唱会信息,但猜到楚寻那小子多半已经到了地方,不便过久停留,于是轻轻揭下广告,准备边走边看。

    那广告单由透明胶水粘合在电线杆上。胶水早已干涸,广告单若不用水润湿,根本不可能完好无缺地撕下。但阿坤竟然随手将广告单完整揭下。

    “用掌心均匀快速发出真气,让纸张受潮,这样才能轻松扯下广告。真气输出稳迅兼备,看来自己近来的真气修习确实进步不小!”阿坤边走边看广告信息,心中正得意于自己的真气控制能力,突然觉得前面似乎有人盯着自己。

    他抬起头,见一个妇女牵着孩子从对面走来。妇女以奇怪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看,面带鄙夷与惊诧。她从他身边走过时,眼睛仍然落在他身上。阿坤回头,见那妇女仍旧盯着自己,一直走到十几步开外,又看了眼自己的手,这才回头。

    阿坤不知那妇女盯着自己干嘛,更不知道最后一眼为什么看向自己的手。

    难道是对演唱会有兴趣?他奇怪于对方那副表情,心中纳闷,翻过手中的广告,顿时面色一窘。

    这时他才注意到,演唱会广告单下面还夹着一张治疗阳痿早泄的广告,自己先前没注意,居然也随手揭了下来。

    此时一个老大妈刚好走近身前,看他一脸窘迫,又看了看他手里的广告,轻声说道:“不怕的,大兄弟!咱们有病治病,没什么丢人的!”老人家面色慈祥,语带安慰。

    老人家愈是和蔼可亲,阿坤愈是觉得尴尬不安。他知道这种事情越描越黑,多说多错,当即将治病的广告纸三下五除二撕碎,准备随手丢在地上。

    “注意卫生,不能随地乱丢垃圾,年轻人!”大妈指了指手臂上居委会的臂章,现出居委会卫生监督员的真身,赶紧提醒道。

    阿坤一张脸涨得通红,担心大妈再次出言安慰,不敢与之多做争辩。他将演唱会广告塞进口袋里,见几百米外的地方放有垃圾桶,当即抓起碎纸片,朝着那边跑去。

    “竟然把治阳痿早泄的广告也揭下来了!狗屁的真气输出稳迅兼备!”阿坤一边跑,一边心中咒骂。他跑动的时候,上身稳定凝滞如山岳,双腿急速摆动似海风。当真是稳迅兼备,所言不虚。

    几分钟后,他来到饭馆与楚寻汇合。此时正是午饭时间,但说来奇怪,餐馆客人稀少,门可罗雀。二人坐定,招呼服务员过来。

    “二位想吃点什么?”说话间,服务员已来到二人身边。

    二人各从服务员那里拿了份菜单,开始点菜。

    “干锅肥肠!”阿坤先定一菜。

    “清蒸鲈鱼!”楚寻扫了眼菜单,不甘示弱。

    “回锅肉!”阿坤再下一城。

    “芙蓉蒸蛋!”楚寻后续跟上。

    “蒜蓉空心菜!”阿坤深谙荤素搭配之道。

    “清炒藕片!”楚寻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服务员是个年轻女孩,听二人极有默契说相声似的点菜,捂嘴吃吃而笑,快速记下菜式,转身走去厨房。

    “这个给你!老家伙让我给你捎个东西,还让我见到你之后给他去个电话!”阿坤随手扔给楚寻一个小包裹。

    “大老板八成是让我帮着干什么事情吧!”楚寻接过包裹,正要打开。

    “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先吃饭吧!”阿坤为掩饰先前的尴尬,开始说些有的没的。楚寻一边听坤叔吹牛,一边四处打量。

    他见餐馆墙上有残存的油污,不远处的地下似乎也有未清洗干净的污渍,心想难道也有人跟自己一样,将筷子上的食物甩到了墙上?再者这里的服务员做卫生的态度真不积极,可比自己差远了。正在这时,忽然听到坤叔一声大叫。原来是阿坤吹牛不上税,手撑坐垫起身,想以此壮大声势,却被坐垫里的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楚寻哈哈大笑,为壮声势,也立起身子,坐下时却感觉屁股传来一阵刺痛,似乎也被什么东西扎到。

    中年与少年同时起身,在坐垫一阵扒拉,最后抠起了几块碎玻璃渣。

    餐馆老板闻声而至,听二人讲述,赔着笑脸说道:“对不住,对不住!之前在这桌吃饭的客人摔碎了被子,怪我们的服务员没收拾干净。”

    老板连声致歉,给二人送了一道菜,并给二人换了个座位。

    几分钟后,菜品流水般上桌。二人狼吞虎咽,你扒一口米饭,我吞下一口菜肴。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阿坤吞下一块回锅肉,问道:“这两天跟你爸好好吃饭了吗?”

    楚寻嘴里塞满了食物,答非所问,含糊不清应道:“快吃吧,坤叔!不然菜都凉了!”

    阿坤闻言,给楚寻夹了一块鲈鱼肉,笑着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意示安慰。

    十几分钟后,阿坤吃饱喝足,停杯投箸,满足地叹了口气。他看着对面兀自吃个不停的少年,面上浮现慈爱的笑容。

    不远处的餐桌上,一对父子也在用餐。父亲一边啜饮啤酒,一边满脸慈爱地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儿子。

    两边用餐的光景,一时间交相辉映。

    吃完结账,二人走出了餐厅。阿坤拨通了酒吧大老板的电话。楚寻接过电话,与老人通话。

    “什么?还有这个事情?知道是谁干的吗?”

    “女小偷现在也这么嚣张了?”

    “行,我走一趟!”

    楚寻挂掉电话,跟坤叔说明缘由。两人在餐馆门前分手。他目送坤叔离开,满足地拍了拍肚子,准备往相反方向走,便在这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

    他回过头来,面色愕然,笑道:“石头哥,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