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能力
“请给我来一份招牌汉堡套餐，谢谢。”
李夏走到柜台前点了单。
他手里没有现金，电子支付功能也因身份芯片缺失而无法使用，不过从医生那儿弄来的匿名式电子货币还是能用的——虽然通常不会有人专门用这种特色是无法追踪的复杂支付方式来买快餐。
柜台后面的年轻店员看到餐厅的账户的确收到了钱，随即用颤抖着的手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片刻后就有一份套餐从柜台旁边的传送带上送了过来，正冒着热气。
“纯机械烹饪，不含任何人工操作。”
墙壁上的电子广告板上就是这么写的。
“您的餐，请、请慢用。我、我们要打烊了。”
在确认古怪的客人已经从柜台上取走了食物后，年轻店员立刻按住了台面下面的红色按钮，顿时有一道由高强度合金制成的闸门从屋顶落下，将柜台里面和柜台外面隔离成两个不同的区域。这是在帮派活动频发区域开店必要的设备，能够在当地几乎习以为常的各类冲突中，有效保护店面内的贵重资产。
由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一直生活在精神病院里，李夏也不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面对眼前的场景究竟该作何反应。与此同时，他真的饿了。
于是，他端着装满食物的餐盘，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开始吃饭。
“找你好久了。”
一个壮汉从腰间抽出了砍刀，重重的往桌面上一拍。
“听说有人想见见你，你不愿意去，这多不礼貌？得改啊。”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跟我们走，或者被打一顿再跟我们走，你自己选。”
“嘿嘿，别怕，小姐姐，我们不会对你做啥的，叫你跟我们走，也是想保护你。”另一个壮汉挤到前面来。“有人点了你的名，要全须全尾的。你运气好，遇到我们，做事有规矩，顶多摸两把，不干别的，要是遇到别人，可能就没这么有规矩了。左右都得来这么一遭，不如选个温柔点的，你说是不是？”
“别听他胡说，什么顶多摸两把，两把哪儿够？这小鬼这么有料，光两把怎么够，要我说，十把，一人十把！”
“就是，‘老门’的人只说要全须全尾，又没说不能摸摸、闻闻、尝尝……”
“像咱们兄弟这么热情好客，不仅不能让人身上少点啥，走的时候，还非得多点啥出来，才能显出东道主风范呢。”
“那到底是多点啥啊？”
在自说自话的荤段子中，身上带有帮派标志的壮汉们发出一阵哄笑，显然是已经把被众人包围的少女当成了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听到一系列针对自己的污言秽语，少女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并没有表现出慌乱。
“我是‘铁骨会’的人。”
她这么说着，掀起袖子，将义体上带有与壮汉们不同的帮派印记展露出来。
“动我？想过后果吗。”她的语气非常冷静，仿佛不是在恐吓对方，而是单纯的阐述事实。“想动‘铁骨会’的人，胆子倒是不小啊，上次这么做的人，全家都挂在立交桥上呢，就在往北四个路口外。你们中肯定有人见过吧？”
双方似乎属于不同的敌对帮派，见面后就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
而且其中又牵扯到那个“老门”。
李夏一边吃汉堡一边想。
少女口中提到的“铁骨会”明显是个硬茬，“挂立交桥”更不是随便乱说的。听完她的话后，在场的壮汉们，在占据了极大人数优势的前提下，一时间竟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铁骨会又能咋……”
一个壮汉有点不甘心的开口。
“这儿不是铁骨会的地盘，说这话，不合适吧。”
领头的更年长些的壮汉接过话茬。“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别耍花样。”他指了指门外。“我们来了五辆车，二十几个兄弟，你要不配合，来硬的，我们也有的是人奉陪，走，咱们出去练练。”
