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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安乐长公主出嫁(上)

    皇后走进东晴殿,只有仪琏一人在。三人闹别扭之后,仪瑾便出宫住在了公主府,今日也不过进宫给太后请过几次安,次次都躲着皇后,不愿相见,就连仪琏也没跟她说上几句话。

    “这几天忙的很,下月初你便要出嫁了。”尉迟倾坐到软椅上说着,礼部早就择好了吉期,三月初二是大吉日,至今也不过还有十天。仪琏也坐下:“我去找一下阿瑾,她会见我的。”尉迟倾点点头:“好,你出嫁我父亲会带着我堂兄送你出关,这几天我会寻个理由,见一见父亲。”尉迟倾站起身来:“还有些事要与太后商议,我先过去了。”仪琏也起身:“嗯,我现在就去公主府找仪瑾。”

    按典朝律法,公主出嫁前会兴建公主府,公主婚后可选择住在夫家或公主府内。辉循大长公主如此受宠也是在定下婚期后兴建的公主府,平昭长公主出嫁匆忙,又赶上了给仪琏筹备婚事,公主府暂未建成。仪琏和仪瑾却因为嫡公主的身份,先皇她们满十岁之时就将公主府建好,两所府邸挨在一起。后来沐宗玺登基,因两个公主与皇后十分亲厚,皇后又特意在宫中另辟了东晴殿给她们居住。如今仪瑾闹别扭,便住回了自己的府邸。

    “参见安乐长公主。”仪瑾身边的侍女沉兰见仪琏前来,给仪瑾行了礼。仪琏和仪瑾身边各有两名近身侍女,仪瑾身边的是沉兰和踏梅,仪琏身边的是问竹和品菊,品菊在五年前在太子府意外失足落水,现下仪琏身边只剩下问竹一名近身,自然也是要随她嫁去司国的。仪琏抬了抬手:“你家殿下在里面吗?”沉兰恭敬地回道:“是,正在书房中。”仪琏让沉兰打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只见仪瑾坐在书房内,并没有看什么书,只在那里发呆,连仪琏走了进来,也没有察觉。

    “你当真不在跟我说话了吗?”仪琏走到仪瑾面前说道。仪瑾抬头,又垂下眼:“皇兄不同意,母后也不同意。”仪琏坐下:“你有没有想过母后和皇兄都不同意,是为了你好。”仪瑾冷笑了一声:“都说是为我好,可是连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们都不知道。”仪琏叹了口气:“皇兄对我们十分疼爱,可他是皇帝,在他心中,皇权国家才是第一位。用你来收拢张家,他自然愿意,可是张家却不愿让自己变成皇家手中的利剑。你求皇兄让你嫁给张家却不要让张家参与朝政,对张家来说自是愿意,可是对于皇兄来说,他得不到张家的帮助,还要让你去到世家大族里,过那些勾心斗角的日子,你让他怎么同意?母后更是不愿,退一步讲就算张家不入朝堂,母后自己就是世家女儿,她深知世家的复杂,你是姨母留下的唯一骨血,母后会忍心看着你后半生如此过吗?”

    见仪瑾不说话,仪琏继续说道:“你是千宠万爱的小公主,皇兄也可以不用拿你的一生去交换些什么的。母后疼你,皇兄宠你,皇后与你一同长大,视你如亲妹,而我,你的亲生姐姐即将和亲司国,为典朝带来百年和平。你的婚事不需要掺杂一丁点利益,大可以寻一个事事以你为先的君子,将你捧在手心,顺畅的过一生,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子墨,张家千年世族,从未参与过任何的朝廷政务,千年来,王朝更迭,一直屹立不倒,如今与尉迟氏又是姻亲,更不会愿意参与到皇族争斗中。阿瑾,就算皇兄答应了,就算你是公主之尊,在张家也不会被另眼相待,反而你要跟子墨一起应对张氏一族的风风雨雨,何况他也不一定能做到事事站在你这一边。”仪瑾抬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这是我自己选的。六姐,司国是异国他乡,靳楚澜也被他们皇帝忌惮,你嫁过去不也是危险重重?你若不选择他,也可以寻一个良人,以你为先,平安终老。我不知道你要嫁给他是因为你对他当真情深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或许真的是为了家国大义,可是六姐,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理由。”仪琏摇了摇头:“我劝服不了你,只是你可以不用过得这么辛苦的,罢了。我出嫁之日,你会来为我送行的吧。”说完,并没有得到仪瑾的回答,无奈地离去了。

