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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书院的秘密

    世家门阀之间本就是合作与竞争关系,你越是强大,寻来合作的世家便越多,各种利益往来便越紧密,相反若世家衰落,那敢来欺辱的人便越多,甚至会想方设法的联合其他世家吞并你。

    因此上,世家的关系往往也反应在人的身上,就比如现在的柳正,他代表了强盛的柳家,其他世家子弟便会趋之若鹜的巴结,反倒是谢灵均没人在意,也不怕得罪。

    在他们眼中纵有大才又如何?只要门庭衰落就是可以欺辱的对象,甚至成为脚下的踏脚石。

    谁都能看出柳正厌恶谢灵均,若是能踩着他攀上柳氏门庭,那可比什么都强,陈郡谢氏尚且衰落,何况是南阳谢家的长房独子,说的好听还是世家子弟,说的难听便是个孤儿,谁会在乎一个门庭衰落的孤儿?

    在世家子弟眼中,个人就算再强大也没用,只有身后的家族强大才是永恒的。

    所以世家子为了家族前来豫山书院参加山门试,为的是体现自己在家族中的价值,以便让家族扶持自己,走的更远,而最终也会反馈到家族身上,壮大家族的力量……

    这也正是谢灵均与他们的不同,“上辈子”他就是个独立的个体,那种思维方式无法改变,而这辈子更是没有得到家族的照顾。

    “传说中”的陈郡谢氏不知死哪去了,倒是有一个时刻惦记自家家产的二叔,他从家族中感受到的没有亲情,只有满满的恶意,他能对门阀世家有认同感才有鬼了!

    蜿蜒的台阶拾级而上,谢灵均很快便瞧见了豫山书院的模样,没想到在山下看着不怎样的书院,山上的规模却是不小。

    山顶有一处空地,边上是几座小小的山峰环绕,还真有点武侠宗门的感觉,只不过这里没有仙气缭绕,也没有奇珍异兽,唯有一座古朴书院如苍老学者,盘坐于此。

    一童子素手站于书院门前,瞧见有人来后下意识的看了眼日头,随即惊讶的上前道:“以过山门试者还请出凭证,如此便能随我进入书院。”

    谢灵均将要林墨先生的印信交给他,谁知童子惊呼道:“竟是林墨先生的松涛印!这些年来可是少见嘞!”

    说完便领头进入书院中,谢灵均跟在他身后笑了笑,这童子看上去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竟说出这般老气横秋的话来,也不知他在书院中待了多少年。

    书院和寻常富贵之家差不多,也是园林式的庭院模样,各个房舍之间皆用游廊相连,其中最多见的便是松竹梅兰四君子,一下便将雅致的气氛给烘托出来。

    谢灵均跟着童子的脚步左拐右绕,闲庭信步的同时也在观察这里的布局,越看便越是觉得有点意思,并非单纯的为了美观,而是穿插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其中。

    看似是普通的亭台楼阁,池塘水榭,可若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建筑的出现不是为了单纯的美观,相反若是为了美观就应该在更为合适的位置上,而不是出现在要害之处。

    比如那些林立的小楼,只要驻守一些士兵在其中,立刻会让进攻者寸步难行,池塘也恰好与连接的水榭组成了一道屏障,一看便是出自通晓兵法之人的手笔。

    虽说谢灵均也是个门外汉,但他至少善于观察,脑袋里的东西超越这个时代太多,站在更高维度结合曾经海量的信息,自然也就能看的更明白些,他是在鸟瞰这个书院……

    只不过他的举动落在童子眼中便是在东张西望毫无读书人的修养,尤是在这中规中矩的书院中大为不妥。

    在一处花厅之前停下,童子整理衣着准备进入其中,可脚迈出了一半,见谢灵均竟还在门廊下东张西望便猛地干咳这才迈步领入。

    也不知这般没规矩的人是如何被林墨先生给看中的,将手中的松涛印恭敬的呈上,童子躬身道:“秦山长,这位便是第一个登上正院大门的学子,南阳谢家嫡长子谢灵均。”

    秦牧文好奇的打量眼前的少年,却没想到抬头便瞧见一双同样充满好奇的眼睛在打量着他,就连见惯了后辈学子的他也是为之惊异。

    翻看了一下手中的印信,秦牧文微笑着点头道:“嗯,还真是那“老抠搜”的私印,不容易啊!之前老夫向他讨要还不给,这便白送人了?!谢小子,你到底是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将私印相赠的?”

    “相赠?”谢灵均惊讶的看向眼前的老者,有些纳闷道:“学生以为这是登山凭证,未曾想竟是林墨先生相赠之物……”

    上首的秦牧文微微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你可知这松涛印在东都城中价值几何?便是换一座地段好的小院也并非难事!”

