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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火烧来仪殿

    沐仪琏腾地一下从凤座上站起,靳沐锽看着母亲的异样走上前来。

    方才典朝来了书信,信是舅舅派人送来的。靳沐锽只知道自己的舅舅是典朝皇帝,却从未见过。

    “母后,发生了何事?”靳沐锽试探性开口。

    沐仪琏看了看年仅八岁的儿子,他很懂事,此刻正忧心地看着自己,沐仪琏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母后最好最好的朋友家里出事了,去看看你妹妹,她午睡快醒了,母后有事去找你父皇商量。”

    靳楚澜去年称帝,用了一年时间,整顿朝纲,这个时候正是繁忙。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也不歇歇?”靳楚澜拉过沐仪琏的手歪着头看着她,边说边把沐仪琏的手往自己脸上蹭。沐仪琏急急甩开,嗔怪道:“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还这样。”

    靳楚澜往龙椅一边挪了挪:“过来坐,说吧,怎么了。”沐仪琏叹了口气,径直坐下:“尉迟军大胜,这事你知道了吧。”

    靳楚澜点点头:“是啊,此战耗时两载,最终得成,这件事我司国也参与其中,派兵出钱,如今事成,利国小皇帝自然对我两国多加敬重。”

    “可是尉迟国公和尉迟将军出事了。”沐仪琏道。

    靳楚澜有些震惊:“不是已经在班师回朝了吗?”沐仪琏皱起眉头:“皇兄刚才给我家书上说,尉迟氏在回朝途中,被葛利图麾下余孽设计,遭到伏击,国公和将军拼死杀出却和残余八百名将士齐齐落入江中,尸骨无存。”

    “什么?”靳楚澜站起,显然不敢相信:“不是派了齐家军接应吗?”

    “是,齐家军一直在后方准备接应,如今事成,皇兄派齐可洛前往利国境内助鲁起平定朝中余孽,齐可诚绕路接应尉迟军,但此事突如其来,齐可诚还未抵达,尉迟军便遭遇伏击。”沐仪琏越说声音越小。

    “你觉得有不对之处?”见沐仪琏眉头紧锁,靳楚澜问道。

    沐仪琏回神:“一定不对,隆冬时节,江面结冰深厚,尉迟将军行军多年,自然知晓是否能过江,怎会如此?”靳楚澜也觉出不对,可不能多言,只能道:“也许是后有追兵,只能冒险过江。”

    沐仪琏点了点头:“也许,可......楚澜,我担心阿倾,我有很不好的预感,得亲眼看到她才能放心。”

    靳楚澜看上去有些为难:“除夕将至,如今你是皇后,怎能轻易离开,不如让红萝回典朝去看看?”

    “不,从看到这封信开始,我就心慌的厉害,阿倾这几年做的所有事好像都是在为了什么,阿栩被安排陪大皇子去乾定山,檀儿被安排在母后身边侍奉,还有很多很多,楚澜,我总觉得不对。”沐仪琏拉着靳楚澜衣袖的手一紧,越想越心慌。

    靳楚澜看着沐仪琏如此慌张,揽过她的肩:“我知你视她为知己,可她也并不能预知今日发生之事,既然你如此不放心,那便回去看看,我派人护送你。”

    “嗯,只是你如今已是一国之君,我也成为了皇后,自是不能让臣民议论皇后不在宫中的。”沐仪琏有些为难,靳楚澜登基不久,恐还有人虎视眈眈,自己这般行事,会给人留下把柄,再者若有心人劫了她,怕是会影响到两国邦交。

    靳楚澜也很担忧,最要紧的是沐仪琏的安慰,如今她不仅是典朝长公主,更是司国皇后,单凭这个身份,就会引来多少危险。

    “若不去见她,想必此生你也难安,既然不得不去,我定会让人护你周全,这边你不用担心,对外称病即可。”靳楚澜笑了笑,自己也不知做的是对还是错。

    沐仪琏看着靳楚澜,这么多年了,无论自己想做什么,他总是站在身后支持自己,安排好一切,可即便如此,自己在这后位上也矜矜业业,雪然呢?她十六岁嫁入皇家,是怎么过来的?

    “皇后如何?”沐宗玺站在凤仪殿外的长廊上,迟迟不敢进去。皇后父兄的死讯传来后,沐宗玺日日来凤仪殿,却也只敢站在紧闭的大门前。

    安士臣站在沐宗玺身后,不知如何回答。两个多月了,凤仪殿的门一直紧闭,一片死寂,连尉迟老夫人和少夫人前来都没能进去。

    “皇上,可否让臣女试试,姑姑或许会见我?”是尉迟檀的声音,如今的尉迟檀已年满十六,和尉迟倾愈发相像了。

    噩耗传来之时,尉迟檀正侍奉在太后身侧,太后得闻噩耗也晕死过去,尉迟檀一面照顾太后,一面安慰祖母和母亲,如今来到了来仪殿。

    沐宗玺看着眼前的女孩,她和尉迟倾是那么像,即使伤心欲绝,仍能不失仪度。

    来仪殿的门开了,绿袖走了出来,行礼:“皇上赎罪,娘娘悲痛难当,想请小姐进去以抒哀思。”

    沐宗玺点了点头:“好好劝劝你姑母。”

    尉迟檀走进来仪殿,尉迟倾就这样站在殿中,绿袖略微福了福身子便退了出去。

    “姑姑。”尉迟檀试探性地小声呼喊。

    尉迟倾招了招手,尉迟檀朝她靠过去:“姑姑,父亲......”没等尉迟檀说完,尉迟倾便打断她:“兄长没了,你比姑姑还难过,只是今日让你来,却不是让我们姑侄二人难过的。”