    永寿宫中,太后撑着头,揉着太阳穴,似乎憔悴了很多。皇后坐在下方:“仪琏的陪嫁我已悉数清点,各项流程也重新捋了一遍,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太后轻轻点了点头:“你做事我一向放心,仪琏的事情已经定了,哀家现在在想仪瑾。”皇后知道太后的意思,静静听着,太后继续说道:“子墨是个好孩子,也值得托付终身,只是身份使然,仪瑾不能嫁。”皇后点点头:“是。”太后放下手:“哀家与你都是世家女儿,世家的错综复杂,没人比我们更清楚。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着仪瑾今后过那种虚以委蛇、勾心斗角的日子吧。”皇后看向太后:“她可以恣意快乐的活着,可是现在就好像进了一个圈,怎么也走不出来。仪瑾现在不愿意听我跟她说这些。”太后也很无奈:“也许真是因为我过于宠爱她。”

    仪琏出嫁前夕,仪瑾还是没有过来,倒是仪珂过来看了仪琏,给她试妆。仪珂给仪琏描着额间花钿,仪琏看着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仪珂轻笑:“你我姐妹,应该的。”仪琏抬了下眼眸:“我说的是谢谢你愿意陪我演这场戏,成全我。”仪珂手顿了一下,花钿也歪了,忙拿手绢擦拭,重新再描:“这件事你不用谢我,我虽不知你究竟为何想嫁给靳楚澜,但既然你想,我也不愿意和亲,便随了你吧,再说我也争不过你啊,如今我婚姻美满,我也得到我想要的了。”仪琏笑了笑,人人都说仪珂是怕吃苦,胆子小,不愿和亲,可其实这么多姐妹中,仪珂才是最聪明的,选了合适的人家,合适的夫婿,可保一生顺遂,比争名逐利不知道要好多少。仪珂抬着仪琏的脸左右看了看:“好了,这样就很好看,明日一早我来给你上妆。”

    三月初二,细风杨柳,春光和暖,去年此时,尚是各家公子小姐一同出游的时候,如今仪琏已经要出嫁了。从皇宫到京都城边,一路红妆,皇上皇后亲自送到京都城外,看着王基和尉迟阙送仪琏远去。尉迟信本来过完元宵便要去北境领兵,如今刚好随着尉迟阙一同护卫送亲仪队,在家中多陪了妻儿些日子。靳楚澜骑在马上,仪琏坐在轿辇中,一行向北出发。

    仪队已走出半日,有一女子策马而来。“驾,驾......”是仪瑾:“等等,六姐,等等!”仪琏在轿辇内听到仪瑾的声音,忙叫停。仪瑾赶上前来,头发有些许凌乱,脸上也沾染了些灰尘,仪琏拂去她脸上的尘埃:“你来了。”仪瑾眼中含着泪,递给仪琏一个香囊:“从小到大,一直是你给我绣这个绣那个,这个是我绣给你的。”仪琏接过香囊,看着这蹩脚的绣工,绣了只白鹤。仪瑾道:“小时候,我和你还有雪然姐姐看着白鹤一行,觉得无比自由,便说我们三个也要像那白鹤一样,一直在一起,我手笨,绣不出来三只。”仪琏摸着香囊,眼泪,一滴,两滴,落在上面。仪琏抬起头:“回去吧,我走了。”仪瑾帮仪琏擦着眼泪:“你走吧,我就在这里送你。”

