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真面目是什么？
白露惹的麻烦比她自己认知中的还要大。
一段时间前，作为一种试探，或是一种警告，铁骨会的一位高层成员暗中下达命令，让白露去处理掉几个最近在他们的传统势力范围内活动的‘老门’成员
从双方的规模和影响力来看，仅仅是盘踞在一个特定范围内的铁骨会，当然惹不起势力范围遍布整个城市群的老门，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做出尝试，想要将那些试图伸进自己地盘里的手拒之门外。
结果，大概是因为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也的确有一定天赋的原因，白露按要求干完了这件差事，而且干的太漂亮了。
这次攻击引起了老门的强烈反应，宣称将会施以惨烈的报复。
毕竟是受上级命令行事，白露起初在这件事上没有受到太多刁难，还被保护性的暂时送到了铁骨会的地盘外面，还拿到了一笔钱来临时安置。
直到老门展开了全面反击。
那些日子里，铁骨会的地盘上每天都在死人，直到损失超出了能承受的极限。
传言中称，铁骨会主动求和，希望双方各退一步，这件事能就此结束，而老门那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袭击“哨所”者的信息，指名道姓的要以白露这个人作为和平的礼物，还通过帮派渠道放出话来，要用一大笔钱，买活着的白露，谁抓的无所谓，反正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因为筹码太高，就连铁骨会都动心了。退一步也是退，退两步也是退，左右已经丢了面子，不如干脆再拿点好处，总比落到别人手中强。
反正当初为了保密，也是采用了暗中下达命令的方式，铁骨会干脆公开宣布，白露的行为是自作主张，与帮派无关，帮派将不会再保护她的安全，甚至就连同帮派的人，都卷到了里面去，结果反误了卿卿性命，还碰巧是那个下命令的高层的独生子——
“之前我就是在忙这些事情。”
李夏边说边往嘴里塞了一口合成肉排。
烤的恰到好处的肉排外焦里嫩，汁水饱满，适口性相当好。
占据了总质量五分之一的添加剂可不是白放的。明明是用有机物碎渣拼接而成的东西，吃起来就是很像真正的肉。
“那个高层的孩子还挺有钱。他身上带了个匿名式电子货币的储存器，里面竟然有六位数，正好拿来给那女孩付医药费，还换了套不那么容易犯赛博综合征的义体。”
他描述着自己今天的经历，倒是丝毫不担心倾听的人会有歹意。
一是出于信任，无论是两人过去的特殊关系，还是坐在这里吃饭前经历的一番深入谈话，都证明了他们可以信任对方，就像以前一样。
二是因为这笔钱来的快去的快，现在已经全部花掉了，不值得也没法再惦记。
“嗯。”
桌子对面的人面前也有这样一份肉排，还原样放在那里，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双眼专注的望着李夏。“但我不觉得一个帮派分子会有六位数的存款，哪怕是谁的儿子。”
“我也觉得不会。这笔钱应该是属于铁骨会的资产，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人手里。也许是让他带着去做什么交易，也许是他和他父亲一起做局想侵吞掉？铁骨会那么火急火燎的找人，可能也有这个因素，只是没法在悬赏里明说。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这笔钱已经没了。”
说话间，李夏吃完肉排，将餐具放了下来。
“谢谢你请我吃饭。”他已经饱了。“现在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吗？”
“别急嘛。”
对方友善的笑了笑，眼神中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反正你也不着急回去，不是吗？现在听我说说我们上上次分别后发生的事情吧……”
‘病友’，或者说，名叫顾雨的成年女性，开始讲述她几年前离开精神病院后的经历。
那家如今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医院，确实不是第一次干类似的勾当。顾雨当时是被卖到了某种秘密实验室中，在经历一系列严酷的测试和改造后，最终只有她一个人熬到了最后一项工序，成为了那一批唯一一个合格的产品，代号“猎手”。
