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束脩
太阳还未升起，“咕咕咕”的高亢鸡鸣便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响彻谢家院落。
谢灵均几次想起身把这该死的公鸡给拧断脖子烤肉，但看看自己的身体和那只雄壮的大公鸡，还是果断放弃了这个不自量力的想法。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起身面对，他已不知多少个年头没有这般的早起了，所谓闻鸡起舞不过如是。
勤劳的小奴睡的比猪还沉……而依云已在厨房中熬粥，蹑手蹑脚的绕过房间，看着大水缸谢灵均摇了摇头，用水瓢舀了一盆冷水接着把脑袋扎了进去。
那日他还是冲动了，以至于这几天他睡的不是很好，自从打了柳正后，谢灵均便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太弱，尤其是在柳家那种大族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打人是痛快，可打了人家的狗就等同于打了柳家的脸面，主人家多少也要为柳正出头才是。
自己要参加童生试，还要前往豫山书院读书，以后少不了与柳家碰面。
所以读书便成了谢灵均的当务之急，唯有成为出色的读书人，且在“做题家”的道路上走的更远，才能保全自己和这一大家子人。
上辈子为自己为那小家而活，可这辈子不行，家中有福伯，有小奴，有依云依水，一时冲动的结果最终也将反馈到他们的身上。
不知为何谢灵均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大脑发育的很不错，那些晦涩的文章很快就能记住并且准确的背诵下来。
于是不断给自己加强课业，本着“量大管饱”的方针，使用类似于“试探底线”的方式不断的加强文章的数量和质量。
这一招几乎被后世的老师用烂了，谢灵均早已有了免疫力，反倒是觉得有趣的不行，将这当作是一项对自己的挑战。
他有过更为痛苦的经历，这个时代的人很难想像那种整天被试卷狂轰乱炸的“快感”，现在一天到晚专修一门学科对他来说强度并没有多大。
吃了依云准备的早饭，顺便嘲笑小奴睡眼惺忪的模样，谢灵均便去书房读书，水榭是好，但蚊虫太多了些，想要专心读书还是要在封闭的环境中。
埋头读书不一定就能学有所成，看了一上午的书，顺便将读书笔记整理好，读书是其一，练字也很重要，古人常言“字如其人”，就谢灵均那一手不咋地的毛笔字，还真拿不出手，但架不住他见识过的字帖太多，只要持之以恒，绝对能在字体上独树一帜。
待用过午饭，休息的差不多来，谢灵均让福伯套车打算去一趟南阳县城。
自学成才当然可以，但相比于这个时代稳扎稳打的年轻人来说，谢灵均还是要请一位先生。
他还处于读书的最初阶段，虽说已到了快加冠的年纪，拜一位传道授业的先生也算不得丢人。
福伯麻利的将牛车套好，眼看着少爷开始求学，就算对今年的童生试不抱希望，但只要少爷肯上进便是极好的！
他这个管事可是身兼多职，即负责前院洒扫，也负责看门，还兼职赶车的把式，将牛车套好顺便将车赶到踏脚的石牛边上，这才明知故问道：“少爷让老奴套车这是打算去哪？”
“去往南阳县城请一位先生回来，自己读书还是差了些，总要有人解惑才好。”
哪知福伯苦笑道：“先生是请不回来的，没有先生会来谢家教书，只有豪门大族才有那本事兴办家学，咱们家不成啊！少爷若想寻一位先生读书，那只能每日前往，还要准备束脩拜师才是。”
谢灵均一拍脑门，倒是忘了这个时代可没有家教，就算你家再有钱一般的先生也不会去往家中教书，不为五斗米折腰可不是说说，读书人也有自己的气节。