这是个陷阱。
壮汉们人多势众，早已有几个人站好位置，守住了快餐店唯一的出入口。如果少女认为外面环境开阔，更有可能趁乱逃走，同意了“出去练练”，那么在她通过门口时，就很有可能会被前后夹击。就算她的义体比对方强，如此悬殊的人数优势下，同一时刻遭到多人擒抱控制，关节遭到压制，恐怕也无力挣脱，只能束手就擒。
毕竟在这个世界，以一敌多太难了。
李夏回想起自己在住院时接受的常识教育课。说是上课，其实就是让恢复程度好一点的患者，自己看课件死记硬背，之后测验时答错题就会遭到电击惩罚。不过他确实借此了解到了一些基本常识。
例如《反远程武器法案》。
许多年前，影响力最大的几家巨头公司，出于某种目的达成一致，共同制定并向所有地区强制推行了它。
该法案规定，无论是化学能武器，还是依靠机械结构蓄能的动能武器，亦或者单纯只是由自身手臂投掷出去的物体，只要能通过非直接接触方式攻击目标，同时满足“远程攻击”和“是武器”这两个定义，就触犯了禁令。
如今，包括各种敏感词在内的“远程武器”及其部件或原料均已被严格禁止生产、持有、使用。借助另一项《清洁法案》，巨头公司们顺理成章的收缴和销毁了所有可能用于制作远程武器的材料、设备，以及用于利用这些非法产物的危险知识，甚至着手修改了流行文化，以抹去这些东西过去留下的痕迹，希望以此扭转人们的认知，使其由“被禁止”变成“不曾存在过”。
光是提到一些“远程武器”的正式名称，已经算是一项不轻不重的罪名。泄露或表明自己掌握制造这些东西的工艺，持有或宣称持有制造这些东西的原料，更是足以触发连坐机制的重罪。
因此，就算是与犯罪活动密切相关的帮派分子，也弄不到远程武器。
“快去英雄救美。说不定那女孩会因此爱上你的。”
莉莉丝坐在李夏旁边的位置上看热闹。“先说好，一是因为我不想，二是因为你不行，昨天晚上的事，短时间内没法再来第二次了，你得靠自己了。”她手里握着和李夏手中一样的汉堡，咬了一口，很嫌弃的将其丢在桌子上。“这招牌汉堡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嘛。”
“第一口还行，后面越吃越腻，太油了。”
李夏倒是也想换个口味，但快餐店已经打烊了，他的肚子又实在饿得难受，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塞。“身体需要热量……”他咽下去一口，这样安慰自己。“还有一半了……”
至于什么英雄救美，他是完全没兴趣的。
倒不是说他的性取向比较特别或是心理比较扭曲，而是他对自己的水平有着清晰的认知。
精神病院给他强制装上的义体都是方便治疗和管理患者的民用级产品，除这方面用途外，性能可能比普通人方便日常生活安装的那些还要再低劣些。医院并不希望他们的患者具备战斗力。别说一群有丰富斗殴经验的帮派壮汉，就算从中随便挑一个，他也肯定不是对手。
被壮汉们围住的少女也是“业内人士”，深谙此道，当然没那么容易中计。
她坐在原地没动，又靠言语和对面周旋了几个回合，相互试探，软硬兼施，终于有一方首先耗尽了耐心。
“费那么多话干啥，咱们一起上，把票儿绑了装车走人完事儿。”
壮汉一方有人提出了这个建议，并很快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同。
“当心她有同伙要浑水摸鱼。角落里那人太镇定了，很可疑……”
还有人谨慎的提出了这种意见。
除了少女之外，快餐店里还有其他几位客人，目前大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敢乱动，双手要么掌心向外的举起来，要么掌心向上放在桌面上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不愿挑起争端，努力证明自己的无害和无辜，生怕被卷入突如其来的冲突之中。只有李夏，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无意介入的姿态，正在旁若无人的吃着饭。
