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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风波不断

    “贵人,贵人,快来人啊,李贵人落水了!”绘诗不过是去捡了下风筝,走开没有两步,李贵人就忽然落水。李贵人在水中挣扎,绘诗见侍卫们正往此处赶来,心一横,纵身跃入水中。

    “怎么回事?”皇后匆忙赶来时,柔妃、宜嫔和襄宸妃已在李贵人殿中。绘诗浑身湿透,跪在地上:“皇后娘娘,贵人说闲着无趣,奴婢便陪着贵人去御花园放风筝,不想风筝断了线,掉在御湖旁,奴婢便去捡,因身旁没有别人,贵人便跟着奴婢一起前往。”绘诗抽抽噎噎继续说道:“奴婢去捡风筝时,贵人就站在上头,不料只是一个回头的功夫,贵人就落了水。”“皇上驾到!”皇上急匆匆走了进来:“怎么回事!”皇后走向皇上:“李贵人落水,医官正在救治。”

    皇后指了指绘诗:“将你与本宫说的话再与皇上说一遍。”绘诗抽噎着,话还没有说完,医官前来禀报:“回皇上皇后,李贵人有孕不足三月,正是不稳的时候,如今又突然落水,臣无能,保不住贵人的孩子。”说话的是太医院之首医官赵文成。皇上环视一周:“都是怎么当差的!”,出来皇后,众人皆跪下,不敢出声,绘诗也停止了抽噎,良久,皇后才开口:“劳烦赵大人好生照应李贵人,如今人还没醒,终究是不好。”转而看向皇上,只见皇上抬了抬手,柔妃等才站起来。皇上似乎十分生气:“连主子都看顾不好,留着又有什么用。”承露宫奴仆皆伏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李贵人是承露宫的人,如今小产,柔妃已是战战兢兢,惹人嫌疑,如今皇上如此动怒,柔妃也不敢贸然说话,只能小心试探:“皇上,李妹妹落水时,绘诗舍命相救,是否可以从轻处罚?”皇上闻言,看了看柔妃,自然知道这番话的试探,若是能原谅绘诗,自然也可以不牵连于她,看着趴在地上衣衫尽湿,瑟瑟发抖的绘诗,倒是个聪明人。

    “承露宫奴婢看顾贵人不利,罚俸一年,除绘诗外,各十戒尺。”皇上说罢,众人忙谢恩,皇后看向绘诗:“你起来吧,去换身衣衫,等下过来伺候你家贵人。”绘诗起身,眼睛都哭肿了:“谢皇上,谢皇后娘娘。”皇上走到皇上跟前俯身:“李贵人落水,也是臣妾未能照顾好,臣妾有过。”皇上拉起皇后:“诸事繁多,你也不能事事兼顾,天命不许,无须过于自责。”皇后见皇上深思倦怠,悠悠开口:“皇上政务繁忙,不若先回昭乾殿歇息,臣妾在这守着。”皇上抬眼看了来看帷帐,李贵人还未醒来,自己也不愿见她醒后的伤心摸样,便点了点头:“也好,皇后辛苦了。”

    “我不信,我不信,我的孩子。”李贵人醒来,被告知孩子已经没有的消息,不愿相信,皇后走到床前:“孩子会再有的,你如今还是保重身子的好。”李贵人眼神涣散,忽而聚睛,一把扯住皇后的手:“娘娘,不是这样的,一定是有人害妾身,我是突然就眼前一黑,才跌落的,一定是有人给我下了药,娘娘!”皇后还没说话,宜嫔突然开口:“忽然眼前一黑!我当年小产也是如此,之前从无征兆,忽而晕眩,醒来后孩子便没了。”皇后回头:“我记得你当年也是晕眩落水。”宜嫔神情悲伤,点了点头:“还连累了娘娘受了惊吓,也......”李贵人哭道:“娘娘,一定是有人害我!”柔妃见李贵人死死攥住皇后的手,皇后也有些吃痛,走上前劝道:“李妹妹,我知道你难过,若真是有人陷害,娘娘定会为你做主,可是你这样扯着娘娘也不妥啊。”李贵人闻言松手,口中却仍然嚷着是别人害她。

    “好生照料李贵人。”从殿中出来,皇后对医官和承露宫的奴婢们吩咐道。转头对柔妃说:“如今李贵人心神不稳,你又素来身子不好,在你这也扰你不得安生,本宫会命人将枕帘殿收拾出来,你打点一下,过几日便将李贵人挪过去吧。”

