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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远赴乾定山

    “母后,儿臣此去,不知归期,望母后定要善自珍重。”刚过端午,沐元晨皱着眉头,语气尽是不舍。

    尉迟倾扶平沐元晨额头:“小小年纪,总是皱眉可不好。你素来懂事,母后本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山高路远,切记小心谨慎。”顿了顿,尉迟倾继续说道:“母后同你父皇说了,让阿栩与你同去,也好有个照应。”

    沐元晨心里明白,典朝历代太子都需去乾定山求学,至于学些什么,却从无人知晓。父皇出生时,皇祖父年岁已然不小,所以父皇六岁时就被送到了乾定山,如今自己也该去了。

    尉迟倾看着沐元晨,想着等他从乾定山回来后便是毫无异议的太子了,肩上挑的担子也越来越大,不过是十一岁的孩童,未免辛苦。

    临到出行,尉迟倾送到城门,沐元晨拜了又拜,倒是尉迟栩看起来十分轻松:“姑母,母亲,你们放心,儿子定会好好照顾大殿下的。”

    陶琪善看了一眼这个儿子,好不容易酝酿出的感情就这样消磨:“你啊,说话这般无礼,哪有殿下半分稳重,不给殿下添乱就行了,还照顾呢。”

    沐元晨笑着摇了摇头:“夫人放心,阿栩与我一同长大,我定会顾全。”尉迟倾摸了摸他俩的脑袋:“去吧,一路小心。”

    沐宗玺坐在辰锁阁内,浩宇闪身而入,沐宗玺却连眼睛也不曾抬:“如何?”浩宇道:“有人行刺,已被皇后娘娘暗中派遣的人拦住,一个活口也没留。”

    “哦?”沐宗玺笑道:“这么多年,我差点忘了,她可是尉迟家的女儿。”

    沐元晨和尉迟栩走了两月,陈若临和陈若安亲自护送,本以为路上不太平,却不想一点波折都没遇到。两人正在纳闷,世人皆知,典朝立朝之初,乾定山师兄弟长孙氏与尉迟氏全力相助沐翊辰,这才有了典朝这千百年的历史。是以,典朝每任皇帝都会将其选定的继承人送去乾定山求学。如今沐元晨也被送往乾定山,那便意味着这太子之位是定了,可是皇子不止一个,谁对那个位置没有想法?就算皇子无意,皇子背后的势力也会在意。若是沐元晨路上出了意外,那太子之位自然是要旁落,这样好的机会,怎么却无人呢?

    沐宗玺让陈若临和陈若安护送也正是担心这一点,还暗中安排了影卫,谁知自己安排的人并未用上。

    今年早早地就来到了避暑园,尉迟倾百无聊奈的待在清徐园,沐仪瑾看着她一个葡萄拿起又放下,反复数次,实在忍不下去了:“你是吃还是不吃啊,不吃就放着,都快被你捏碎了。”

    尉迟倾看着手里变形的葡萄,扔到桌子上:“你说说,这些人是不是太过分了,派了一波又一波的杀手。”

    沐仪瑾叹了口气:“至尊之位,谁不想要?其实你不用担心,有若临若安在,他们不会出事。”

    “我知道,算了,到乾定山脚下,我派去的人也就回来了。”尉迟倾甩了甩手:“这天怎么这么热!”

    沐仪瑾愣住:“你这是最凉快的,而且,不热啊,是你心不静。走吧,元曦快醒了,阿檀在我那呢,总不能真让人一小姑娘看着,走,跟我去看看。”

    尉迟檀逗弄着摇篮里的沐元曦,尉迟倾和沐仪瑾进门刚好看到这一幕。“檀儿很喜欢妹妹?”沐仪瑾开口,尉迟檀起身,微微俯身:“阿曦真是可爱,醒了也不哭不闹。”