    仪琏回到轿辇上,仪队一行又开始出发,夕阳下,清风徐来,仪瑾骑在马上,一直看着仪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顺意长公主出城了。”绿袖走到皇后身边回话,皇后抬起头:“嗯,终究是会去送她的。可我却只能送她到城边。”绿袖轻轻叹了口气:“送的再远,也是要分离的,好在红萝跟着去了,娘娘也可以稍稍放心。”皇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啊,总是要分离的。”皇后收起手中的荷包,是前年仪琏送她的生辰之礼,对绿袖吩咐:“太后想必心里难过,我去陪陪太后。”

    晚间,皇上到了来仪殿,皇后正在看书。皇上都到皇后身旁,“看什么呢?”皇上问道,皇后放下书卷:“一些典籍罢了。”皇上点点头,牵过皇后的手。“我今天总想起以前,我在书房看书,仪琏就在椅子上坐着,也捧着书来看,遇到不认得的字就圈出来,等我看完了书再来问我,她一直聪明乖巧。可是以后很难相见了。”皇上越说越显得悲伤。皇后反过来握了握皇上的手,开口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皇上点点头:“嗯。”

    沐元晨周岁礼后没几天,顺妃也平安生产,得了一个小皇子,皇上为其取名沐元景,有人欢喜有人愁,顺妃母凭子贵,被封为昭仪,可是齐淑妃就没那么高兴了。

    “怎么会母子平安?”齐淑妃坐在美人榻上,阶下跪着余宸妃。传出顺妃有孕的消息后,齐淑妃就让余宸妃用当初对付李贵人的法子去对付顺妃,可是顺妃防范的紧,根本不见她,齐淑妃此刻风头正盛,又不能亲自动手,便搁置了下来,想着等她生产之时让她和颖昭容一样,也未尝不可。岂料余宸妃并未寻到空当,还险些被惟西发现,此时面对齐淑妃的震怒,余宸妃并不敢多言。齐淑妃看向余宸妃:“你争起宠来手段不是很多吗?怎么这点小事却没有办法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帮本宫办事?”余宸妃慌忙俯身在地:“不是的,娘娘,实在是没有可趁之机,顺妃她防范的太过严密。”其实还有一件事,余宸妃本打算告诉齐淑妃,可是现在根本不敢开口。

    “贵人,这是在顺妃娘娘后屋捡到的,我看的清清楚楚,从余宸妃身上掉下来的。”绘诗拿出一个布绢,里头裹着两个小包药粉,不知是何物。李贵人拿过来看了看,却瞧不出上面端倪。“将这些送给我兄长,让他查清楚是什么,悄悄地,别让人发现了。”李贵人心想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就是让自己小产的罪魁,便让绘诗拿出去查探一番。余宸妃丢的便是这两小包药粉,只是发现丢失时,已经不能再回去寻找,此刻心存侥幸,若是被人捡到,自己不承认便是,反正也没有证据。若是告诉齐淑妃,这东西丢了,只怕齐淑妃为防万一,会灭自己的口。

    承露宫中还是柔妃和襄贵人住着,年前,欧阳洛已被封为贵人,这个时候已经正正经经行过册封礼了。如今李贵人和余宸妃水火不容,齐淑妃对余宸妃也是越看越不顺眼,不得不说是她的手笔。柔妃修剪着花枝:“是我高估她了。”落池低头:“早知道齐淑妃成不了事,让奴婢去做好了。”柔妃笑了笑:“她如今权势日盛,却不会用人了,白白让我给顺妃用了红花。只是孩子已经足月,只有红花也没什么用处了,噙萝散没用上,真是可惜啊。”落池回道:“虽然没伤到皇子,可对顺昭仪还是有影响的,她这次虽平安生产,却伤了身子,碧游不是说了吗?日后再想要孩子就难了。”柔妃减去最后一个旁生的枝丫:“那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有一个皇子傍身了,若是这个皇子日后?”落池接道:“生的出来不算本事,能不能养大才算厉害。”此时,碧游从外间进来回话:“回娘娘,都处理干净了,没人知道咱们用了红花。”柔妃将修剪好的花递给落池:“襄贵人应该还没睡,送去给她吧。”转头对碧游说道:“很好,顺昭仪生子晋封,本宫也应该去贺一贺,去库房找点东西送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二皇子的满月之礼正值端午,顺昭仪气色也很好。皇上很高兴,不仅将她晋为昭仪,连带着还升了其父兄的官职,如今的顺昭仪在宫中可谓是春风得意,齐淑妃虽位高,可至今无子,对顺昭仪也要笑脸相迎。更不必说珍昭仪,如今眼看着顺昭仪就快越过自己了,自然也是着急。李贵人依然得宠,却没能再有身孕,看着宫中如今已有两位皇子,又想起自己没能出生的孩子来,越发对余宸妃和齐淑妃怀恨起来。