于是，当李夏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口并不好吃的汉堡塞进去，正在用加入了大量添加剂来掩盖水中异味的廉价饮料辅助吞咽时，他看到其中三个壮汉朝自己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走到几乎和他面对面的距离，非常用力的敲打了一下桌子，震得餐盘里的化合薯条都倒了，撒的满桌都是。
“那谁，我问你，你和那妞儿一伙的？”
对方发问的态度很不友好。
“不是。”
李夏有点生气，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就看看热闹。”
他说的都是实话。
壮汉却不信。
“还獭犸不老实是吧，糙，你给我站起来，靠墙站好！”他抽出一把折叠刀，在李夏眼前比比划划的。“敢乱动一下，老子獭犸废了你！”
“哎呀呀，刚才不去英雄救美，这时也没法指望美救英雄了，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不愿留下姓名的好朋友此刻也暂时中断了感官同步，以免你被打的感觉传过来，还会假装不知道你挨揍的事情，好让你的尊严不会和身体一样感到很受伤。”
莉莉丝阴阳怪气了两句后，语气终于严肃了点。
“用你的‘能力’。你已经知道该怎么用了，只是你不记得你知道，只记得你不知道。现在，去想起‘你知道’，去遗忘‘你不知道’，你就能使用‘能力’了。”
她的话似乎有点意味不明。
不过，对李夏而言，这是一句明确的指引。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使用我的‘能力’……”
他暗暗重复着。
手持折叠刀的壮汉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突然看不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了。
他首先怀疑是自己的义眼遭到了黑客攻击。
那原本是大公司的禁脔，钻了《反远程武器法案》的漏洞，可以在近身距离之外干扰、控制、关闭其他人身上的义体，对其硬件或软件施加影响，实质上具有相当可观的战斗力，又不受该法案的限制，近年来才流入外界，不过尚处于小范围流传，像他这样的底层帮派分子大都只是耳闻其名，并不了解细节，更多的普通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传说中，那些最厉害的黑客，只要用眼睛看向一个人，就能将各种电子病毒注入对方的义体。像是直接关闭对方的义体感官，使其变成任人宰割的木偶，在坊间传闻里，更是各路黑客都很擅长的技术，几乎成了黑客的标志性技能。
“但我明明还能看见东西，只是那个男的突然没影了？”
就在壮汉满脸诧异的想要回头问问其他同伴，是否也和自己有一样的情况时，他感觉有人撞了自己一下。因为没有防备，他胳膊一歪，手里的折叠刀，竟然不知不觉的，戳在了自己的另一条没有经过改造的天然手臂上，当即惨叫出声。在义体对手臂力量的显著增幅下，这一刀尽管是无意为之，还是造成了深可见骨的严重伤害。
另一个反应快的壮汉刚要向前一步，搀扶莫名受伤的同伴，就在明明非常平整的地面上绊了一下，结果不仅没帮上忙，还直接把第一个同伴撞倒在地。刀柄在此过程中磕碰了几下，倒是让折叠刀干净利索地从伤口里退出来了，只是伤口尺寸和受伤者的惨叫声，都一样比之前又增大了几分。
“糙，你獭犸故意的吧？！”
累加的剧痛让第一个壮汉有点丧失理智了。他被同伴压在下面，顾不得别的，先大骂着随手给了对方几拳，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受伤的那条整个是义体的胳膊末端，好像还牢牢的握着一把折叠刀……
质量过硬的折叠刀没有辜负主人为此付出的金钱，又韧又硬，结实耐用。专门为打斗设计，尽管感知能力略显粗糙，有时还会不听使唤，但力气确实非常大，很适合用来发动攻击的义体手臂，也和推销这玩意的二手义体广告里宣称的一样：“空手也能打死人，持械效果会更好”。
第二个壮汉头部安装的防护性义体顶住了前两下，却终于在第三下时不堪重负，破了个洞。刀尖势如破竹的钻开其下皮肉和颅骨，直接钉进了大脑里。
这下轮到李夏露出诧异的神情了。