    沐仪瑾看着眼前初见身段的女孩:“我记着檀儿明年也便及笄了吧。”尉迟倾点点头:“是啊,今年也有十四了。”沐仪瑾打量了一番,转头对尉迟倾说:“我记得父皇给你和皇兄赐婚的时候,你也才十四,那时候我问六姐,是不是赐了婚,你就会跟我们一直在一处了。”

    十四岁,十四岁被赐婚给监国的五皇子,十六岁嫁入皇家,转眼十七年了。沐仪瑾看了看尉迟檀,玩笑道:“檀儿这般美貌,想必你母亲也舍不得你嫁人,必是要多留几年。”尉迟倾也笑着摇头:“她自是不着急,女娘嫁这么早做甚,现在太平盛世,多留几年岂不是好。”

    沐仪瑾眨了眨眼,走近抱起元曦,说的是,嫁这么早做什么。

    尉迟檀似乎想起了什么:“姑母,父亲说给你带了一张上好的白狐皮,今年冬天御寒最好。”尉迟倾笑了笑,却突然凝住:“你父亲托人带回来的?”尉迟檀摇了摇头:“不是啊,父亲还有几日就要到京都了。”尉迟信已经快回来了?尉迟倾居然全然不知。

    沐仪瑾看出不妥:“怎么了,你不知晓吗?”沐仪瑾自然也是不知此事,可尉迟信往常要回京必会书信告知尉迟倾或让夫人传话,看尉迟倾这个表情,这次不知道?

    尉迟倾猛然一惊,去年沐宗玺提了助鲁起复位一事,如今召了尉迟信回都城,难道就是为了此事?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安士臣话音刚落,尉迟倾便走了进来,沐宗玺挥了挥手,让众人退下:“你知道了,我知道瞒不了你。”

    “皇上定了要我兄长前去相助吗?”

    “尉迟将军战无不胜,最为合适,况且有尉迟国公一同前往,此事定能成。”沐宗玺云淡风轻说着。

    尉迟倾心头一紧:“父亲也去?”

    “是,我同尉迟国公说了此事,国公当仁不让。”

    尉迟倾愣了好一会,没再说话。国事当头,她尉迟家本就护国卫家,征战沙场本无可厚非,可是总隐隐觉得不安。“我可以见见鲁起吗?”片刻后,尉迟倾问道。沐宗玺抬头:“自然,我本就打算带你一同见他。”

    尉迟倾眉头微蹙:“他就在这里?”

    沐宗玺笑了笑,当然,端午后沐宗玺就来了避暑园,当然不全是为了避暑,其实鲁起一年前就被安置在这里,这次过来,便是共襄大事。

    尉迟倾从来不知,避暑园还有这样的密室。假山过去,一道暗门打开,不知走了多久,穿过狭小拥挤的通道,眼前赫然出现另一处院落,这院落陈设不输辰锁阁,只是不见天日,通院里点满了烛火照明,恍如白日。

    “如此陋室,委屈殿下了。”沐宗玺开口,并非陋室,但对于一国皇子来说,不见天日,与牢笼有何区别?

    少年转过身,尉迟倾这才看清,一袭素衣难掩贵胄之气,眼神深邃,像是无底深渊,身量有些清瘦,却也并无弱气,少年薄唇紧闭,似乎在无声的诉说。

    若宇道:“皇上和皇后特来与殿下商议大事。”

    少年微微拱手,正欲见礼,沐宗玺走上前扶住他:“你是未来利国之主,你我盟国之友,何须多礼。”少年眼中精光一闪,点了点头,请沐宗玺和尉迟倾入座。

    沐宗玺和鲁起商讨如何起事,谁人接应。尉迟倾看着鲁起,皇室幼子,有父皇和长兄庇护,无需皇位争夺,若是没有葛利图谋反,他如今应该是利国最逍遥的闲散王爷,逍遥一生。可他父兄被杀,自己年幼颠簸,谁知吃了多少苦,才能在葛利图的追杀下联络各方,有了复仇的机会。