    “兄长那边怎么说?”李贵人刚用过晚膳,对绘诗问道。绘诗答道:“大少爷那边说,找了几个大夫,却验不出是什么东西,又去寻旁人了,让贵人再等等。”原来上次绘诗将捡来的两个药包送出去之后,李贵人的兄长寻了人看,却没看出来是什么药物,想必不是常见的,又去寻别的大夫了。李贵人等了这许久已是有些不耐烦:“算了,去承露宫。”绘诗疑惑:“是?”李贵人抬眼:“这几日我有些心烦,去太医院开些舒心散,索性今日不是余宸妃侍奉皇上吗?先去看看襄贵人,若是可以,挑拨上两句,也未尝不可。”

    襄贵人善舞,正在看新的舞曲,以作改良。李贵人从外间进来,并未让人通禀。“襄贵人真是辛勤啊,这般用心是为了让皇上多看两眼吗?”李贵人走近开口,襄贵人合上曲谱,命舞女退下:“李贵人这不经通传就擅自闯入的习惯可不好,皇上素来喜欢礼仪周全之人。”襄贵人与她如今平级,没有旁人在,也懒得装什么和善。李贵人翻了个白眼:“皇上喜欢谁,谁就是礼仪周全之人。我不比你,要处处谨慎,否则一不小心皇上若是厌倦了可怎么好?”襄贵人也不理她这些,只问道:“你到我这来,想必不是为了斗嘴吧。”李贵人撇撇嘴:“自然不是,只是这几日皇上都有余宸妃陪着,我闲着无聊,就来看看你,没想到你倒挺会自娱,看来要跟你学学了。”襄贵人挑挑眉,说道:“哦?你向来得宠,怎么这几日不过是余宸妃伺候多了些,你就这样抱怨,皇上听到了不会觉得你善妒吗?”李贵人见在她这里讨不到什么好,起身便要走,恰巧看到旁边摆了一束修剪好的花,却已经有些枯萎了,不由得笑道:“这花插的是不错,色彩相宜,修剪得也好,只是已经不新鲜了。”说着便出去了。

    “贵人,你看那是落池吗?”刚从襄贵人的偏殿出来,绘诗看到那边有两个人在说话,好像是柔妃身边的落池。李贵人寻言望过去:“好像是,你先去太医院拿舒心散,我过去瞧瞧。”李贵人轻声走到一旁,天已经黑了,刚好将她隐住。原来是碧游和落池,落池捧着修剪好的花枝,装在白瓷瓶子里,碧游好像是从外面回来。碧游问道:“娘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落池点点头:“自然了,娘娘每三天就给襄贵人送过去一次。”李贵人心想原来是襄贵人那里的花是柔妃送去的。只听到碧游继续说道:“这药粉要小心使用,记得放好后,一定要撒上水,才能发挥药效。”药粉?什么意思,李贵人继续听两人对话。落池笑了笑:“我自然记得,娘娘不想让她有孕,我们做奴才的自然要尽心。”李贵人心觉,原来如此,襄贵人至今没有身孕是这个缘故吗?连忙后退便要离开,不小心发出了声响。“是谁?”落池和碧游对视一眼,碧游开口:“你先把东西送过去,我去看看。”