    皇后离去后,柔妃喃喃道:“李贵人的龙胎来的突然,去的也突然。”碧游沉思片刻:“这些日子,我没能近她的身,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妥。”柔妃轻笑一声:“有人故意防范,你自然看不出来。”碧游正在疑虑之际,落池开了口:“娘娘的意思是?”柔妃不紧不慢地端过药,喝了一口:“我入宫前便听闻,当初在太子府时,宜嫔也是忽然落水小产,连带着皇后受了惊吓,也小产了,如今李贵人小产与当初宜嫔一摸一样,想必都是一人所为。”落池转了转眼珠:“是兰昭仪!”说完,立马捂上嘴,柔妃看向她:“否则还有谁有这样的能耐。”落池吞了吞口水道:“那咱们要不要提醒一下皇上?”柔妃蔑笑一声:“皇上英明神武,你当他真看不懂这一层吗?只不过是没有证据,加上投鼠忌器,总归要顾忌齐家。”想了想,柔妃又开口:“不过她如今升为昭仪,咱们也可以略微杀杀她的威风。”落池和碧游心领神会,很快便下去了,柔妃一人在殿中,又喝了口药:“真难喝。”说罢,直接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月前,中秋夜宴时,李绮罗和何琴同时报有身孕,皇上大喜,随即封赏不断,何琴并不得宠,故而除了一些物件封赏外,只被赐了封号。李绮罗就不同了,本就新贵得宠,如今有孕,皇上自是十分高兴,才刚怀孕就被封为贵人,在宫中一时风头无贰。

    “贵人,虽说这东珠是皇后所赐,可是如今去给皇后请安,您戴着是否不妥啊。”此时众人已经去给皇后问安,李贵人却还在梳妆打扮,还要将东珠戴着,绘诗感觉如此对皇后不敬,正在劝说。李贵人将东珠耳环递给绘诗:“就戴这个,如今我怀有身孕,又晋了位份,皇后亲赐的东珠,如何不能戴?”

    “李贵人姗姗来迟,如今真是娇贵了。”说话的是顺妃,她刚晋了妃位,加之本就看不惯李贵人张扬跋扈的样子,便第一个出言讥讽。李贵人与她家世相当,也并未太将她放在眼里:“我如今怀有身孕,皇上体谅,要我无需太早起床,顺妃姐姐是要我不顾及皇上的心意吗?”顺妃一眼扫过去,并未说话。兰昭仪看了顺妃一眼,拿了一块茶点,还未送入口中:“颖史女也怀有身孕,到也不曾见她如此骄矜。”李贵人无言,她敢反驳顺嫔,却不敢与兰昭仪争辩,只瞪了一眼颖史女,颖史女见状,只低头不言。皇后看着眼前一幕,轻轻笑了笑:“坐吧,如今你二人怀有身孕,无需日日过来请安。”

    李贵人前脚出来仪殿,后面紧跟着便是陈才人和颖史女,陈才人愤愤:“你看她那个情况样子。”转头看向颖史女:“你也是,同样怀有身孕,你怕她做什么?”颖史女喏喏道:“我不如她得宠,算了吧,如今我只想平平安安的将孩子生下来,姐姐,你也不要生气了。”

    “宜嫔娘娘,刚刚李贵人戴着东珠来请安,皇后竟也不曾责怪?”陶才人随着宜嫔一同回宫,宜嫔看了眼陶才人:“皇后娘娘从来不在意这些小事,既赏了她,便是许她戴的。”陶才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宜嫔身旁的丹兮轻声道:“可是她在皇后面前戴着,是否是大不敬?”宜嫔看了丹兮一眼:“有人责怪才叫大不敬,无人责怪便不是,这些话以后别说了,图惹是非。”陶才人看了看丹兮,原本想说的话也压了回去。

    回到殿中,李贵人拂袖,碎了一地碗盏,绘诗在一旁不敢说话,李贵人怒道:“何琴,她算个什么东西,祖辈烧高香了,能让她入宫伺候,竟还怀有身孕。方才在来仪殿中,说什么‘给皇后请安,是妾妃应尽之礼,不敢因有孕而耽搁。’哼,这不是明摆着打我的脸吗?”绘诗轻声道:“贵人息怒,且看腹中的小皇子呢!”李贵人轻抚小腹,暗自思忖,忽而看向绘诗:“我与她同时有孕,若是让她生下长子,岂不是要压我一头?”绘诗跪地:“贵人不可啊,这是在宫中,况且皇上至今无子,格外看重您与颖史女的龙胎,千万不可如此做啊。”李贵人见她慌乱,带有些许不耐烦:“慌什么,又没让你去做。还不快把地收拾了。”

    “娘娘,西配殿那边又碎了碗盏。”落池进殿回话。柔妃掩唇轻笑:“她火气倒是不小。”落池也笑道:“明明就是她不敬在先,皇后又不曾责怪,现如今自己却生起气来,真是没有教养。”柔妃看了落池一眼:“她这个样子,就算生下孩子也成不了气,赐些补品给她,去去火气。”