何况人家自己开办学堂也能活的很好，一旦学生中了童生，秀才，甚至是举人之类的，那便算是有了名望，若是运气极好，有学生能中进士得授官身，那作为蒙学先生也必定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又何必来谢家这种非是本宗大族的人家来当个西席先生？
拜师一般都是自己带着束脩登门请先生收自己为徒，并每日前往先生家读书才行，否则也不会有师门这个说法。
至于南阳县城哪位先生最有名，那必然是东城住着的“温德先生”周德，此人性情古怪，只凭个人喜好收弟子，贫家子弟一根腊肉便是让他满意的束脩，可若不喜，便是富家的各色珍玩也休想让他开门。
福伯觉得应该准备贵重的礼物，谁知谢灵均却从厨房拎了十条腊肉放在车上，虽说腊肉也算值钱，可十条腊肉对寻常人家算是贵重，对谢家来说实是拿不出手的束脩。
福伯指了指那一大捆腊肉道：“少爷，只十条腊肉对谢家来说也太寒酸了些。”
谁知谢灵均却笑眯眯道：“足够了，只要有这十条腊肉，温德先生必会收我！”
瞧谢灵均的坚持福伯无可奈何的赶车上路，老牛车缓缓在乡间小路上前进，一边领略着原始风貌，一边同福伯闲聊，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南阳县城。
南阳县地处中原，北靠伏牛山，东临社旗、唐河，西邻镇平，南临新野，天然的地势形成了一个盆地。
在汉家的故土中，几乎每一个盆地都是一处“宝地”，此处距离南邺朝边境并不远，故而农业兴盛，商业繁荣，百姓安居。
物质生活好了，人的追求自然也就高了，南阳才会成为大华有名的学术之地，人才辈出，否则穷的整日想着填饱肚子，谁还会有心思去读书？
周德是一位曾经中举却并未进士及第的读书人，无论是北华还是南邺，科举都是“三步走”，州试，省试，殿试，至于童生试……不是过一张门票而已。
州试后为秀才，获得省试资格，省试通过后为举人，获得殿试资格，只有殿试通过获得进士出身才能获得做官的机会，否则一切皆休。
除了童生的身份外，什么秀才、举人皆是名号，仅代表曾经的经历，要想再次参加科举也只能从头再来，当然童生一旦获得终身拥有，唯有如此才算是跨入读书人的行列，也最为重要。
只不过秀才和举人的身份还有一定好处，便是可以被称之为儒生，朝廷有一定的优待，比如减免一定的税收，公堂之上区别庶民。
十条腊肉送入小院之中，温德先生的老仆便打开了院门：“先生请你进去。”
福伯惊讶的看向自家少爷，没想到这十条腊肉真的束脩成了，谢灵均则是微微一笑：“福伯你将牛车放下先雇车回去，待傍晚我自行回家，莫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怎生能让少爷赶车……再说您也不会啊！”
谢灵均笑了笑：“咱家这老牛温顺，自会寻得家门，无需担心，家去吧！”
见他坚持，福伯老怀欣慰，他当然知道这是少爷为自己着想，笑着应下：“那小老便先回去了。”
老仆将这些看在眼中转身进入小院，而谢灵均远远的跟在后面，这里说是小院其实也不小，后面有好几间房舍，显然是温德先生教授学业的地方，还能听到孩童的读书声。
蒙学私塾和书院不同，这里没有等级限制，既有年幼的孩童开蒙，也有年轻人前来问道，更有上了年纪的游学之人前来交流。
温德先生名声在外，是出了名的学问扎实，故而前来拜访之人不在少数。
厅堂中坐着一位国字脸的中年人，儒袍方巾气质如兰，瞧见谢灵均后开口便问：“何以十条腊肉为束脩？”
“《礼记·少仪》曰：“其以乘壶酒、束脩、一犬赐人。”郑司农作注曰：“束脩，十脡脯也。”孔圣人皆能以此为束脩，先生必然应允。”
周德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端是狡猾的很！世人皆以六礼为束脩，你倒是用上了古礼，着实让老夫骑虎难下，若拒了你，恐怕不日南阳县城便会皆传我周德比之孔圣人还要气傲吧？”