    “我朝尉迟氏将军,战无不胜,此次助你之人便是皇后父兄。”听到沐宗玺如此说,鲁起向皇后看来。

    方才沐宗玺和尉迟倾刚到,鲁起便匆匆看了一眼,只觉得气质不凡。如今细看,据自己掌握的情况,典朝皇后尉迟倾十六岁加入皇家,如今已三十有二,可此女子脸上却看不出什么岁月的痕迹。

    鲁起看着她,只觉得她容色端丽,一双眸子更是明亮,全然不像是在深宫生活多年的模样,说起来有些像记忆里长姐的眼睛,长姐是父皇母后的第一个孩子,是最耀眼的女子,后来下嫁守城将军,葛利图谋反后诛杀将军,将长姐关入地牢,挖眼喂哑药。探子来报时,自己正在躲避追杀,不能也不敢去派人营救,不知现在长姐如何?不必想,定是生不如死。尉迟见他看自己,反看回去,鲁起觉得她的眼睛似乎透着某种魔力,像是能看到人的内心,赶忙收回眼神:“鲁起谢皇上皇后相助,他日事成,定不忘恩。”

    尉迟倾端起茶水,似是无意:“殿下已是弱冠之年吗?”

    鲁起伸手摸了摸被束起的头发:“娘娘好眼力,鲁起明年且是弱冠之年。”尉迟倾笑了笑没说话。沐宗玺道:“我朝男子,弱冠方才束发,原是两国不同?”沐宗玺当然知道并无不同,只是想问问缘由。

    鲁起薄唇微动,吐露道:“身负国仇家恨,我十二岁起便不再当自己是孩童,早早束发是为了提醒自己,要承担起这份责任。”

    从密道出来,沐宗玺道:“你见过他,觉得如何?”尉迟倾道:“他为此事蛰伏多年,即使有求他人,却也不卑不亢,我看着是个合适的君主。”

    尉迟倾此话不假,鲁起毅力非常,隐忍至今,还能在葛利图的眼皮子底下安插势力,如今有典朝兵力相助,何愁事不能成?

    陶琪善给尉迟信补着衣衫,那是一道长枪划破的痕迹。中秋刚过,皇上也从避暑园回到了皇宫,尉迟信前几日奉命入宫,几日后便要出征,只是这次不同往常,尉迟信并未告诉妻子出征何方,这不免让陶琪善心内戚戚。

    宫中的李才人梦魇,夜夜难安,令倚宫还空着,皇后便叫她挪了过去。珍昭仪身旁的女眉冲撞了给太后端药的棋伽女官,药洒了一地,太后震怒,命人杖责二十板,皇上知道后责怪珍昭仪疏于管教,遂令其禁足。

    此次出征,不止是尉迟信,连尉迟国公也整装待发,齐可诚也在调整兵马。说起来此次尉迟信从北境归来,给手下副将提职,已然全让让其接管北境,这是不准备再回去的意思。既然不再回北境,东西两境这几年并无祸事,他是要去哪?

    “南疆!”陶琪善惊呼。去南疆为何瞒得如此严实?大军开拔之日便无人不知,如此隐瞒,必有不可告人之处。还有栩儿,以往皇子前往乾定山从未说过伴读陪同,为何妹妹一定要栩儿同去,皇上还答应了?

    尉迟檀看着母亲忽然出声,针尖刺破了手指却似全然不知,忙站起身:“母亲?”陶琪善回过神,看着手指有血珠沁出,道:“无事,檀儿进宫看看你姑姑吧。”尉迟檀不解:“女儿刚从宫中回家啊。”

    陶琪善并没解释,还是说道:“你姑姑一人在宫中,母亲随你一同去,明天就去。”尉迟檀看了看母亲,心内一动,许是有事,点了点头。

    “我也不愿让父兄前去,嫂嫂,可兄长你是了解的,自我知道此事,多次让兄长进宫相见,可他处处推脱,连我带出的信件也不回,他是唯君命是从。”尉迟倾垂下眼眸,自从沐宗玺带她见过鲁起,她就知道此事非行不可,沐宗玺做好了决定。