    令倚宫中,兰昭仪一面把玩着玉如意。一面与锁露说话:“她如此张扬,本宫也不必容她,做的稳妥些,不要自己经手。”锁露一面答是一面退下,来到了携芳殿。“宸妃娘娘近日好像颇受冷落。”落池放下带来的东西,朝着余宸妃说到。余宸妃看了一眼巧儿,巧儿便带人都退了出去,余宸妃开口:“锁露,你坐吧。”锁露摇摇头:“你是妃子,我是奴婢,不合适。”余宸妃还想开口,但见锁露如此也不再说话。

    锁露离去后,巧儿进殿内。看余宸妃坐在那里出神,忍不住开口:“是兰昭仪有什么吩咐吗?”“没有,只是让锁露带些东西来看看我,怎么说我也是从她宫里出来的。”余宸妃回过神来,继而说道:“你去备些东西,我们去看望一下李贵人和颖史女吧。”巧儿有些疑虑:“娘娘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些?”余宸妃轻笑:“没什么,之前我与李贵人她们争宠,闹了不少别扭,可如今她风头正盛,我还是低声些比较好,与六宫交好,才好生存。”

    “贵人姐姐初次有孕,未免烦扰,妹妹一直都不曾来看望,如今瞧着也快满三个月了,胎像稳妥,这才带了东西来看看姐姐。”余宸妃语气略带讨好,李贵人斜卧在榻上,吃着燕窝,也不看她。“余宸妃有心,想来我怀孕,你应当高兴才是,如今我不便伺候皇上,不是给了你很大便宜吗?”李贵人略带讥讽地说道。李贵人有孕后确实不能侍寝,可皇上还是每日都过来陪她用些汤药,再者说襄宸妃也在这承露宫中,李贵人有孕倒是便宜了她,至于余宸妃,反而有些失宠。余宸妃扯着嘴角笑了笑:“贵人姐姐说笑了,皇上心中自然是以姐姐为重,连这燕窝都是上品。”李贵人懒得敷衍,余宸妃略坐了坐,又夸赞了下李贵人殿中陈设后便走了。余宸妃来的突然,绘诗总觉得不大对劲:“贵人,余宸妃向来与您不睦,今日怎么会突然到访,还带了这些东西。”李贵人却不觉有异:“哼,一个庶女,作为兰昭仪陪嫁入宫,不过是得了几天宠幸,如今看着我身子贵重,自然是要来巴结讨好的。”绘诗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还是换了话题:“那这些东西?”李贵人看向余宸妃带过来的东西:“什么样的东西,也往我这里送,随便放着。”绘诗将东西拿下去,李贵人看着绘诗把东西拿下去,喃喃道:“什么东西,也配与我姐妹相称?”说罢,继续将碗盏里的燕窝送入口中。

    余宸妃带着巧儿从承露宫出来,巧儿略有不平:“宸妃娘娘,您何必来这一趟,她这样爱搭不理的,奴婢都看不下去。”余宸妃抬起头:“你瞧见她宫里的吃食了没?”巧儿低头想了想:“不过是精致了些,咱们宫里也并不比这些差呀。”余宸妃冷笑:“咱们宫里哪里还能吃的上血燕,恐怕除了皇后和几位娘娘宫里的,其余的都在这了,颖史女同样有孕,便也吃不上血燕。”

    “娘娘,按您的吩咐给李贵人和颖史女都送了东西过去,还碰上了余宸妃带着宫人也去看望她们。”女眉向珍妃回话,珍妃吃着葡萄,抬眼看了看外面:“我说她今天怎么一早就出去了,到现在也没回来,原来是去巴结了。”女鬓也在一旁轻笑:“殿下是我利国公主,自然不能理解她这样卑微之人的心境了。”珍妃坐起身子,略显不屑。女眉继续道:“是啊,我们殿下的气度宫中何人能比,就连皇后也不如我们殿下尊贵。”三人笑得更加放肆,女眉似是想起来什么:“娘娘,那个颖史女倒是恭敬,我还没到门口,她便接了出来,可是李贵人仗着有孕,连恩都不谢。”珍妃脸色一紧:“不知好歹,既然如此,折腾折腾她,别让她过得太舒服了。”女鬓闻言,开口:“可是她如今有孕在身,若是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珍妃并不在意:“做的隐蔽些便是,让她难受难受而已,出不了事。”女眉转了转眼珠:“她药方里不是有葛根粉吗,稍微加重一点,让她疼一疼,既出不了大事,也不易发觉。”