“现代人的平均义体改造率为30%，其中主要集中在5%至45%这个区间范围内。”她这次笑的很冷。“在我身上，是94%。”
按照技术要求，猎手系列产品会被抹去原有的记忆，然后按照客户的要求，重新录入新的人格和身份。
一些猎手会以为他们是从小在主人身边长大的世代家仆，一些猎手会以为他们是为了诸如正义或复仇一类的原因自愿接受改造的悲情英雄，一些猎手会以为他们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原型机，‘极其幸运’的遇到了现在的伙伴和朋友——
总之，客户怎么要求，就能怎么改。
理论上，这有助于在不损伤猎手的智力水平和主观能动性的前提下，增强产品的可靠性，令其发自内心的产生工作热情，并保持对所有者的忠诚度。
由于修改记忆的过程并非简单的全面覆盖，而是一系列相当精细的移出和植入，猎手掌握的技能和经验不会受到损伤，只是产生了虚假的自我认知，其中的不合理之处还会在大脑植入物的影响下逐渐自适应，产生相应的解释，时间越久就越稳固，所以永远也摆脱不了控制。
这个步骤，在顾雨身上只成功了一半。
当她从休眠舱中苏醒时，她的脑子里的确多了一些新东西，少了一些旧东西，但她仍然记得自己是谁。
“以前在医院里认识的其他人我都不记得了。不仅是这些，住进医院前的事情，我以前的家庭、生活、人生经历，我全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顾雨的语气有点惆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完全由植物提取物和化学香精调配出来的饮品。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高度酒精的刺激性，她一口下去就是一杯。
“我只记得我的名字。还有你的。还有我们相处过的那段经历。我装作不记得这些，按照突然挤进脑子里的人设回答问题，通过了测试，最后被送到了客户手里。我的新身份是一名嫉恶如仇的城市卫队雇员，在保护平民时受到重伤，不得不进行这种程度的彻底改造才能活下来。公司为了保护我，减少我的心理创伤，特意把我送到了新环境任职，这里没人认识我，但都知道我以前是个好人，都知道我是因公负伤的。很合理吧？”
“很合理。”李夏评价道：“还能显得公司有人情味。”
“可不是嘛。他们做戏做全套，给我发工资，还给我配了宿舍、津贴和其他福利，就好像我真的在城市卫队里服役过十几年一样。”
顾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想，要是他们彻底夺走我的过去就好了，这样我就能一直以这个身份生活下去，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心里藏着巨大的割裂感。”
……
顾雨约见李夏的地点，在一处闹市区的路边摊。这里位于交通枢纽附近，即便是夜间也有很大的人流量，地点也是临时选择的，跟踪或窃听的难度都很大。
手续上，她是为了追踪帮派活动，在非工作时间和自己想要发展的线人见面。出于对信息渠道的保护，过来时顺便带上了城卫队专用的特种设备，确保两人间的交流不会传到第三人那里去，自然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边吃边聊，在其中一方的有意拖延下，足足在路边摊上待了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时分才起身离开。
“晚上的城市群才是真正的城市群。你看，你看这些——”
不知道是否与喝了太多的酒精饮品有关，也不知道完全由义体组成的发声器官为何会出现这种问题，顾雨稍微有点口齿不清，语调轻轻上挑。
“所有的这些楼，路，车，人，所有的所有，白天都在阳光下披着伪装，晚上才露出真面目——”
她今天特意换了一副打扮。名义上是为了安全。
现在的那张脸上没有留下那么多开口，把那些蜘蛛似的义眼全部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让李夏感到更熟悉的面容。那是她从前的脸。
加上身上也没穿城卫队的制服，而是一套修身款的衬衣和长裤，外披一件深色大衣，她站在天桥上，一边指着远处一边说话的样子，从气质到外观，几乎都和李夏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很难让人再联想到那副经过高度改造后的模样。
