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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皇长子

    “李淳深是个好孩子,往日先帝在时,秋猎曾见过,倒是个翩翩儿郎。只是他家世并不显贵,你确实想好了吗?”太后坐在软椅上如是说道。贵太妃低了低头:“李三郎为人忠厚,且他家家风清明,会是个好夫婿,仪珂又素来没什么心机,若是嫁到豪门大族里,只怕盘根错节,难以应付,是以李三郎却是良人了。”太后点了点头:“也好,既然你看中了,那便着四房安排吧,再叫礼部择个吉日,仪珂比仪琏年长,仪琏早在今年年前,最晚也在明年二月便要嫁往司国,仪珂的婚事还是尽早办了吧。”想到自己的女儿即将远嫁,太后似是有些心痛,贵太妃知道如此也未免太过匆忙,只是既然已经决定了还是早早办了的好,未免以后又出现些什么变故。“是,仪珂的婚事我来操办,四房正为仪琏出嫁一事忙碌,还是少劳烦些好。”贵太妃道。

    开了春,万物复苏,天气也渐渐和暖,御花园中杏花也开了。仪琏虽已与靳楚澜订下婚约,可宫规森严,不便相见,皇后便求了皇上的旨意,让公主皇子和各家的公子小姐们一同踏青,也算不辜负春日美景。皇上朝政繁忙,这些事便让皇后去安排了。此次出行,除了先帝的姐姐辉循大长公主沐永攸外,都是些未娶未嫁的公子小姐们。颖史女生产在即,皇后本不准备同行,意欲留在宫中照拂,可近几个月来,使臣来朝,除夕,元宵接连来到,皇后打理宫务十分劳累,皇上见她辛苦,便让皇后趁着此次踏青出去好好歇一歇,太后也有此意,皇后便不得推辞了。是以宫务便交由兰昭仪和珍昭仪打理,由柔妃、顺妃协助,说是如此,可实际珍昭仪却插不上什么手。

    收拾停当后,皇后便带着众人往踏云台而去。踏云台位于皇城东面,一来一回也不过十数日,往来方便,是以被圈入了皇家园林之中。此次出行,除了宫中三位未嫁的公主外,还有辉循大长公主的女儿陈艺媛也在其中。张子墨与其堂弟张子圭、堂妹张舒窈也同行,齐家三郎和五郎都未曾婚配,然齐可诚已经回到西州驻守,此时已不在京中,故而齐可违与齐乐语也一同前来了。自然还有沐仪珂的未婚夫婿李淳深了,与之同行的还有其弟李纯海。说来他们统共兄妹五人,皆是同母所生,排行从淳从水,李彬便按照江河湖海准备给自己的孩子取名,待夫人生了三郎后,一时感叹又生了个儿子,难道老天真要让他有江河湖海四个儿子不成?于是便舍弃了湖字,将三郎取名深字,希望不要再生儿子了,直到夫人又生下四郎,老大人不免仰天长叹:“难道老天真不愿意给我一个女儿吗?”无奈,算了只怕不见“海”,是无法停了。果然四子落地,好几年夫人都再无生育,李彬也是暗自神伤,看来自己此生是享不了女儿福了,忽而五年后李夫人再度有孕,这次诞下一女,李彬喜爱非常,为其取名李玉湖,视作掌上明珠,无比疼爱,如今小女儿年仅十一,此次并未跟着哥哥前来。