    李贵人连忙快速离开,直到回到枕帘殿,绘诗已经拿了药回来,看李贵人如此惊慌,忙问:“贵人怎么了。”李贵人还没缓过神来,被绘诗一问,不由得一惊:“没事,天黑,便走得快了些。”绘诗点点头,却被李贵人一把拉住:“记住,千万别说今晚看见过落池,听见了吗?”绘诗也被惊到了:“是,奴婢记住了。”

    “什么,被人看到了,是谁?”听到落池的回话,柔妃从软椅上坐起来。落池答道:“碧游已经追过去了。”这时碧游从外间进来。柔妃忙问道:“看到是谁了吗?”碧游跪地答道:“她走的很快,奴婢一直追到御花园,天太黑,没看清楚长相,看衣饰像是宫中嫔妃,过了御花园,她向着北边去了,不过她走得快,奴婢捡到了这个。”说着将物品呈上,柔妃接过来一看,却是一只东珠耳环:“北角的妃嫔,是她!只有她住在枕帘殿,而且这东珠耳环,皇后不是赐给过她一副吗?”落池道:“可是宫中有东珠的嫔妃也不少,若是来人刻意往北边去的呢?也不见得是李贵人。”柔妃一笑:“试试不就知道了,去打听一下。”

    次日给皇后请安,李贵人见到柔妃总有些躲闪,加上以前打听过昨晚李贵人去看了襄贵人,心里已经确认了大半,便试探性的开了口:“我记得皇后娘娘赏给你的东珠,你十日里有八日都戴着,怎么今天换了这副石榴石的。”李贵人一愣,看向柔妃,又看了看皇后,答道:“皇后娘娘的赏赐,臣妾自当好生珍藏,未免疏漏,暂时搁置了起来。”其实昨夜李贵人回去后便发现耳环不见了一直,可是又不敢声张,今日便换了一副。柔妃这样问,李贵人心想不会已经被发觉了吧,不免神色慌张。皇后也看出李贵人的不对劲,便问道:“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吗?本宫看你好似有些倦怠。”李贵人忙回道:“谢皇后娘娘关怀,臣妾今日有些神思不宁,已经去太医院拿了药了。”皇后点点头,也不再说话。

    回到承露宫,碧游从太医院回来,向柔妃回话:“奴婢今日借着去给娘娘配药的由头问过太医院的太医,昨夜李贵人身边的绘诗去拿过舒心散,细算时辰,当时李贵人身边应该无人陪同。”柔妃点点头:“本宫已经试探过了,看来就是她了。”碧游问道:“娘娘预备如何?”柔妃看向她:“一不做,二不休。”落池说道:“那我去做。”话还没说完便被柔妃制止:“不,未免留下把柄,还是让别人来做的好。”落池疑惑道:“可是旁人做事如何能放心。”柔妃笑了笑:“我自有办法,让人容不下她。”

    李贵人自从知道柔妃的事之后一直有意躲着柔妃,可是接连过了十来天,也没见柔妃有什么动作,对她也和往常一样,不免猜测柔妃是不是还不知道是自己,那为什么要问耳环的事呢?也许真的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反正柔妃现在也没做什么。

    绘诗慌里慌张的从殿外进来,李贵人纳闷,只见绘诗低声说道:“贵人不好了。”李贵人以为是柔妃之事,忙起身问道:“怎么了。”绘诗回道:“奴婢刚刚去御膳房拿点心,碰到余宸妃身边的巧儿跟淑妃身边的锁露说话,奴婢留神听了几句,说是之前颖昭容怀孕时,娘娘你给她下过麝香的事被余宸妃查了出来。”“什么?不是说都处理干净了吗?”李贵人慌张的问道,绘诗跪地:“奴婢也当是处理干净了,可谁知那个小宫女留了一手,偏偏近日手脚不干净,动了余宸妃殿里的东西,被翻出了麝香,在余宸妃的盘问下,便招出了咱们,贵人,这可怎么办啊。”李贵人跌坐在软椅上:“颖昭容已经死了,还能翻出什么花来。”绘诗忙道:“正是因为颖昭容已经死了,此事已然被淑妃知晓,淑妃又因您得宠一向看不惯您,若是将颖昭容之死推到您的身上也未可知啊。”李贵人点着桌子:“想来现在淑妃还没有张扬此事,去令倚宫。”