    顺妃在何史女的殿中,片刻不离,太医出来后忙上前问道:“怎么回事?”赵文成看了看四周,顺妃便吩咐道:“你们两个去回禀皇上皇后,其余的都下去吧。”赵文成见旁人都离去才开口:“是麝香所致,只是臣查看了四周,并无麝香的痕迹。”顺妃思忖片刻:“没有证据,就查不出来,不知道是谁有这样的好手段,本宫知道了,我会去与皇后说明,赵大人知道该怎么说?”赵文成低头:“没有证据的事,臣会告诉别人,颖史女只是身体娇弱,才会晕倒。”

    “有人出手了。”皇后喃喃道,顺妃忧心忡忡:“娘娘,此人用心险恶,若是真的得逞,颖史女在臣妾宫中,由臣妾照料,臣妾也逃不了干系。”皇后扶起顺妃:“千防万防,还是有错漏,你不必担心,本宫会以颖史女身体不好,需要悉心照顾为由,撤了她宫里的人,让蓝玉和紫陌过去照顾,至于你宫中,除了你信得过的人,不要让任何人接近。”顺妃俯首:“谢娘娘周全。”顺妃离去后,绿袖问道:“是兰昭仪吗?”皇后摇了摇头:“不知道,不太像,她从未用过麝香,敢用麝香,却没能让人查出证据,是谁呢?”皇后沉默了许久:“粥熬好了吗?去看看皇上。”

    沐宗玺放下手中的奏折:“你来了。”尉迟倾将红豆粥放到案上:“都什么时辰了。”沐宗玺看了看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天色都暗了下来,笑着端起粥:“这些大臣每天都有这么多事情要禀报,我看着看着就忘了时间。”尉迟倾看着他将粥吃完:“今晚去看看颖史女吧。”沐宗玺点点头:“赵太医来跟我回禀了,有人忍不住了吗?”尉迟倾抬起头:“她为人胆小谨慎,从不张扬,还是有人看不惯她。”沐宗玺冷笑一声:“看不惯的是她腹中之子。”

    “闷死了,重阳节宴不许我去,说是怕我劳累,天天就闷在这宫里。”李贵人在殿中踱步,绘诗陪在身旁:“贵人且忍忍。”“还有七个月,怎么忍。”李贵人没好气道。李贵人看向绘诗:“刚入宫的时候,司库房不是给众人都送了些风筝吗,你去找出来,我们去放风筝。”绘诗有些为难:“贵人,这个时节不太适合吧,再说前些天颖史女突然晕倒,前日贵人你又有些腹痛,奴婢怕......”李贵人一眼瞪过来:“怕什么,小门小户的出身,是她自己无福,动不动就晕倒,你担心什么。前日腹痛,医官不是说了吗,是常事,只是吃多了东西而已,如今我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动,还闷在这里,急死人了,去把风筝拿过来,对了,别叫旁人跟着,人多跟着束手束脚的,更招人烦。”

    “笨死了,给我。”李贵人拿过绘诗手中的风筝线:“这不就飞起来了吗?”李贵人扭头正跟绘诗说着话,手里的风筝却突然断了线。“愣着干嘛,还不快去找。”李贵人冲着绘诗说道,两人来到御湖旁,风筝就落在水畔,李贵人踮脚看了看:“在那呢,去捡回来。”绘诗看了眼风筝,又看向李贵人:“贵人,这里没有别人了,不如我陪贵人回去再叫人来捡吧。”李贵人啧了一声:“怕什么,我站在这上面,又不会跌下去,你下去去捡了,我们再回去。”绘诗无奈,只好蹲下石阶去够风筝,刚拿到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李贵人竟跌落水中,绘诗一下子慌了神,忙大声喊叫,远处有守卫听到声音往这边过来,绘诗看着快要走近的守卫,又看了看在水中扑腾的李贵人,心想若是出了事,自己恐怕难逃一死,守卫越来越近,绘诗将风筝一丢,转身跳入水中,口中还唤着:“贵人,贵人。”事实证明,绘诗这一跳为自己争取到了活命的机会,虽然被罚了一年俸禄,却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枕帘殿在宫中北角,离昭乾殿和来仪殿都很远,李贵人小产后,再也不曾见到皇上,皇后体谅她身体不适,将每日请安也免了,起初,嫔妃们可怜她失子,还常来探望,可是李贵人终日说是有人害她,脾气暴躁,渐渐地,便没什么人过来了,只有绘诗还忠心伺候在旁。“去告诉皇上了吗,是有人害我。”李贵人抓着绘诗的手问道,见绘诗不语,又问道:“那告诉皇上,我生病了不舒服吗?”绘诗点点头。“那为什么皇上不来看我!”李贵人大声叱问。绘诗跪在地上噙着泪:“奴婢去回禀了多次,皇上只吩咐了医官来瞧,又让奴婢奴婢好生照料。奴婢去问了安宫监,可安宫监说近日国事繁忙,皇上已许久不来内宫了。”李贵人松了手,瘫坐在床上:“皇上不来,我又没了孩子,我是不是失宠了,不,我不能失宠。”李贵人得宠时目中无人,如今失宠,看笑话的人多着呢,还有宫中的奴才少不得要作践她。“给我梳妆,我要去见皇上。”李贵人起身坐到妆台前,绘诗见她如今病容残损,心有不忍:“贵人,如今最重要的是修养好身子,您现在去见皇上,皇上也未必会怜惜啊。”李贵人看着镜中的自己,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时的样子,落着泪将梳子放下。