    说话间,众人已到踏云台,此处早已收拾妥当,安排好了住处,便各自先行歇下。此次出游,虽已皇后为尊,然辉循大长公主却是长辈,皇后少不得要敬着。沐永攸与先帝沐冼染非一母所出,然先帝兄弟众多,却只有这一个妹妹,故而当年兄弟虽争斗不断,却都对这唯一的妹妹十分不错,沐永攸的生母位份并不尊贵,也是凭借着沐永攸这个女儿,最后才被封为淑妃,后来沐永攸被早早安排嫁给了陈氏世族的嫡子陈慕棵,这也是近百年来,唯一一位以公主之身嫁与世家嫡子的。原本陈慕棵是家族选定的继承人,可迎娶了沐永攸后,便放弃了继承。族规虽未有明文规定,继承人不可尚公主,可众人皆知,迎娶公主,便意味着倒向皇家,一族之长若为皇家所用,便可能带着整个家族走向覆灭。沐永攸出嫁后一直无有生育,年约三十五才有了陈艺媛这个一个女儿,如今陈艺媛也不过才十九与沐仪琏同岁,沐永攸生女时候因年纪已经大了,因此险些将性命都搭了进去,是以至此还不曾为女儿相看人家,总是要再留上几年的。

    仪琏此刻正在皇后处,皇后看着仪琏似有些许不安,便出口问道:“怎么了,刚到这你就不安。”仪琏也不准备瞒她,眼见屋中并无旁人:“雪然,姑母也来了,她是嫁给陈氏世族的人,我怕...”雪然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担心仪瑾见有先例,更加会觉得与子墨有可能。可是这次出行,辉循大长公主是皇上特意请的,按理说这般春游耗体力的事,是不会去打扰长辈的,皇上特意如此,难道是有心?而且本来自己并不打算出行,可皇上执意如此,莫不是想让自己从中周全张氏?雪然不敢再想下去,皇上真的想让仪瑾嫁到张家以作拉拢吗?可此事实在不妥。“大长公主此来也在我意料之外。”雪然悠悠开口。两人心思沉重,出行时也是满面愁容。大长公主见皇后面无血色,只当她是过于疲累,便开了口:“我年纪大了,实在是没办法跟着年轻人们一同玩耍,别再扰了大家兴致,便先行回去休息。”皇后也笑道:“既如此,我陪姑母回去。”说着转头向仪琏说道:“你们多加小心,天黑路难行,记得早些回来。”

    陪大长公主回去后,两人只相互客套了几句,便各自回了住处。此次出行,皇后只带了绿袖,让红萝留在来仪殿照管。皇后揉着太阳穴,满面愁容,绿袖捧了汤水过来:“娘娘喝碗山楂汤吧。”皇后端起汤盏却并未入口:“皇上心思不明,此时让我离宫,恐怕另有意味。”绿袖道:“娘娘想到了什么?”皇后犹疑一会,忽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难道,绿袖,我总觉得这件事与池梧宫有关。”绿袖言道:“娘娘是觉得与颖史女有关,可她不是已经快要生了吗?”绿袖忽然捂住嘴巴,又继而开口:“难不成正是因为颖史女生产一事?”皇后不言,绿袖继续说道:“娘娘不必过于担心,蓝玉和紫陌在池梧宫照顾,想来不会有事。”皇后点点头,却并不是真的认同:“但愿是我多虑。”

    “长公主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靳楚澜还是不改往日嘻笑:“可是因为与小可同行,略有羞涩?”仪琏白了他一脸,还真是不要脸,居然以小可自称。“是啊,晋王爷玉树临风,风度翩翩,让我不禁羞涩,不敢直视。”仪琏敷衍的开口。靳楚澜爽朗一笑:“我知道你是在敷衍我,你眼睛一直盯着你妹妹呢,一刻也不曾移开。”仪琏闻言回头看着靳楚澜:“春光甚好,你又何必一直观察我,赏赏美景不好吗?”靳楚澜无奈的撇撇嘴:“春光虽好,却不及你之万一。”说着靠近仪琏:“再说了,你可是我未来妻子,可不得跟紧点吗?”仪琏一瞪眼:“你放尊重些,怎么这般油嘴滑舌。”靳楚澜往后退一步眨了眨眼睛。仪琏不去看她,又拿眼光去追仪瑾,却已不见仪瑾踪影。靳楚澜看她如此焦急,便开了口:“我刚刚看她往张家兄弟那边去了,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同去的还有大长公主的女儿,想来无妨。”仪琏心想不是她一人去,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闲话。