不过，李夏是那种能克服困难的人。
“是你的义眼比较高级。在我眼里就没什么区别。”
“回答错误。”顾雨转过头，有点不满的看着他，但又没有真的对他生气。“你应该反问我，‘真面目是什么’？”
“好的。真面目是什么？”
李夏从善如流。
“是欲望。”
顾雨的口齿突然又清楚了。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一段时间前，作为一种试探，或是一种警告，铁骨会的一位高层成员暗中下达命令，让白露去处理掉几个最近在他们的传统势力范围内活动的‘老门’成员
从双方的规模和影响力来看，仅仅是盘踞在一个特定范围内的铁骨会，当然惹不起势力范围遍布整个城市群的老门，但这也不妨碍他们做出尝试，想要将那些试图伸进自己地盘里的手拒之门外。
结果，大概是因为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也的确有一定天赋的原因，白露按要求干完了这件差事，而且干的太漂亮了。
这次攻击引起了老门的强烈反应，宣称将会施以惨烈的报复。
毕竟是受上级命令行事，白露起初在这件事上没有受到太多刁难，还被保护性的暂时送到了铁骨会的地盘外面，还拿到了一笔钱来临时安置。
直到老门展开了全面反击。
那些日子里，铁骨会的地盘上每天都在死人，直到损失超出了能承受的极限。
传言中称，铁骨会主动求和，希望双方各退一步，这件事能就此结束，而老门那边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了袭击“哨所”者的信息，指名道姓的要以白露这个人作为和平的礼物，还通过帮派渠道放出话来，要用一大笔钱，买活着的白露，谁抓的无所谓，反正都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因为筹码太高，就连铁骨会都动心了。退一步也是退，退两步也是退，左右已经丢了面子，不如干脆再拿点好处，总比落到别人手中强。
反正当初为了保密，也是采用了暗中下达命令的方式，铁骨会干脆公开宣布，白露的行为是自作主张，与帮派无关，帮派将不会再保护她的安全，甚至就连同帮派的人，都卷到了里面去，结果反误了卿卿性命，还碰巧是那个下命令的高层的独生子——
“之前我就是在忙这些事情。”
李夏边说边往嘴里塞了一口合成肉排。
烤的恰到好处的肉排外焦里嫩，汁水饱满，适口性相当好。
占据了总质量五分之一的添加剂可不是白放的。明明是用有机物碎渣拼接而成的东西，吃起来就是很像真正的肉。
“那个高层的孩子还挺有钱。他身上带了个匿名式电子货币的储存器，里面竟然有六位数，正好拿来给那女孩付医药费，还换了套不那么容易犯赛博综合征的义体。”
他描述着自己今天的经历，倒是丝毫不担心倾听的人会有歹意。
一是出于信任，无论是两人过去的特殊关系，还是坐在这里吃饭前经历的一番深入谈话，都证明了他们可以信任对方，就像以前一样。
二是因为这笔钱来的快去的快，现在已经全部花掉了，不值得也没法再惦记。
“嗯。”
桌子对面的人面前也有这样一份肉排，还原样放在那里，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双眼专注的望着李夏。“但我不觉得一个帮派分子会有六位数的存款，哪怕是谁的儿子。”
“我也觉得不会。这笔钱应该是属于铁骨会的资产，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人手里。也许是让他带着去做什么交易，也许是他和他父亲一起做局想侵吞掉？铁骨会那么火急火燎的找人，可能也有这个因素，只是没法在悬赏里明说。他们大概还不知道这笔钱已经没了。”
说话间，李夏吃完肉排，将餐具放了下来。
“谢谢你请我吃饭。”他已经饱了。“现在可以回答‘那个问题’了吗？”
“别急嘛。”
对方友善的笑了笑，眼神中有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含义。“反正你也不着急回去，不是吗？现在听我说说我们上上次分别后发生的事情吧……”
‘病友’，或者说，名叫顾雨的成年女性，开始讲述她几年前离开精神病院后的经历。
那家如今已经被夷为平地的医院，确实不是第一次干类似的勾当。顾雨当时是被卖到了某种秘密实验室中，在经历一系列严酷的测试和改造后，最终只有她一个人熬到了最后一项工序，成为了那一批唯一一个合格的产品，代号“猎手”。
“现代人的平均义体改造率为30%，其中主要集中在5%至45%这个区间范围内。”她这次笑的很冷。“在我身上，是94%。”