    安抚李贵人睡下后,绘诗从房中出来,叹了口气,之前给颖史女下麝香,如今自己却失了孩子,安知不是报应。

    “夫人,颖史女那边?”锁露低声询问,兰昭仪看了一眼过去:“不要轻举妄动。”李贵人和颖史女有孕后,兰昭仪已在暗暗筹谋,谁知颖史女忽然昏倒,皇后将蓝玉和紫陌派过去照顾,顺妃又一日三餐都盯着,自己一时无法下手,加上李贵人小产,皇上十分震怒,若在此时对颖史女出手,恐会被人拿住把柄,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待到日后再慢慢筹划吧。

    安士臣掀了帘子,皇上搓着手走进殿内:“母后这里真是暖和,外面可冻坏人了。”太后看向外面,一片雪白:“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有好收成。”皇后也看了看外面,如此雪景,不知父母在家中可有对雪小酌。太后看向皇后:“你的生辰也就在这两日,你堂兄可回来了吗?”贵太嫔抱着幼子沐宗玘也在殿内,沐宗玘还不满一周,刚刚睡醒咿咿呀呀了几声。贵太嫔笑着哄他:“玘儿也知道皇嫂要过生辰了,在给皇嫂道贺吗?”皇上逗了逗沐宗玘,又坐到皇后身边:“去年你生辰,朕刚刚登基,许多事情都顾不周全,今次可要好好办一场了。”皇后轻笑:“小事而已,无需如此隆重。”太后看着他二人:“皇后身份贵重,应该要好好准备的,让你堂兄堂嫂也进宫聚聚。”皇后起身:“谢母后。”太后点点头,朝贵太嫔那边伸手:“来,玘儿让母后抱抱。”

    从太后宫中出来,皇后看了看雪:“梅苑的红梅也都开了吧。”皇上看了看太后院中的腊梅,开的虽好,却在雪景中显不出颜色。安士臣回话:“回娘娘,梅苑的红梅开的极好,日日都有人搭理。”皇上看向皇后:“不可辜负啊,去看看?”

    梅苑里,红梅簇簇,映在白雪上,更加好看。皇上折了一枝递给皇后,皇后轻轻一嗅:“好香。”皇上轻笑:“你既喜欢,就移些去你宫中。”皇后闻着阵阵梅香:“今年司国和利国都派了使臣,再有一个月便到了,折些红梅插瓶,以作装饰,正好。”皇上点点头:“珍妃当初嫁过来时,我以刚刚登基,宫中三夫人之位仍旧虚设为由,只册了她为妃子,候选于三夫人,此次利国派使臣前来,为顾两国体面,少不得要给她晋一晋位份。”皇后点了点头:“那便册为昭仪,与兰昭仪并尊吧。”

    “来,让姑姑抱抱。”皇后生辰,办了场午宴,众人散去后,皇后留了堂哥堂嫂和舅父家的弟弟说话。此次陶琪善将幼女尉迟檀也带进宫来,尉迟檀如今刚满两岁,说话也是时不时冒出一两个字,尉迟檀尚未长成,眉眼之处却像极了尉迟倾,尉迟信夫妇至今唯有一女,也是疼爱非常,尉迟国公夫妇膝下只有尉迟倾一女,可尉迟倾两次怀孕皆小产,至今没有子嗣,故而也便把侄子尉迟信的女儿当作自己的亲生孙女。皇后抱着尉迟檀,向绿袖吩咐:“去把本宫的红宝石项圈拿来。”转而对尉迟信夫妇道:“哥哥,小檀儿的生成也刚过不久,我这个当姑姑的还没给檀儿准备礼物呢。”说话间,绿袖已经把项圈拿来,皇后将项圈给尉迟檀戴上。陶琪善走上前抱过女儿,尉迟信看了看女儿,又看向自己的妹妹:“这红宝石还是你从前在家的时候,缠着我给你寻来的,闹了好久呢,如今又给了檀儿了。”陶琪善也笑道:“小孩子生辰,不用这样,你哥哥好不容易给你寻来的,给她做什么。”皇后笑了笑:“没全给呢,哥哥给我寻来的红宝石,我做了一件项圈还有剩余,另打了一套钗环,还在库里放着呢。”张子墨低头笑了笑:“原来姐姐还藏了私啊。”皇后瞪他一眼:“就你话多。”