他当然没有凭空消失，不过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先是推了一下人，又绊了一下人，初衷只是引起混乱，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溜走而已。
他的“能力”，就是“被忽视”，让他人对自己“视而不见”。
李夏走到柜台前点了单。
他手里没有现金，电子支付功能也因身份芯片缺失而无法使用，不过从医生那儿弄来的匿名式电子货币还是能用的——虽然通常不会有人专门用这种特色是无法追踪的复杂支付方式来买快餐。
柜台后面的年轻店员看到餐厅的账户的确收到了钱，随即用颤抖着的手在屏幕上操作了一下，片刻后就有一份套餐从柜台旁边的传送带上送了过来，正冒着热气。
“纯机械烹饪，不含任何人工操作。”
墙壁上的电子广告板上就是这么写的。
“您的餐，请、请慢用。我、我们要打烊了。”
在确认古怪的客人已经从柜台上取走了食物后，年轻店员立刻按住了台面下面的红色按钮，顿时有一道由高强度合金制成的闸门从屋顶落下，将柜台里面和柜台外面隔离成两个不同的区域。这是在帮派活动频发区域开店必要的设备，能够在当地几乎习以为常的各类冲突中，有效保护店面内的贵重资产。
由于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几乎一直生活在精神病院里，李夏也不知道对于普通人来说，面对眼前的场景究竟该作何反应。与此同时，他真的饿了。
于是，他端着装满食物的餐盘，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开始吃饭。
“找你好久了。”
一个壮汉从腰间抽出了砍刀，重重的往桌面上一拍。
“听说有人想见见你，你不愿意去，这多不礼貌？得改啊。”他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跟我们走，或者被打一顿再跟我们走，你自己选。”
“嘿嘿，别怕，小姐姐，我们不会对你做啥的，叫你跟我们走，也是想保护你。”另一个壮汉挤到前面来。“有人点了你的名，要全须全尾的。你运气好，遇到我们，做事有规矩，顶多摸两把，不干别的，要是遇到别人，可能就没这么有规矩了。左右都得来这么一遭，不如选个温柔点的，你说是不是？”
“别听他胡说，什么顶多摸两把，两把哪儿够？这小鬼这么有料，光两把怎么够，要我说，十把，一人十把！”
“就是，‘老门’的人只说要全须全尾，又没说不能摸摸、闻闻、尝尝……”
“像咱们兄弟这么热情好客，不仅不能让人身上少点啥，走的时候，还非得多点啥出来，才能显出东道主风范呢。”
“那到底是多点啥啊？”
在自说自话的荤段子中，身上带有帮派标志的壮汉们发出一阵哄笑，显然是已经把被众人包围的少女当成了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听到一系列针对自己的污言秽语，少女的脸色有点不好看，但并没有表现出慌乱。
“我是‘铁骨会’的人。”
她这么说着，掀起袖子，将义体上带有与壮汉们不同的帮派印记展露出来。
“动我？想过后果吗。”她的语气非常冷静，仿佛不是在恐吓对方，而是单纯的阐述事实。“想动‘铁骨会’的人，胆子倒是不小啊，上次这么做的人，全家都挂在立交桥上呢，就在往北四个路口外。你们中肯定有人见过吧？”
双方似乎属于不同的敌对帮派，见面后就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气氛。
而且其中又牵扯到那个“老门”。
李夏一边吃汉堡一边想。
少女口中提到的“铁骨会”明显是个硬茬，“挂立交桥”更不是随便乱说的。听完她的话后，在场的壮汉们，在占据了极大人数优势的前提下，一时间竟然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
“铁骨会又能咋……”
一个壮汉有点不甘心的开口。
“这儿不是铁骨会的地盘，说这话，不合适吧。”
领头的更年长些的壮汉接过话茬。“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们走，别耍花样。”他指了指门外。“我们来了五辆车，二十几个兄弟，你要不配合，来硬的，我们也有的是人奉陪，走，咱们出去练练。”
这是个陷阱。