按照技术要求，猎手系列产品会被抹去原有的记忆，然后按照客户的要求，重新录入新的人格和身份。
一些猎手会以为他们是从小在主人身边长大的世代家仆，一些猎手会以为他们是为了诸如正义或复仇一类的原因自愿接受改造的悲情英雄，一些猎手会以为他们是从实验室里逃出来的原型机，‘极其幸运’的遇到了现在的伙伴和朋友——
总之，客户怎么要求，就能怎么改。
理论上，这有助于在不损伤猎手的智力水平和主观能动性的前提下，增强产品的可靠性，令其发自内心的产生工作热情，并保持对所有者的忠诚度。
由于修改记忆的过程并非简单的全面覆盖，而是一系列相当精细的移出和植入，猎手掌握的技能和经验不会受到损伤，只是产生了虚假的自我认知，其中的不合理之处还会在大脑植入物的影响下逐渐自适应，产生相应的解释，时间越久就越稳固，所以永远也摆脱不了控制。
这个步骤，在顾雨身上只成功了一半。
当她从休眠舱中苏醒时，她的脑子里的确多了一些新东西，少了一些旧东西，但她仍然记得自己是谁。
“以前在医院里认识的其他人我都不记得了。不仅是这些，住进医院前的事情，我以前的家庭、生活、人生经历，我全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里，顾雨的语气有点惆怅，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完全由植物提取物和化学香精调配出来的饮品。像是完全感受不到高度酒精的刺激性，她一口下去就是一杯。
“我只记得我的名字。还有你的。还有我们相处过的那段经历。我装作不记得这些，按照突然挤进脑子里的人设回答问题，通过了测试，最后被送到了客户手里。我的新身份是一名嫉恶如仇的城市卫队雇员，在保护平民时受到重伤，不得不进行这种程度的彻底改造才能活下来。公司为了保护我，减少我的心理创伤，特意把我送到了新环境任职，这里没人认识我，但都知道我以前是个好人，都知道我是因公负伤的。很合理吧？”
“很合理。”李夏评价道：“还能显得公司有人情味。”
“可不是嘛。他们做戏做全套，给我发工资，还给我配了宿舍、津贴和其他福利，就好像我真的在城市卫队里服役过十几年一样。”
顾雨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有时候……有时候我会想，要是他们彻底夺走我的过去就好了，这样我就能一直以这个身份生活下去，不用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在心里藏着巨大的割裂感。”
……
顾雨约见李夏的地点，在一处闹市区的路边摊。这里位于交通枢纽附近，即便是夜间也有很大的人流量，地点也是临时选择的，跟踪或窃听的难度都很大。
手续上，她是为了追踪帮派活动，在非工作时间和自己想要发展的线人见面。出于对信息渠道的保护，过来时顺便带上了城卫队专用的特种设备，确保两人间的交流不会传到第三人那里去，自然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边吃边聊，在其中一方的有意拖延下，足足在路边摊上待了几个小时，直到深夜时分才起身离开。
“晚上的城市群才是真正的城市群。你看，你看这些——”
不知道是否与喝了太多的酒精饮品有关，也不知道完全由义体组成的发声器官为何会出现这种问题，顾雨稍微有点口齿不清，语调轻轻上挑。
“所有的这些楼，路，车，人，所有的所有，白天都在阳光下披着伪装，晚上才露出真面目——”
她今天特意换了一副打扮。名义上是为了安全。
现在的那张脸上没有留下那么多开口，把那些蜘蛛似的义眼全部藏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让李夏感到更熟悉的面容。那是她从前的脸。
加上身上也没穿城卫队的制服，而是一套修身款的衬衣和长裤，外披一件深色大衣，她站在天桥上，一边指着远处一边说话的样子，从气质到外观，几乎都和李夏记忆中第一次见到她时一模一样，很难让人再联想到那副经过高度改造后的模样。
不过，李夏是那种能克服困难的人。
“是你的义眼比较高级。在我眼里就没什么区别。”
“回答错误。”顾雨转过头，有点不满的看着他，但又没有真的对他生气。“你应该反问我，‘真面目是什么’？”
“好的。真面目是什么？”
李夏从善如流。
“是欲望。”
顾雨的口齿突然又清楚了。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