    几人正在说笑,红萝从外间进来:“娘娘,两位长公主来了。”话音刚落,安乐、顺意两位长公主便走了进来,朝皇后行了个万福礼,仪琏轻笑:“皇嫂这里好生热闹。”几人起身给仪琏、仪瑾行了礼后又各自坐下。皇后问道:“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我还准备晚膳时使唤人去叫你们。”仪琏道:“闲着也是无事,过来坐坐,刚才午宴上人多,也没好拿给你。”说着,递过一个荷包,金线掺着银线一起绣的凤穿牡丹的花样,好生精细。皇后接过荷包:“不是说是给母后绣的吗?还是我帮你选的颜色。”仪琏轻笑:“哄你的,你选的颜色,如今可不能说不喜欢了。”皇后笑着,拿着荷包,荷包里装了些镂空花样的金豆子,有莲花、梅花、昙花、牡丹各种样式的十分精巧。陶琪善看了看,说道:“长公主的绣工实在是好,真是自叹不如了。”仪琏微微点头:“少夫人自谦了。”见仪瑾许久不曾开口,皇后又看了看子墨,问道:“七妹妹可给我准备了贺礼?也亲手绣了什么不曾?”仪瑾还没说话,仪琏也轻轻捂着嘴笑了笑,仪瑾一时语塞:“我的绣工远远比不上六姐了,不过我给雪然姐姐拿来了一副玉镯,是中秋的时候外祖父给我的,我看着司库房里都不见得有比这个成色好的镯子了。”雪然接过镯子,却是少有之物,想来是先帝在世时赐予尉迟老太傅的了。

    “子墨哥哥,你在看什么?”刚刚,张子墨从殿内出来,来到皇后的院中,仪瑾的眼神一直随着他,见他在这里站了许久,便走了过来。子墨行了个拱手礼:“长公主殿下,在下是看在看这院中,踏雪红梅,意境很美。”仪瑾循着话看去:“‘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是很美。”子墨点了点头,却并未看向仪瑾,仪瑾收回眼光,看向子墨,面容皎洁,眼若星辰,昂首挺立,一袭白衣,以玉色腰带作为点缀,腰间只带了一只墨松图样的玉佩,想到自己此刻离他这样近,不禁脸色一红,小声道:“子墨哥哥不要叫我殿下,唤我仪瑾就好。”说完,还没等子墨回过神来,便又快步走进殿内。张子墨回头看着她忽然离去,不免心有所思。红萝走向张子墨行了个礼:“快传晚膳了,皇后娘娘让公子进殿用膳呢。”张子墨嗯了一声,便走进殿内,皇后见他进来:“你连外氅都没穿就出去外面,怎么待了这么久。”张子墨轻笑:“姐姐院里的红梅很好看,一时贪看住了。”

    晚膳后,众人解散去,皇后让人送了哥哥嫂嫂回府,张子墨也将要离去,皇后叫住了子墨,走近方才开口:“仪瑾对你的心思,你也能看得出来,你是怎么想的。”子墨眉头略蹙:“姐姐,我无心于儿女情长,我是张氏嫡长子,日后我的妻子不仅要能与我一起统管全族,还要能在宅子里耐住寂寞,与各方人缠斗,而且我未必能够时时站在她这一旁,顺意长公主身份贵重,潇洒恣意。却不适合嫁给我,做张氏的当家主母。”皇后也没在说什么:“舅父舅母也不会愿意让你尚公主,既然你也没有这个意思,以后便少进宫吧,总归要绝了她的念头。”子墨拱手:“让姐姐忧心了。”

    众人刚走,仪琏便从角门进了来,此时已在皇后内殿,皇后进来见她正在宫中,自是知道她想问什么,让绿袖和红萝下去后,摇了摇头:“若是子墨有意,他俩也算情投意合,就算舅父舅母不愿,我也自会劝说,全了仪瑾这场姻缘,可是我多次问过,子墨从未对仪瑾动过心思。”仪琏早就知道是这样,但也还是想再替妹妹问一遍:“我私心里,当然也是不愿意她嫁过去的,张家是世家大族,仪瑾的性子,恐怕也做不好当家主母,只是她喜欢子墨哥哥,喜欢了多年,我怕她不愿意放手。”皇后也无可奈何:“仪瑾虽然单纯了些,可却始终很是聪慧,偏偏一遇上子墨,就什么都顾不得,孽缘。”