    令倚宫中,锁露正在跟淑妃回话,便来人通传李贵人求见,淑妃冷笑一声:“她来的倒是很快,让她进来吧。”李贵人进入殿中,示意绘诗退了出去,淑妃也抬了抬手,让宫人都出去了,此刻殿中唯有两人而已。淑妃先开口问道:“李妹妹到我这来是有什么事吗?”李贵人咬了咬牙:“臣妾来求娘娘放臣妾一马。”淑妃装着不明白:“李妹妹做了什么事,要来求本宫?你如此得宠,去求皇上不就行了吗?”李贵人道:“臣妾知道娘娘拿到了我曾害过颖昭容的证据。”淑妃笑了笑:“既然知道了,你倒说说,有什么理由让本宫放过你。”李贵人站起身来:“就凭娘娘也害了我腹中之子。”淑妃原以为她是来求饶的,没想到是来威胁自己的:“李贵人慎言!”李贵人继续说道:“若娘娘今日放过我,我便可以不将你致使余宸妃谋害我腹中之子的事情告诉皇上。”其实李贵人此刻尚无证据,可是担心淑妃先下手,便赌了一把。淑妃看着她,良久,笑了笑:“本宫无意与你为敌,既如此,这件事我就当不知道。”李贵人松了一口气,便告辞走出令倚宫。

    淑妃看着她离去,却握紧了手,锁露进来,淑妃告诉了她发生在殿里的事。锁露有些疑惑:“娘娘真的跟她达成了交易?”淑妃冷笑一声:“她敢这样说,恐怕是真的知道了什么,哼,威胁本宫?本宫会留着她日后反咬我一口吗?”锁露垂眸:“奴婢明白了,娘娘放心,一定做的干净。”

    次日一早,来仪殿里,众人皆在,而李贵人却没有来。皇后瞥了一眼,说了一句:“李贵人怎么还没来,以前也不会这样晚。”淑妃突然行礼:“回皇后娘娘,臣妾知道了一事,事关李贵人。”皇后有些疑惑:“什么事?”淑妃抬眼:“想必各位姐妹还记得颖昭容吧,诞下皇长子后就一直重病缠身,没多久便去了。”众妃听了,有面露遗憾之色的,也有同情的,还有嫌提一个死人晦气的,淑妃也不管踏梅,继续说道:“臣妾近日偶然得知,颖昭容怀孕时,李贵人曾给她下过麝香,不知是否因此才导致颖昭容产后不调,昨日夜间,李贵人到我宫中,也承认了此事,求我不要将此事泄露,臣妾本也想着逝者已逝,不然就当作不知道。可是昨夜颖昭容入梦,说我如今协理后宫,即知此事,怎能不替她昭雪,臣妾思来想去,还是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众人闻听此事,不免唏嘘。