    想来兄长也猜到了沐宗玺的打算,如此只是为了保全家人。尉迟倾抬起眼:“阿栩伴元晨去了乾定山,此生无虞,我会给檀儿安排好靠山,嫂嫂,我尉迟倾向来不是良善之辈,既然有人着意伤我家人,我自不会让他好过。”

    陶琪善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

    陶琪善刚与尉迟信定亲没多久,尉迟倾就被封太子妃,后来两人成婚之时,尉迟倾初有孕,沐宗玺陪着她来参加婚宴,沐宗玺关怀备至,两人果真是至亲夫妻。多少人都称尉迟国公福气好,有太子做女婿,还对女儿这般体贴。

    可好景不长,没多久尉迟倾就在太子府小产,陶琪善过去看她,她说小产的太突然,查遍全府也没找到蛛丝马迹。沐宗玺始终陪伴在侧,可以看出是打心底里伤心。

    第二次,胎儿已经成形,可还是没保住,这次尉迟倾拿到了把柄,可证据却突然消失。陶琪善在尉迟倾眼中看到一抹怀疑,可仅仅是一闪而过。

    再后来,尉迟倾尽心尽力扮演着端庄大度的太子妃,到后来又扮演着凤仪万千的皇后。

    陶琪善原以为尉迟倾是放弃了,她甘心坐在皇后之位上,把过往种种抛下。直到齐家倾覆,齐乐颜自尽,那样惨烈的死法,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衫。陶琪善才明白,尉迟倾在用自己的方法,给自己和孩子报仇,她把皇帝拉到了自己的阵营里,那她想做什么,就是皇帝想做什么。可是如今皇帝站到了她的对立阵营,她还能赢吗?

    尉迟倾撑着额头,眼睛望向殿中冉冉升起的檀香:“嫂嫂聪慧过人,咱们拦不住。”

    陶琪善回了家,是啊,天子之意拦不住。

    尉迟信出征了,说是东边水贼猖獗,前去镇压,但其实是借予逸国的道去利国。

    “太后病了,你姑母安排你侍疾,以后就留在太后身边伺候。”陶琪善如是说道。尉迟檀皱了皱眉:“母亲?”陶琪善摆了摆手:“去吧。”

    尉迟檀背后是尉迟氏和陶氏两大世族,不说旁的,单这两项,就无人敢欺她。可是做母亲的总是要为孩子多想想,尉迟倾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多一重保障。

    “珍昭仪在携芳殿内哭嚷着要见您。”安士臣道。

    南疆接连传来捷报,葛利图节节败退。

    沐宗玺头也不抬,写着书信:“不是说不让人告诉她吗?怎么传到她耳中的?”安士臣顿了顿,抬眼求助似的看向尉迟倾。尉迟倾放下墨石,摆了摆手,让安士臣出去。

    “举国皆知了,怎能瞒得住,只是鲁起上位已成定局,想必他也不会放过自己的杀父仇人,那珍昭仪要在宫中如何自处?皇上可有定论?”尉迟倾走到端起放了许久的红豆粥,送一口入口中,皱了皱眉:“冷了,臣妾再做一碗吧。”

    沐宗玺放下手中纸笔:“鲁起不会要她的命。”尉迟倾道:“可有人想要。”沐宗玺不解:“谁?”

    尉迟倾敛起脸上的笑容:“皇上还记得紫陌吗,她死在旵山了。”沐宗玺愣了愣,似乎想隐瞒什么,点了点头:“三皇兄造反,她替你挡了一箭。”尉迟倾道:“是啊,可那一箭不是沐宗瑀的人射的,是有人冲我而来,哪怕那天没有沐宗瑀,这一箭也避免不了。”

    “图可娜所为?”沐宗玺道,他当时虽也觉得有所不对,沐宗瑀安排的人怎么会冲着尉迟倾去,可自己并未细查。

    尉迟倾看了看沐宗玺,没有说话,沐宗玺叹了口气:“既如此,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