    “李姐姐,身子还没好吗?”襄宸妃带着云姝来到枕帘殿,李贵人小产已经两个月了,可还是终日缠绵病榻,襄宸妃说是来探望,但实际不过是来看看笑话。绘诗上前行礼:“宸妃娘娘,我们贵人身子尚未痊愈,不适合见人。”襄宸妃并未理她,径直走到李贵人床边坐下:“贵人这一病,确实没有以前好看了。”李贵人病容残损,只着了素色寝衣斜卧在床上,襄宸妃本就貌美,往日因李贵人得宠,又有棋艺精湛作为加成,气势上也是不分上下,可今日襄才人穿了一身绛红色衣裙,更显得娇艳,就这样坐在李贵人身旁,对比十分明显。李贵人撑着身子起来:“你今日是来我这里耀武扬威的吗?”襄才人靠近她,轻声说道:“如今的你还值得我来耀武扬威吗?”抬起李贵人的下巴:“柔妃也整日里病着,却是个病西施,你呢?若我是皇上,也不想再看到你这副尊容。”说罢站起身来:“姐姐还不知道吧,今日是皇后娘娘生辰,午宴上皇上问都没问你一句,现下也只有我来看看你了。”对着云姝吩咐:“把东西给李贵人留下,如今她可再吃不上这样好的燕窝补品了。”说完带着云姝离去。

    襄宸妃看着云姝欲言又止,开口道:“你想问什么?”云姝是襄宸妃的陪嫁侍女,比旁人都要亲近,当初襄宸妃在湖心跳舞,抚琴的就是云姝。只见云姝开口问道:“您今日何苦来这一趟,以往她得宠,三番两次将皇上从您屋中请走,如今她已然失宠,您又何必来看她,难道......”“难道是来落进下石的?”襄宸妃接过云姝的话茬,云姝低头:“奴婢不敢这样想。”襄宸妃悠悠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如今不仅是来看看她跌落云端的惨状,更是因为如今宫中兰昭仪圣眷不断,珍昭仪也得了晋封,余宸妃虽也得宠,可是也不能跟她们相比,我如今也算风头日盛,若是没有旁人,那我便会成为这个出头鸟。”云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颖史女虽怀着身孕,却为人胆小懦弱,难成大器,陈才人又自视清高,不愿争宠,其他几个才人史女又不出众,实在难以出头,所以娘娘还是想让李贵人来做这个出头鸟。”襄宸妃点点头:“想让她复宠,但也要绝了她复宠后的祸患,趁着现在,没人注意她,做的隐蔽些,不要让人拿住把柄。”

    “她都拿了些什么?”李贵人躺在床上问道。绘诗翻了翻刚刚襄宸妃哪来的东西:“回贵人,是一些燕窝和山参。”李贵人抬眼看去:“不过尔尔。”可是转而想到自己如今宫里连这些都没有了,不久前宫里的血燕补品还是紧供着自己,未免有些神伤,突然坐了起来:“燕窝!”“绘诗,余宸妃是什么时候来看我的?”李贵人突然询问,绘诗有些茫然:“贵人小产后,余宸妃并未来过啊,连贵人有孕之时,余宸妃也只来过一次。”李贵人想了想:“我入宫前,她刚得皇上宠幸,自我入宫后,便夺了她的宠爱。她从来看不过我,连我怀孕,她也不曾来贺我,怎么会突然来看我,与我姐妹相称,还奉承我得宠,在我宫里看了许久才离去。”绘诗也是突然一惊:“余宸妃来看过贵人后,贵人便有些劳累,连后来女眉带来珍昭仪给您的礼品时,也没能起身谢恩,再过没几天,贵人你就突然晕眩落水了!”“一定是她动了手脚!一定是她!当时劳累,我以为是初次有孕,不能适应,并未在意,想不到是她做了手脚!”说着,李贵人就要起身:“我要去告诉皇上。”绘诗连忙上前:“贵人,您现在去说也于事无补啊,孩子已经没了,况且又没有证据,皇上不会信的,反而会觉得是您失子导致胡言乱语。”李贵人看着绘诗:“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这个贱人!”绘诗安抚着李贵人:“眼下贵人只有好生调养,再度获宠,才能有机会报仇。”

    皇后看着眼前摆着的东西,冷笑道:“还真是多啊?”蓝玉俯首作答:“这还不到一半,我和紫陌轮番照顾,却还有人想动手脚。”皇后走近案前,拿起一盒香膏:“麝香,散珠,还有红花,真是想的出来。”蓝玉忙拿过香膏:“娘娘,这种东西您还是别碰,只怕伤身。”皇后看着蓝玉这般匆忙,摇了摇头:“这些东西总是要用上身才会起作用,查得出是谁吗?”蓝玉摇摇头:“都是些小宫女小太监,问他们是谁给的,他们也说不上来,只说面生,有人给她们银钱叫把这些东西放到颖史女屋里,后来再去找他们问时,便接二连三的去了,有失足落水,还有因偷窃宫中财物悬梁自尽的。”皇后看了一眼蓝玉:“真是好手段,这些小宫女小宫监没人注意,死了也不会有人怀疑。”皇后坐会榻上:“你与紫陌辛苦这段日子,好生照应,再过一两个月,颖史女的胎就坐稳了,便不会有人再敢轻举妄动。”