    齐乐语看着不远处靳楚澜和沐仪琏以及李淳深和沐仪珂,不免也担忧起自己来,自己今年便也二十了,虽说历来贵家嫁女都比较晚,可此时也应当要开始相看了。继母余婧自然是不会替自己相看,兰昭仪素来不喜欢自己,自然也不用想着让她赐婚,父亲虽对自己不错,可是却也想不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况且终究是内宅之事,想必还是要听从主母安排的,如今余婧装作不知,自己也不好直接提起,这不是要生生耽误了终身吗?今次踏春倒是个好机会,我朝年轻男女若有情意也可自相表明再回禀父母,若父母相看满意,便可为二人订下婚约,况且皇后也一同出行,若是能得皇后赐婚,也是一桩不错的事情。齐乐语看了许久,有几人确属不错,张家的两个兄弟都是世家子弟,又同为嫡子,还是皇后的亲眷,只是自己是庶女之身,张家子又太过夺目,恐有不妥。另有孙家的五房的幼子孙品之与顺妃的母亲孙品言是堂姐弟,孙品之本就是五房所出,且是幼子,如今也才二十岁,只是孙品之一直在外,极少回京,此次也是因为家中母亲实在思念,才在京中多待了些日子,人品虽好,却不甚稳妥。如此看来李家四郎李淳海倒是最佳人选,李家并非世家,但家境优渥,家风清明,平昭长公主又即将嫁给李淳深,也算门楣光耀,况且听说李家家规男儿过四十无后,方可纳妾,只看李家五个孩子皆是一母所出,便可得知,若是嫁过去必定一生顺遂,既如此便要与沐仪珂亲近一些了,如此想着,齐乐语便朝沐仪珂走去。

    “见过平昭长公主。”齐乐语缓缓行礼,齐乐语的眉眼很像齐盛,与兰昭仪也颇为相似,只是笑起来却与柯姨娘如出一辙,十分美艳。沐仪珂知她虽是庶女,父兄却都很得力,因此并未看低她。:“齐二姑娘好。”齐乐语轻笑:“今日春光甚好,不知可否与长公主同游?”沐仪珂点点头:“也好,仪琏和仪瑾也不知道走到何处去了,你我一同走走吧。”李淳深便陪着二人一道赏景,不多时,李淳海也跟了过来。

    这边子墨、子圭正在眺望,只见远处山间薄雾浓云,恍若仙境。子圭便开口:“那边倒是别有一番意境。”子墨寻言望去:“是子秋山啊,确实险峻,那山上种满了枫树,此时看过去一片翠绿,待到秋时,漫山火红,更是美煞人矣。”子圭笑道:“既如此,我便先邀兄长今年,待子秋山红叶遍布时,一同赏景品茗。”子墨也笑道:“自当应允。”两人正说着话,张舒窈的声音传来:“哥哥在说些什么呢?笑得这样开心。”子墨和子圭回头,只见张舒窈带着沐仪瑾和陈艺媛一起往这边走来,二人告了礼:“见过长公主殿下。”沐仪瑾抬了下手:“不必多礼,方才听到二位在此畅谈,不知何事?”张舒窈今年十五,比仪瑾还小了两岁,为人倒是活泼,走到子墨身边:“墨哥哥,是不是我哥哥又诓你什么了?”子墨笑着摸了摸张舒窈的脑袋:“没有,我们只是在说等秋天同游子秋山。”张舒窈摇着子墨的胳膊:“那墨哥哥带我一同区好不好。”还不等子墨开口,子圭便连连摆手:“别别别,你那个性子,到时候定是要到处跑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母亲可不会放过我,你呀,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吧。”张舒窈撅着嘴,子墨见她气恼,笑道:“好了,过几日我要去潋州办些事,回来给你带好玩的。”闻此张舒窈又开心起来,仪瑾开口:“子墨哥哥要去潋州吗?是有什么事?”刚出口,便觉不妥,自己未免显得有些急躁,又笑了笑缓缓说道:“我与皇嫂日日相见,从未听皇嫂说起,故而有此一问。”子墨笑的十分谦和:“是父亲刚刚说的,也不过是些家族产业的事,还未曾与姐姐说明。”子墨抬头,又继续说道:“待子墨回来,也给长公主和陈姑娘带些玩物,还请不要嫌弃。”仪瑾似是有些欣喜:“如此多谢子墨哥哥了。”又看向张舒窈:“还是沾舒窈妹妹的光了。”陈艺媛看几人说话,总觉得沐仪瑾似乎对张子墨的态度有些不同,看来宫中传言是真的了。