    许久,尉迟檀从来仪殿出来,对着来仪殿磕下重重一个头:“袖姨,你随我回尉迟府吧,姑母的决定,你我都无法劝阻。”绿袖含泪点了点头:“红萝若是知道我没有陪在小姐身边,肯定要同我吵上一架。”

    尉迟倾推开窗,虽已是黑夜,但院中的皑皑白雪竟映地来仪殿如同白昼。蓝玉取来大氅给尉迟倾披上。“娘娘,绿袖取东西怎得还没回来?”绿袖已走了半日,如今天色已晚,却也不见回来,蓝玉不由地疑惑道。

    尉迟倾并没有回答,而是转身朝院子里走去,蓝玉跟在后面。尉迟倾抬手折下一株红梅:“你跟在我身边多久了。”蓝玉道:“从娘娘嫁入太子府,奴婢就跟在身边伺候,如今已有一十九年了。”尉迟倾喃喃道:“十九年,已经这么久了,紫陌已经走了十一年了。”

    听到紫陌的名字,蓝玉低下头,她与紫陌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娘娘还记得紫陌。”尉迟倾笑了笑:“自然,她为了救我身死,我怎能忘却?只是后来我想了很久,她是为了救我,还是救皇上?就像你,待在我身边这么多年,究竟是我的婢女,还是皇上的婢女?”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可蓝玉却明白,慌忙跪在地上。尉迟倾把玩着手里的红梅:“我原以为是涧溪吃里扒外,才让齐乐颜接二连三害了我的孩子,这几年我才明白,只有一个涧溪怎么能够,蓝玉,你说这些年,本宫可曾薄待过你吗?”

    蓝玉垂着头,皇后待她一向不错,除了陪嫁的绿袖和红萝,皇后待她和紫陌最为亲近,可自己生来就是一把利刃,一把只能握在天子手中的利刃。

    尉迟倾见她不语,继续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跟你追究这些前尘往事,我知道,是他让你们这么做的,说说吧,说说你的故事。”

    尉迟倾见她头埋的更深,却不曾吐露一字,冷笑道:“主仆一场,我也只是想听听而已,不想当个傻子。”

    蓝玉微微抬头:“我和紫陌长在乾定山,跟我们一起的有很多孩子,只是大多数都没能活下来,我靠着心细,紫陌靠着对药物的熟悉,一起被选中,跟着皇上回了京都。皇上给我们安排了身份,在宫中侍奉,等您成为太子妃后,我们俩便理所应当地来到您身边伺候。”

    尉迟倾点了点头:“他算得真准啊,算到我会留你们。”

    蓝玉小心翼翼地看向尉迟倾:“娘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尉迟倾嗅了嗅红梅:“我知道他从乾定山带回来十二个顶级安慰,见过浩宇、若临他们,我以为剩余那六个我不知道的也都是那样的顶尖高手,没想到有两个不通武功的在我身边。仪琏仪瑾身边各安排了一个,太后身边安排了一个,我身边是你们两个,那还有一个就在军中吧。”

    “娘娘!”蓝玉惶恐道。

    尉迟倾叹了口气:“我父兄用兵多年,纵使对南疆不熟,也不至于在战胜后因失误而全军覆没。若不是有人故意为之,呵呵,算了。”说着看向跪在雪地里的蓝玉:“你去告诉他,我都知道了,让他来见我。”

    尉迟倾转身往来仪殿走去,手中的红梅就这样一瓣瓣落在雪地上,顷刻间便被白雪掩埋。

    沐宗玺端着安士臣刚呈上的热茶,随着蓝玉将尉迟倾说的话一句句转达,沐宗玺的手越握越紧,是啊,怎能瞒得过她?

    “皇上?”安士臣终于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句。

    沐宗玺蓦然松手,茶盏掉落,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我去找她。”

    “不好了,不好了,走水了!”

    外头传来喊声和急匆匆凌乱的脚步声,不知道为什么,沐宗玺心头一凛,忙夺门而出,一把拉住来报信的小太监:“哪里走水?”

    小太监被吓倒,支支吾吾道:“禀皇上,是,是来仪殿。”

    是来仪殿,是来仪殿。。。。。。

    沐宗玺跌跌撞撞往来仪殿去,全然不顾纷飞的大雪,许是雪太大,把小太监的话也淹没。

    皇后娘娘没有出来。

    从发现失火到众人救火而来不过一刻钟,却不知为何火势这样猛,外殿和偏殿尚可修整,可内殿大火虽灭,却已经是焦黑一片,仅存的残垣也摇摇欲坠。沐宗玺从未有过如此感受,哪怕是面对他国威胁,哪怕是失去和她的孩子,他也从未有过如此感受。说不上来,脑海里只是一片空白,手脚冰冷,不知是被这寒风所侵,还是内心被浇熄。

    一时间,沐宗玺竟忘记了呼吸,直到众人跪倒一片,低声抽噎,沐宗玺才反应过来,深吸了一口气,疼痛从心口开始蔓延。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内殿走过去,只见地上蒙着一块白布,沐宗玺蹲下来伸出手却不敢揭开,因为他知道,那下面是他的结发妻子。

    她总是把自己收拾的端庄秀丽,她是爱美的,如今却变成了一具黢黑的尸体,就躺在那白布下。

    沐宗玺轻轻拉起她已经毫无知觉的手,已经看不出原先是什么样子,只是手上戴的镯子还是那么夺目。

    无镯不成婚,那是他的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