谢灵均老脸一红，呐呐道：“学生不敢，只觉得六礼庸俗拿不出手，诚心拜师以古礼为束脩，若先生所需，钱财多少敬请开口。”
“十贯钱！”
“明日奉上！”
“周从，设案，起香，小子拜师吧！”
周德无不犹豫的顺水推舟，起身便吩咐老仆，谢灵均莞尔一笑，这个先生越来越有趣了！
谢灵均几次想起身把这该死的公鸡给拧断脖子烤肉，但看看自己的身体和那只雄壮的大公鸡，还是果断放弃了这个不自量力的想法。
既然无法反抗，那就起身面对，他已不知多少个年头没有这般的早起了，所谓闻鸡起舞不过如是。
勤劳的小奴睡的比猪还沉……而依云已在厨房中熬粥，蹑手蹑脚的绕过房间，看着大水缸谢灵均摇了摇头，用水瓢舀了一盆冷水接着把脑袋扎了进去。
那日他还是冲动了，以至于这几天他睡的不是很好，自从打了柳正后，谢灵均便意识到自己的实力太弱，尤其是在柳家那种大族面前，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打人是痛快，可打了人家的狗就等同于打了柳家的脸面，主人家多少也要为柳正出头才是。
自己要参加童生试，还要前往豫山书院读书，以后少不了与柳家碰面。
所以读书便成了谢灵均的当务之急，唯有成为出色的读书人，且在“做题家”的道路上走的更远，才能保全自己和这一大家子人。
上辈子为自己为那小家而活，可这辈子不行，家中有福伯，有小奴，有依云依水，一时冲动的结果最终也将反馈到他们的身上。
不知为何谢灵均发现自己这具身体的大脑发育的很不错，那些晦涩的文章很快就能记住并且准确的背诵下来。
于是不断给自己加强课业，本着“量大管饱”的方针，使用类似于“试探底线”的方式不断的加强文章的数量和质量。
这一招几乎被后世的老师用烂了，谢灵均早已有了免疫力，反倒是觉得有趣的不行，将这当作是一项对自己的挑战。
他有过更为痛苦的经历，这个时代的人很难想像那种整天被试卷狂轰乱炸的“快感”，现在一天到晚专修一门学科对他来说强度并没有多大。
吃了依云准备的早饭，顺便嘲笑小奴睡眼惺忪的模样，谢灵均便去书房读书，水榭是好，但蚊虫太多了些，想要专心读书还是要在封闭的环境中。
埋头读书不一定就能学有所成，看了一上午的书，顺便将读书笔记整理好，读书是其一，练字也很重要，古人常言“字如其人”，就谢灵均那一手不咋地的毛笔字，还真拿不出手，但架不住他见识过的字帖太多，只要持之以恒，绝对能在字体上独树一帜。
待用过午饭，休息的差不多来，谢灵均让福伯套车打算去一趟南阳县城。
自学成才当然可以，但相比于这个时代稳扎稳打的年轻人来说，谢灵均还是要请一位先生。
他还处于读书的最初阶段，虽说已到了快加冠的年纪，拜一位传道授业的先生也算不得丢人。
福伯麻利的将牛车套好，眼看着少爷开始求学，就算对今年的童生试不抱希望，但只要少爷肯上进便是极好的！
他这个管事可是身兼多职，即负责前院洒扫，也负责看门，还兼职赶车的把式，将牛车套好顺便将车赶到踏脚的石牛边上，这才明知故问道：“少爷让老奴套车这是打算去哪？”
“去往南阳县城请一位先生回来，自己读书还是差了些，总要有人解惑才好。”
哪知福伯苦笑道：“先生是请不回来的，没有先生会来谢家教书，只有豪门大族才有那本事兴办家学，咱们家不成啊！少爷若想寻一位先生读书，那只能每日前往，还要准备束脩拜师才是。”
谢灵均一拍脑门，倒是忘了这个时代可没有家教，就算你家再有钱一般的先生也不会去往家中教书，不为五斗米折腰可不是说说，读书人也有自己的气节。
何况人家自己开办学堂也能活的很好，一旦学生中了童生，秀才，甚至是举人之类的，那便算是有了名望，若是运气极好，有学生能中进士得授官身，那作为蒙学先生也必定会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又何必来谢家这种非是本宗大族的人家来当个西席先生？