    沐仪琏与靳楚澜走到一条小溪流旁,溪畔花草丛生,比别处长得还要好些。沐仪琏也觉得实在美丽,也没顾到靳楚澜在旁,竟笑着去摘了些花,嘴里还说着:“雪然今日没来,不然也定要摘些回去做装饰,我给她多带一点。”说着将手里的鲜花举到靳楚澜面前:“你看,好看吗?”沐仪琏笑得灿烂,一时间让靳楚澜也慌了神,仪琏刚刚说完,才想起来,自己把他当作仪瑾了,不免有些尴尬,忙放下手,干咳了两声。靳楚澜回过神来:“好看,从遇见你起,你一直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很少笑得这样开怀,我倒觉得你比花还要好看。”仪琏轻轻笑了笑:“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两人便往回走,靳楚澜越想越开心,嘴角的笑意藏不住:“雪然是谁啊,你跟她关系很好吗?怎么都没听你提过。”仪琏忙道:“别说了,是我皇嫂,我与她一同长大自是情意匪浅,雪然是她的小字,你莫要再提。”靳楚澜于是住了口。

    这边李淳深和沐仪珂也要回去,李淳海和齐乐语早就与他们不在一处。回去的路上,沐仪珂对李淳深说:“我有一句话,要说与你听,但又唯恐你觉得我多事。”李淳深道:“不,我们...我不会觉得你多事。”沐仪珂缓缓道:“你我已有婚约在身,我虽是长公主,却不是那样跋扈的人,如今说给你知道,是想让你多个戒心。齐乐语虽是齐盛的女儿,家世显赫,可兰昭仪并不喜欢她,且我见她并不是心思单纯之人,如今他似乎对你弟弟有意,旁的我不晓得,你还是多注意些吧。”李淳深刚刚便发现齐乐语话里话外对他们李家颇有恭维,对李淳海又有些不同,此时二人已单独离去,看来是要注意,于是点点头:“嗯,我知道,我会提醒阿海。”

    “启禀皇上,池梧宫那边来话,颖史女有动静了。”安士臣急忙来昭乾殿回话。沐宗玺放下书卷抬眼:“知道了,医官和稳婆都安排好了吧。”安士臣见皇上没有丝毫着急的样子,恭恭敬敬回了是。颖史女有孕至今不足九个月,但稳婆早在两月前就已经开始准备,故而也并未有太大不妥,唯一有不妥的是照顾颖史女龙胎的太医赵文成此刻不在宫中,沐宗玺点点头:“传顺妃过来,朕有事相问。”安士臣退下后,沐宗玺喃喃道:“你的性命能不能保住,全看你自己了。”

    皇后一行人刚离宫不久,长孙老太傅便染了病,太后心急,不放心旁人,派了太医院之首赵文成前去,又唯恐老父亲年岁已大,旁人伺候不妥,又让棋伽和棋箬一同照料。谁知棋伽和棋箬刚走没几天,太后就因忧心太过病倒了,皇上心焦,可太后又不愿将棋伽棋箬叫回。无法,皇上便让留在宫中的红萝过去照料太后,可红萝一人难以招架,于是便让蓝玉也去了太后宫中。此时何史女近旁只有皇后派来的紫陌和何史女带进宫的陪嫁侍女星如伺候。何史女一朝临产,星如十分慌乱,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紫陌见她此刻也做不了什么事,便开口:“我去叫稳婆和太医,你在这里守着,不要让一些不相干的人接近史女。”星如也不敢多言,便陪在颖史女身旁,不多时,兰昭仪几人也赶了过来稳婆已经在殿内接生。