壮汉们人多势众，早已有几个人站好位置，守住了快餐店唯一的出入口。如果少女认为外面环境开阔，更有可能趁乱逃走，同意了“出去练练”，那么在她通过门口时，就很有可能会被前后夹击。就算她的义体比对方强，如此悬殊的人数优势下，同一时刻遭到多人擒抱控制，关节遭到压制，恐怕也无力挣脱，只能束手就擒。
毕竟在这个世界，以一敌多太难了。
李夏回想起自己在住院时接受的常识教育课。说是上课，其实就是让恢复程度好一点的患者，自己看课件死记硬背，之后测验时答错题就会遭到电击惩罚。不过他确实借此了解到了一些基本常识。
例如《反远程武器法案》。
许多年前，影响力最大的几家巨头公司，出于某种目的达成一致，共同制定并向所有地区强制推行了它。
该法案规定，无论是化学能武器，还是依靠机械结构蓄能的动能武器，亦或者单纯只是由自身手臂投掷出去的物体，只要能通过非直接接触方式攻击目标，同时满足“远程攻击”和“是武器”这两个定义，就触犯了禁令。
如今，包括各种敏感词在内的“远程武器”及其部件或原料均已被严格禁止生产、持有、使用。借助另一项《清洁法案》，巨头公司们顺理成章的收缴和销毁了所有可能用于制作远程武器的材料、设备，以及用于利用这些非法产物的危险知识，甚至着手修改了流行文化，以抹去这些东西过去留下的痕迹，希望以此扭转人们的认知，使其由“被禁止”变成“不曾存在过”。
光是提到一些“远程武器”的正式名称，已经算是一项不轻不重的罪名。泄露或表明自己掌握制造这些东西的工艺，持有或宣称持有制造这些东西的原料，更是足以触发连坐机制的重罪。
因此，就算是与犯罪活动密切相关的帮派分子，也弄不到远程武器。
“快去英雄救美。说不定那女孩会因此爱上你的。”
莉莉丝坐在李夏旁边的位置上看热闹。“先说好，一是因为我不想，二是因为你不行，昨天晚上的事，短时间内没法再来第二次了，你得靠自己了。”她手里握着和李夏手中一样的汉堡，咬了一口，很嫌弃的将其丢在桌子上。“这招牌汉堡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好吃嘛。”
“第一口还行，后面越吃越腻，太油了。”
李夏倒是也想换个口味，但快餐店已经打烊了，他的肚子又实在饿得难受，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塞。“身体需要热量……”他咽下去一口，这样安慰自己。“还有一半了……”
至于什么英雄救美，他是完全没兴趣的。
倒不是说他的性取向比较特别或是心理比较扭曲，而是他对自己的水平有着清晰的认知。
精神病院给他强制装上的义体都是方便治疗和管理患者的民用级产品，除这方面用途外，性能可能比普通人方便日常生活安装的那些还要再低劣些。医院并不希望他们的患者具备战斗力。别说一群有丰富斗殴经验的帮派壮汉，就算从中随便挑一个，他也肯定不是对手。
被壮汉们围住的少女也是“业内人士”，深谙此道，当然没那么容易中计。
她坐在原地没动，又靠言语和对面周旋了几个回合，相互试探，软硬兼施，终于有一方首先耗尽了耐心。
“费那么多话干啥，咱们一起上，把票儿绑了装车走人完事儿。”
壮汉一方有人提出了这个建议，并很快得到了多数人的认同。
“当心她有同伙要浑水摸鱼。角落里那人太镇定了，很可疑……”
还有人谨慎的提出了这种意见。
除了少女之外，快餐店里还有其他几位客人，目前大都待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敢乱动，双手要么掌心向外的举起来，要么掌心向上放在桌面上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也不愿挑起争端，努力证明自己的无害和无辜，生怕被卷入突如其来的冲突之中。只有李夏，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表示无意介入的姿态，正在旁若无人的吃着饭。
于是，当李夏好不容易把最后一口并不好吃的汉堡塞进去，正在用加入了大量添加剂来掩盖水中异味的廉价饮料辅助吞咽时，他看到其中三个壮汉朝自己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走到几乎和他面对面的距离，非常用力的敲打了一下桌子，震得餐盘里的化合薯条都倒了，撒的满桌都是。