拜师一般都是自己带着束脩登门请先生收自己为徒，并每日前往先生家读书才行，否则也不会有师门这个说法。
至于南阳县城哪位先生最有名，那必然是东城住着的“温德先生”周德，此人性情古怪，只凭个人喜好收弟子，贫家子弟一根腊肉便是让他满意的束脩，可若不喜，便是富家的各色珍玩也休想让他开门。
福伯觉得应该准备贵重的礼物，谁知谢灵均却从厨房拎了十条腊肉放在车上，虽说腊肉也算值钱，可十条腊肉对寻常人家算是贵重，对谢家来说实是拿不出手的束脩。
福伯指了指那一大捆腊肉道：“少爷，只十条腊肉对谢家来说也太寒酸了些。”
谁知谢灵均却笑眯眯道：“足够了，只要有这十条腊肉，温德先生必会收我！”
瞧谢灵均的坚持福伯无可奈何的赶车上路，老牛车缓缓在乡间小路上前进，一边领略着原始风貌，一边同福伯闲聊，不出半个时辰便到了南阳县城。
南阳县地处中原，北靠伏牛山，东临社旗、唐河，西邻镇平，南临新野，天然的地势形成了一个盆地。
在汉家的故土中，几乎每一个盆地都是一处“宝地”，此处距离南邺朝边境并不远，故而农业兴盛，商业繁荣，百姓安居。
物质生活好了，人的追求自然也就高了，南阳才会成为大华有名的学术之地，人才辈出，否则穷的整日想着填饱肚子，谁还会有心思去读书？
周德是一位曾经中举却并未进士及第的读书人，无论是北华还是南邺，科举都是“三步走”，州试，省试，殿试，至于童生试……不是过一张门票而已。
州试后为秀才，获得省试资格，省试通过后为举人，获得殿试资格，只有殿试通过获得进士出身才能获得做官的机会，否则一切皆休。
除了童生的身份外，什么秀才、举人皆是名号，仅代表曾经的经历，要想再次参加科举也只能从头再来，当然童生一旦获得终身拥有，唯有如此才算是跨入读书人的行列，也最为重要。
只不过秀才和举人的身份还有一定好处，便是可以被称之为儒生，朝廷有一定的优待，比如减免一定的税收，公堂之上区别庶民。
十条腊肉送入小院之中，温德先生的老仆便打开了院门：“先生请你进去。”
福伯惊讶的看向自家少爷，没想到这十条腊肉真的束脩成了，谢灵均则是微微一笑：“福伯你将牛车放下先雇车回去，待傍晚我自行回家，莫要在这里耽误时间。”
“怎生能让少爷赶车……再说您也不会啊！”
谢灵均笑了笑：“咱家这老牛温顺，自会寻得家门，无需担心，家去吧！”
见他坚持，福伯老怀欣慰，他当然知道这是少爷为自己着想，笑着应下：“那小老便先回去了。”
老仆将这些看在眼中转身进入小院，而谢灵均远远的跟在后面，这里说是小院其实也不小，后面有好几间房舍，显然是温德先生教授学业的地方，还能听到孩童的读书声。
蒙学私塾和书院不同，这里没有等级限制，既有年幼的孩童开蒙，也有年轻人前来问道，更有上了年纪的游学之人前来交流。
温德先生名声在外，是出了名的学问扎实，故而前来拜访之人不在少数。
厅堂中坐着一位国字脸的中年人，儒袍方巾气质如兰，瞧见谢灵均后开口便问：“何以十条腊肉为束脩？”
“《礼记·少仪》曰：“其以乘壶酒、束脩、一犬赐人。”郑司农作注曰：“束脩，十脡脯也。”孔圣人皆能以此为束脩，先生必然应允。”
周德哈哈大笑道：“你这小子端是狡猾的很！世人皆以六礼为束脩，你倒是用上了古礼，着实让老夫骑虎难下，若拒了你，恐怕不日南阳县城便会皆传我周德比之孔圣人还要气傲吧？”
谢灵均老脸一红，呐呐道：“学生不敢，只觉得六礼庸俗拿不出手，诚心拜师以古礼为束脩，若先生所需，钱财多少敬请开口。”
“十贯钱！”
“明日奉上！”
“周从，设案，起香，小子拜师吧！”
周德无不犹豫的顺水推舟，起身便吩咐老仆，谢灵均莞尔一笑，这个先生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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