    昭乾殿中,皇上在跟顺妃说些什么。“好了,你回去吧。”沐宗玺道,顺妃行了礼:“臣妾告退。”出来后,惟西小心翼翼的问道:“医官和稳婆已经在颖史女那边了,娘娘可要快点回去?”顺妃道:“既然她那边并无不妥,咱们赶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就这样回去吧。”颖史女在屋中十分艰难,已经过了一个时辰,还没生下来,兰昭仪面上十分担心,顺妃看了看兰昭仪,心想她装的真好。回头看了看,只见墙根处有一个小宫女鬼鬼祟祟的离去,天太黑,看不清楚是谁,只是看衣着不是普通的小宫女。不多时里间传来消息。“颖史女诞下皇子!”随着稳婆的声音传来,门外众人神色各异,兰昭仪面带笑意:“快去回禀皇上。”顺妃进入殿中,血腥气极重,却也顾不得这些,颖史女刚生产完,却已昏迷,医官跪地:“回娘娘,颖史女产中大出血,如今拼尽全力才生下小皇子,实在是累极。”顺妃抬手示意医官出来,到了店外,顺妃小声问道:“你与本宫说实话,颖史女究竟如何?”医官小心翼翼开口:“颖史女本就是早产,加上产后虚亏,就算活了下来,也要缠绵病榻。”顺妃一惊:“那,若是......”医官继续说道:“照目前的这个状况来看,史女最多也只能撑半年了。”顺妃默默良久:“知道了,你去回禀皇上吧。”

    颖史女醒后,星如陪在身旁。“我的孩子呢?”颖史女有气无力地说道。星如回话:“皇上下旨,您诞育皇长子有功,即刻封您为宸妃,小皇子已经被乳娘抱去皇子所了。”颖史女似有惊喜:“皇子,我给皇上生下了一位皇子。”又突然神伤:“我不能自己抚养孩子吗?”转头看了看四周,却不见紫陌踪影,便问道:“紫陌姑娘呢?”星如回话:“娘娘刚生产完,殿中还有许多事情要打理,紫陌姑娘便去处理了。”说话间,紫陌从外间进来行了礼:“见过颖宸妃,殿中诸事已打理妥当,小皇子在皇子所也一切妥当,还请宸妃放心。”颖宸妃点点头:“紫陌姑娘做事,我无有不安了,有劳姑娘。”说罢咳嗽了两声,却也气若游丝,紫陌皱了皱眉:“娘娘好生歇息,此时不宜太过操心。”紫陌出去后,颖宸妃却并未休息,而是对星如吩咐:“去把给我接生的医官找来,我有事要问。”星如不解:“这?”颖宸妃喘着气:“快去!”

    医官来到殿中,颖宸妃已经在正堂。“我还能活多久?”颖宸妃开门见山,医官却支支吾吾,不敢回话,星如也惊了:“宸妃!”颖宸妃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又对着医官说道:“我自己的身子我能感觉得到,我都已经快死了,大人还不愿意跟我说实话吗?”医官咬咬牙,跪地:“宸妃身子已然亏损,下官无能,纵使拼尽全力,也只得保娘娘半年寿命!”医官此时已是满头冷汗。颖宸妃闻言咳嗽起来,星如忙给她顺气,颖宸妃神伤:“半年,便是说我连孩子的周岁礼都看不到了。”忽又说道:“我知道了,有劳大人,尽量为我多延些日子。”医官见她,如此可怜,心有不忍:“下官自当尽全力。”