“那谁，我问你，你和那妞儿一伙的？”
对方发问的态度很不友好。
“不是。”
李夏有点生气，但出于礼貌，还是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就看看热闹。”
他说的都是实话。
壮汉却不信。
“还獭犸不老实是吧，糙，你给我站起来，靠墙站好！”他抽出一把折叠刀，在李夏眼前比比划划的。“敢乱动一下，老子獭犸废了你！”
“哎呀呀，刚才不去英雄救美，这时也没法指望美救英雄了，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你不愿留下姓名的好朋友此刻也暂时中断了感官同步，以免你被打的感觉传过来，还会假装不知道你挨揍的事情，好让你的尊严不会和身体一样感到很受伤。”
莉莉丝阴阳怪气了两句后，语气终于严肃了点。
“用你的‘能力’。你已经知道该怎么用了，只是你不记得你知道，只记得你不知道。现在，去想起‘你知道’，去遗忘‘你不知道’，你就能使用‘能力’了。”
她的话似乎有点意味不明。
不过，对李夏而言，这是一句明确的指引。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使用我的‘能力’……”
他暗暗重复着。
手持折叠刀的壮汉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突然看不到那个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了。
他首先怀疑是自己的义眼遭到了黑客攻击。
那原本是大公司的禁脔，钻了《反远程武器法案》的漏洞，可以在近身距离之外干扰、控制、关闭其他人身上的义体，对其硬件或软件施加影响，实质上具有相当可观的战斗力，又不受该法案的限制，近年来才流入外界，不过尚处于小范围流传，像他这样的底层帮派分子大都只是耳闻其名，并不了解细节，更多的普通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传说中，那些最厉害的黑客，只要用眼睛看向一个人，就能将各种电子病毒注入对方的义体。像是直接关闭对方的义体感官，使其变成任人宰割的木偶，在坊间传闻里，更是各路黑客都很擅长的技术，几乎成了黑客的标志性技能。
“但我明明还能看见东西，只是那个男的突然没影了？”
就在壮汉满脸诧异的想要回头问问其他同伴，是否也和自己有一样的情况时，他感觉有人撞了自己一下。因为没有防备，他胳膊一歪，手里的折叠刀，竟然不知不觉的，戳在了自己的另一条没有经过改造的天然手臂上，当即惨叫出声。在义体对手臂力量的显著增幅下，这一刀尽管是无意为之，还是造成了深可见骨的严重伤害。
另一个反应快的壮汉刚要向前一步，搀扶莫名受伤的同伴，就在明明非常平整的地面上绊了一下，结果不仅没帮上忙，还直接把第一个同伴撞倒在地。刀柄在此过程中磕碰了几下，倒是让折叠刀干净利索地从伤口里退出来了，只是伤口尺寸和受伤者的惨叫声，都一样比之前又增大了几分。
“糙，你獭犸故意的吧？！”
累加的剧痛让第一个壮汉有点丧失理智了。他被同伴压在下面，顾不得别的，先大骂着随手给了对方几拳，之后才想起来，自己没有受伤的那条整个是义体的胳膊末端，好像还牢牢的握着一把折叠刀……
质量过硬的折叠刀没有辜负主人为此付出的金钱，又韧又硬，结实耐用。专门为打斗设计，尽管感知能力略显粗糙，有时还会不听使唤，但力气确实非常大，很适合用来发动攻击的义体手臂，也和推销这玩意的二手义体广告里宣称的一样：“空手也能打死人，持械效果会更好”。
第二个壮汉头部安装的防护性义体顶住了前两下，却终于在第三下时不堪重负，破了个洞。刀尖势如破竹的钻开其下皮肉和颅骨，直接钉进了大脑里。
这下轮到李夏露出诧异的神情了。
他当然没有凭空消失，不过是从座位上站起来，先是推了一下人，又绊了一下人，初衷只是引起混乱，吸引对方的注意力，然后趁机溜走而已。
他的“能力”，就是“被忽视”，让他人对自己“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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