    “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人也憔悴了许多。”沐宗玺看着尉迟倾问道。尉迟倾笑了笑:“没什么,使臣不是快到了吗?我想着给他们安排住在哪合适,毕竟如今后宫嫔妃众多,多有不便。”沐宗玺也点了点头:“嗯,倒也无妨,使臣可住外殿,远离嫔妃居所,婢女们便在宫婢居所处腾出地方便是。”沐宗玺见尉迟倾心思好像并不在这个上面:“好像不是在想这些吧?”尉迟倾也不想瞒他:“今日蓝玉拿了些东西,何琴不过是个史女,又不得宠,如今有孕,旁人都容不下她。”沐宗玺点点头,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你不必多虑,这件事我会来做。”

    浩存立在殿中,皇上并不看他:“让致及好好盯着池梧宫。”浩存领命后便下去了,安士臣端着碗红豆粥走上前来:“皇后娘娘说皇上批折子又忘了时辰,让人送了碗粥来给皇上暖暖胃。”皇上看了一眼:“嗯,放下吧。”看着皇上手里拿着折子,眼神却留滞,安士臣猜测皇上也许是想起了皇后当年的两次小产。

    沐宗玺拿着折子出神。四年前,沐宗玺还是太子,迎娶了尉迟倾为太子妃,不多久尉迟倾就怀孕了,沐宗玺也很高兴,给尉迟倾寻了好多东西,说是要等孩子生下来给孩子最好的。尉迟倾也很高兴,可是突然就落了胎,没有任何征兆,后来尉迟倾查出是齐乐颜动的手,可是证据已经没了,动不了她,沐宗玺知道后也十分震怒,可是彼时他初登太子之位,地位不稳,齐家又是父皇一手扶植起来的,自己不能动他们,只能暂时忍耐。后来尉迟倾和方琪都有了身孕,偏偏方琪又落了水,连带尉迟倾受了惊吓,孩子也没保住,这件事当然与齐乐颜也脱不了关系,尉迟倾是第二次有孕了,经历了第一次的伤心,这一次尉迟倾处处小心,齐乐颜没有下手之机,于是便把目标转移到方琪身上,尉迟倾对方琪并没有防备,于是齐乐颜在方琪身上做了手脚,方琪日日来给尉迟倾请安,已经致使尉迟倾胎像不稳,后来又因在请安回去的路上落水,尉迟倾受惊不小,孩子便也没留住。这桩桩件件,沐宗玺都查了出来,可又能如何?

    可齐乐颜终究是低估了尉迟倾,尉迟倾不是长孙如清,不会因为失子而终日郁郁不欢,一蹶不振。尉迟倾知道,唯有与沐宗玺同心,才能报自己丧子之仇。现如今的沐宗玺已是一国之君,可以用自己的贴身暗卫护住颖史女腹中之子。然而当年,为保全太子之位,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陈若安和陈若临安排进御林军已经惹来父皇的猜忌,其他暗卫也只能暂时隐蔽起来,不能得用。当初的太子府明面上是风平浪静,其实暗潮汹涌,各方势力都在暗中窥探,尉迟倾为保尉迟世族和张氏世族不受猜疑,并不曾动用家族影卫,也可说两次小产也有尉迟倾太过谨慎的原因。先帝去世后,沐宗玺登基为帝,可是前朝后宫仍有多方眼睛在盯着,齐家春秋鼎盛,又顶着先帝托孤的名头,朝野上下,没有人敢与之抗衡,如今沐宗玺已在培养新人,只是若想将齐家连根拔起,也并非易事,稍有不慎,便会成为傀儡皇帝,有名无实。尉迟倾家世贵重,尉迟国公又是名满天下,如今在后宫中,暂且还能压制住兰昭仪,柔妃为太后亲眷,顺妃也是贵太妃侄女,家世都不俗,齐盛在外,也不敢过于放肆。

    沐宗玺放下折子,端起粥,送了一勺进入口中,绵密香甜,只是又忆起尉迟倾当初一身红衣嫁于他为妻,他也以为自己能护着她的,可还是因为各种忌惮让她受了委屈,若是当初父皇不曾猜忌于他,他也不需要用尽心机隐藏实力。又送了一勺入口:“若是当初......”安士臣随侍在侧,并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