    还未等皇后开口,宜嫔先接了话:“这件事不知道淑妃娘娘是如何查到的?”淑妃看了宜嫔一眼:“这件事并非是我查到的,是余宸妃过来禀报本宫,本宫才能知晓。”余宸妃听到这里,起身行礼:“回皇后娘娘,几日前,臣妾宫中失窃,丢了些东西,一经查证,发现是前年端午后入宫一个小宫女玫儿做的。宫中偷盗是大罪,她为了减刑,供出了李贵人曾指使她谋害颖昭容的事,如今玫儿已在殿外,娘娘可召她前来询问。”皇后听了,对绿袖使了个颜色,绿袖便出去将玫儿带了进来。玫儿哪里见过这样大的阵仗,跪在地上不住的磕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都是李贵人只是奴婢的,奴婢知罪,奴婢知罪。”皇后打住她的话:“你一五一十说来。”玫儿抽噎到:“那时,奴婢刚入宫几个月,奴婢不显眼,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只记得当时李宸妃和何史女怀了身孕,当时宫中都在议论,李宸妃得宠,刚有孕就被册为贵人,而何史女只是赐了封号。有一日李宸妃,不,李贵人将奴婢唤了过去,让绘诗姐姐给了奴婢一包麝香,跟奴婢说趁颖史女不备放入太医给她配的安神香中。奴婢知道谋害皇嗣是大罪,可是当时李贵人如此得宠,说只要颖史女的孩子没了,她的孩子就是长子,她作为皇长子生母,想做什么都可以,若奴婢帮她,金银财宝、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若是奴婢不做,她就会将奴婢灭口,奴婢当时刚入宫,没了个小宫女,宫中也不会多管。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是被逼的。”

    皇后看着玫儿跪在地上,颖昭容怀孕时有次确实腹痛难忍,昏倒在宫中,当时便已查出是麝香所致。顺昭仪的记忆也被唤醒,那次自己照顾颖昭容,有人陷害,想着颖昭容没了身孕,自己也定要受牵连,没想到是李贵人干的。珍昭仪喝了口茶,看了看女眉,没在说话。颖昭容晕倒那次,本以为是自己让人加重了她药方中葛根粉的用量所致,没想到今日这件事倒将自己摘了干净,既然如此,只要这件事坐实,那日后便再也翻不出自己来,于是清了清嗓子问道:“确实是李贵人亲口对你说的吗?”玫儿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是,若是不信,可以传绘诗过来问清楚。”余宸妃也接话:“想必绘诗也不敢撒谎。”顺昭仪冷哼了一声:“这件事非同小可,怎么余宸妃没来禀告皇后娘娘,而是先告诉了淑妃呢?”余宸妃低头不语,淑妃接过话来:“顺昭仪也知道,余宸妃毕竟是从我宫里出去的,且皇后娘娘事务繁忙,本宫又被皇上钦赐协理后宫之权,余宸妃不愿扰了皇后娘娘,来回禀本宫也属正常。”皇后打断他二人的话:“事情既然已经出了,便去传李贵人和绘诗前来,问个清楚。”正在此时,宫监慌忙来报:“皇后娘娘,不好了,李贵人刚刚从望月楼上跳了下来,人,人已经没了。”皇后一惊抬眼,珍昭仪和顺昭仪站起身来,柔妃却并无异色,淑妃低下头,一抹笑转瞬即逝,随机也挂上了一副吃惊的表情,却被皇后尽收眼底。

    皇上下朝听闻此事,忙也来到来仪殿,此时李贵人的遗体已被奉回枕帘殿。皇后将此事向皇上禀报了一遍,淑妃佯装伤感:“李妹妹畏罪自尽,都怪臣妾不好,昨日应该将她留在宫中的,否则也不会如此想不开。”宜嫔开口:“淑妃娘娘好决断,怎么就能说她是畏罪自尽呢?”襄贵人淡淡说了句:“许是知道谋害皇嗣是大罪吧,只是这样确实出人意料了。”皇上听众人争论,呵斥道:“行了!”众人忙住了口,皇后起身道:“李贵人是皇上心头所爱,就算要论罪,也要查有实证。”柔妃也起身:“皇后娘娘说的极是,李贵人已经不在了,可绘诗还在,若要知道玫儿所言是否属实,传绘诗来一问便知,况且今日之事,绘诗也有照顾不周之责,也应该问问清楚才是。”皇上点点头,同意了此事,便传了绘诗前来。