    医官走后,星如扶颖宸妃上床歇息,颖宸妃道:“你怎么了?”星如跪地,眼泪不住的往下掉:“都是奴婢不好,没有照顾好宸妃。”星如自小陪在颖宸妃身旁,两人一向亲如姐妹,颖宸妃摸摸她的头:“人有生老病死,怪不到你。”星如依旧哭个不止,颖宸妃却已计上心来。

    皇后接到消息后,便匆忙赶回皇宫,皇上已经在来仪殿等她,殿中诸人已退了下去。“你回来了。”沐宗玺悠悠开口,似乎没有半分为颖宸妃的身体有所愁容。尉迟倾心下了然:“是你纵容的?”沐宗玺也不否认:“孩子已经平安降生了。”尉迟倾走到沐宗玺面前:“可孩子的母亲却保不住了。”沐宗玺抬眼看向尉迟倾:“她生下长子,就算这次我保住了她,日后也还会有人害她,何必再让她受煎熬。”何琴出身不高,如今生下皇长子,不免为人所不容,况且她并没有那个能力照顾皇长子,若是她活着,她与她的孩子都会遭人陷害,若是她没了,或许她的孩子还能活下去。沐宗玺见尉迟倾不言,伸手拉过她:“没有提前跟你说,是不想让你多虑。”

    皇上走后,皇后召来红萝:“本宫走后都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明白,不要漏掉任何细节。”红萝开口:“太后生病,棋伽和棋箬又都被派去了老太傅那里,皇上怕别人不妥帖,便让我与蓝玉去照料太后,后来颖宸妃生产时,奴婢留意打听过,顺妃本来在池梧宫安排照料,可皇上要询问颖宸妃为何早产,便将顺妃叫去了昭乾殿,是以只有紫陌在池梧宫打点。后来兰昭仪和珍昭仪她们也过去了,柔妃在太后处便没有过去。后来就颖宸妃产下皇子,太后知道后病也好了许多。”皇后闻言:“只是这些?”红萝继续说:“奴婢去看过颖宸妃,至今,她仍然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紫陌与我说当夜她不在颖宸妃身旁,我留意了一下,颖宸妃不像是仅仅因为虚脱至此,倒像是被人下了药。”皇后一惊:“可有实证。”红萝摇摇头:“当时我不在现场,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后面的也是我留心看来的,并没有什么证据。”皇后又道:“颖宸妃既已生产,让紫陌回来吧。”

    锁露回到令倚宫向兰昭仪回话,兰昭仪品了口燕窝:“皇后已经回来了,没留下什么把柄吧。”锁露答道:“娘娘放心,这事是让涧溪去做的,纵使会有人察觉有异,咱们也可以嫁祸给皇后。”兰昭仪冷笑道:“很好,本来还不好动手,谁曾想太后生病,皇上将人手掉了过去,正巧给了本宫可趁之机。”锁露陪笑:“娘娘好手段,当时场面混乱,只将星如那个丫头引出去片刻,涧溪就得了手,况且娘娘好心思,涧溪在太子府时就一直伺候皇后,这么多年,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皇后的人。”兰昭仪放下燕窝:“还是小心些,我这样做,不过是为了若日后查出来,可以撇清干系。”忽而严肃:“让涧溪行事小心,近来不许多事。”涧溪是兰昭仪精心安排的人,一早便在尉迟倾那里伺候,虽地位不及红萝绿袖,却也比旁人更高。当年尉迟倾的两次小产便也是她所为,只是兰昭仪此时不知,去年在大相国寺时,涧溪便已经露出马脚,尉迟倾留着她自是还有别的用处。