    李贵人身亡,绘诗也深感意外,这几日李贵人确实行事不同往日,可如今主子身亡,自己手中又握有这么大的秘密,如何自保才是正事。绘诗面对询问,跪地痛哭不已:“皇上,皇后,贵人这几日确实心有不宁,昨日从淑妃娘娘那回来后更是奇怪,今日一大早就带着奴婢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可是走到半道说忘记拿手帕了便让奴婢回去取。奴婢是在御花园跟贵人分开的,实在不知贵人为何去了望月楼。”昨日夜间,李贵人离开令倚宫之后,锁露便赶了上来,说淑妃明日早上让她去望月楼相见,再将此事说个明白,不要带其他任何人前去。到了今日,李贵人故意没戴帕子将绘诗支开,独自去了望月楼,却不想等她的不是淑妃,而是淑妃身旁的宫监孙必安,孙必安将李贵人推下楼之后匆匆离去,等人发现时,李贵人已经没了呼吸。

    绘诗哭的厉害,却没人知道,就在她回去拿手帕的时候,李家的信送了过来,绘诗打开看后不免心惊,上次拿到的两包药粉,一份是噙萝散,这便是导致颖昭容死因的真相,还有一份却不知是什么名字,药效描述是至孕妇昏厥,醒后必小产,这和李贵人小产,还有听闻当初皇后和宜嫔小产也是这种状况,突然晕厥,醒来孩子便没了,虽说李贵人和宜嫔都是无意落水所致,可焉知不正是这种手段将用药的结果遮了过去。这件事还没有旁人知道,绘诗此刻除了为李贵人身亡伤心,想的更多的却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命,思前想后,看来宜嫔那里是个可去的地方。

    淑妃并不打算放过绘诗,索性一次处理干净,否则日后便不好动手了。“据宫女玫儿指证,当初谋害颖昭容的麝香是你给她的。”绘诗俯在地上,听到淑妃的询问,明显是想让自己承担谋害皇嗣的罪名,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李贵人的死与她脱不了关系,她是想灭口,可要是这个时候自己把一切罪名推到李贵人身上,未免会被人说背叛主子,皇上又一向宠爱李贵人,恐怕也不会容下自己。绘诗依旧在不停抽噎,计上心来,随即抬头:“我家贵人自小养尊处优,入宫后又得蒙圣眷,未免自视过高,后来与颖昭容同时有孕,我家贵人是害怕颖昭容先诞下皇子夺了他的宠爱才会如此,一切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明知这件事不可为,却没有规劝贵人,反而帮着贵人去做这件事,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愿意一死,但求皇上皇后保全贵人身后之名。”好一番话,处处说是自己的错,又处处说明一切是李贵人所为,自己只是个帮主子办事的忠仆。皇上与皇后对视一眼,皇后行礼道:“绘诗所为虽为重罪,却也是无可奈何,况且李贵人经历丧子之痛,如今也已经不在了,算是受到了惩罚,臣妾请求皇上,不要追究李贵人的罪名了。”皇上点点头:“逝者已逝,李贵人所做之事已经昭然,颖昭容泉下有知也能安息,至于绘诗,虽是为主办事,却做的都是作孽的事情,虽然皇后求情,亦不能轻纵,杖责十板,关入内狱。”

    事情已经明了,玫儿因宫中偷盗,但首告有功,也算是污点证人,因此被罚出宫,收没一切私产,永不许再入宫。皇上总是放不下情意,并未将李贵人所做之事公开于外,也没有追责她畏罪自戕,给她办了丧仪入葬。淑妃没能处理掉绘诗,心有不快,然此事已有了解,若这个时候绘诗出了事,未免招人嫌疑。柔妃见此,心满意足,自己做的事情此后便再也没了人证。

    回到禧晨殿,宜嫔却坐立难安。方才绘诗被拉下去的时候对着她分明说了三个字:“齐乐颜。”绘诗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对着自己这样说,难道是她知道了什么?宜嫔思虑不来,丹兮说道:“娘娘若有疑虑,不妨过几日悄悄去内狱问问清楚便是。”宜嫔想了想点点头,便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