    太后已然病愈,柔妃刚带这碧游去看过颖宸妃,此时正在御湖旁,柔妃朝湖里撒着鱼食:“如何?”毕业回道:“诚如娘娘所料,有人在她生产时下了噙萝散,噙萝散是秘药,太医院都不曾配出来,只有古籍秘方记载,女子生产时若食用,对胎儿并无影响,但是母体却会受损,以至年岁不永。再加上咱们给她用了催产的药,两者相遇,药效更猛,颖宸妃定是活不长了。”柔妃将鱼食尽数撒进御湖:“既然她要动手,我便给她一个机会,趁着皇后不在,她做事方便。都处理干净了吗,不要留下什么把柄。”碧游低头:“娘娘放心,催产药是我亲自配的,落池亲自动的手,绝无差错。”柔妃笑道:“很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还有太后那边一定要万般小心,千万千万别露出任何马脚。”

    原来长孙老太傅病后,太后确实担忧,却并无什么大碍,柔妃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于是趁着给太后问安,在太后的茶水中动了手脚,后来又暗示皇上棋伽棋箬不在,太后身旁不能没有细心的人,皇上心想也是,于是蓝玉和红萝便被叫去了太后宫中。直到颖宸妃生产完,柔妃一直在近前侍奉,便又让太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好了起来,因长孙如漫之前所做之事,太后对柔妃一直心有愧疚,从来也无疑心,是以这件事并未被人察觉。

    棋伽已经回到宫中向太后回话:“回禀太后,老太傅身子已见好转,棋箬还在照顾,待太傅病愈再行回宫。”太后点点头:“嗯,幸苦你了,你如今年纪也大了,还要你来回奔波。”棋伽忙道:“奴婢自小跟着太后,应当的。”太后犹豫了一会:“说来奇怪,哀家本只是有些许不是而已,怎么后来却也下不得床了?”棋伽叹了口气:“老太傅生病,太后您过于忧心了。”太后摇了摇头:“父亲年纪大了,哀家也是担心。罢了,如今既然已有好转,我也能稍稍放心。”

    皇长子满月,皇上为他提名沐元晨。颖宸妃虽然不见好转,但作为皇长子生母,还是强撑着出了席,颖宸妃虽位份不高,今日却算是主场,因此坐在了皇后以下,众妃之上,兰昭仪和柔妃知道她命不久矣,也并不计较。至于顺妃,更是心疼她,明明处处委屈,却还是保不住性命,也不在意这些。至于宜嫔,本就不善与人争执,更何况颖宸妃是皇长子生母,她更加不会去招惹。可珍昭仪内心却有些不快,自己已是昭仪,而颖宸妃只是个小小御妻,居然凌驾在自己之上,心内生气,却又不好表现出来。酒宴过半,皇后见颖宸妃脸色实在不好,便让绿袖送她回去歇息了。

    宴席结束后,众人各自回宫,珍妃也回到了携芳殿,看出来珍妃生气,女眉和女鬓相顾一眼,女眉便退了出去。女鬓走上前来:“娘娘不必生气,颖宸妃诞下皇长子,自然会得些重视,只是她生下皇长子也才封为宸妃而已,分不了娘娘的宠爱。况且娘娘不用与她计较,只要您也有了孩子,这满宫里谁能比您还尊贵啊。”珍昭仪渐渐平复下来:“余宸妃近日颇得宠爱,记得给她备一些上好的补品。”女鬓回道:“是,娘娘放心。”这时女眉从外间进来,捧了一碗粥:“娘娘,刚熬好的珍珠鱼皮粥,方才宴席上您都没怎么吃东西。”珍昭仪接过粥,女鬓与女眉站到一处,女鬓先开口:“今晚皇上去哪?”女眉道:“颖宸妃身体不适,今日是皇长子满月,酒席散后,皇上去颖宸妃那坐了坐,现下已经准备动身去兰昭仪那。”女鬓点点头:“兰昭仪还真是圣宠不断。”看了看珍昭仪,正在吃粥,又对着女眉说道:“余宸妃那里,要好好防范,近日来皇上不在兰昭仪那,就是在襄宸妃,余宸妃处,襄宸妃那我们不好动手,余宸妃却要好好防范,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有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