    “刷拉!”随着老者的话,谢灵运看着印信的眼神便钉在了印信之上,满脑子都在想如何量产,他刚刚拿在手中把玩并没觉得这东西有多贵重啊!

    或许是瞧见谢灵均化为“孔方”的眼神,秦牧文不由得皱眉道:“你小子,不会真打算将这东西卖了换钱吧?老夫劝你莫要这么做,上一个这么干的人被那老货追到家门口大骂数个时辰,又立了一块“无耻小人”的牌匾……”

    “咳咳……小子怎会有这般想法,不敢、不敢……”

    老者一时无语,看来这谢家小子对许多事情一无所知,便伸手指了指自己道:“那你可知老夫是何人?”

    “秦山长?”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谢灵均不知这老头是在侮辱他的智商,还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鼎鼎大名的北华三贤之首秦牧文不会是阿兹海默症患者吧?

    看着谢灵均关爱“智障”的眼神,秦牧文便气的直哼哼,本以为他会恭敬有加,谁知……

    秦牧文随即起身向外走,见谢灵均跟在半个身位的距离这才满意道:“老夫正是秦牧文,你是陈郡谢氏嫡出,老夫便同你说说这豫山书院!”

    谢灵均发现很多人会直接将自己的出身归咎于陈郡谢氏而非南阳谢家,看来门第的影响在这个时代非常大,即便是家族分支也会被列入庞大的家族体系,这其中有好也有坏。

    “书院招生不分贵贱,只要过了童生试便能前来应试山门,不过寻常读书人因眼光,见识,家学,才情等诸多阻碍而求学不得,就算世家子弟也多有罢黜,至于进入书院之中也并非万事大吉,每月皆有考校,学业不达者同会罢黜,不可不用功!”

    谢灵均微微点头,这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公平的,只不过这种公平的基础却是建立在不公平之上。

    秦牧文指了指书院中的小楼道:“此乃藏书所在,所有人无论学生还是先生皆可进楼观书,但不可带回学舍,日常起居皆需身体力行,不得让人伺候,当然无论住在学舍还是出外皆由自己决定,山门常开,学与不学皆是你们自己之事,无人为你负责。”

    谢灵均颇为惊讶,这豫山书院的规矩倒是有点类似大学生活,而秦幕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更感兴趣。

    “每日皆有先生讲授经典,或于水榭之中席地而坐,或于山泉之下曲水流觞,听与不听皆在自己,来与不来先生皆在。”

    这也太过宽松了些,大有魏晋之风的感觉,谢灵均两眼放光,这样的学术环境简直梦寐以求啊!还以为进了豫山书院后便要开始艰苦的高中生活,没想到却是这般的闲情雅致,颇有野趣。

    仿佛是看穿了他心中想法,秦牧文笑了笑:“莫要高兴的太早,虽说书院随意,可每到考校之时半点情分也不会讲,无论你出自哪家门第,不达者皆会罢黜,无有例外,这便是豫山书院的规矩!”

    谢灵均连连点头,开玩笑这样的学术环境之下,再苛刻的考试也不过分,否则这书院的存在意义还剩什么?

    秦牧文笑了笑,第一次进书院的学子皆是如此,但很快他们便会收起这份懈怠之心。

    只不过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不足弱冠之龄的小子,内心却有一个成熟的灵魂,书院的这些规矩就是在考校学子的自律,但对于一个出身医学,常年奔波医药销售的人来说,自律是最起码的要求。

    虽秦牧文看似漫不经心,但却在走到学舍后道:“这一路也看过了书院模样,老夫倒是想要考校一番,你觉得书院如何?”

    谢灵均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一直觉得路上的秦牧文太过热情,这绝不是一个享誉大华朝书院该有的山长模样,现在考题以出,就看自己如何回答了。

    躬身一礼后,谢灵均道:“学生不才,只是略有发现而已,书院建在山上,有泉水自地下涌出,又有山林之给,亭台楼阁交错院中,看似并不应景,但却别有深意,关乎要害所在,是谓用兵之法……”

    “此处若驻弓手于其上,若无重械难以攻下。”

    “院墙如此之宽,可立兵卒于上,非十倍围攻,不可破之!”

    “池塘水榭有水门吊桥之势,小子来的路上特意瞧过,水榭木栏非是一体……”

    眼瞧着谢灵均将书院的秘密说出来,秦牧文不由得咳嗽一声,虽然面色平静,但他的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你能有如此细致入微的见地,果然颇有天资,书院乃兵法大家莫仲所建。”

    其实随着谢灵均的不断剖析,秦牧文也从原先的满意变为惊讶,继而面露惊奇,他可不是随口一问,更不是简单的考校,而是对一个人观察,学识,智慧,甚至是兵法等诸多方面的考验。

    一开始还抱着好奇的心态,却没想到这少年人居然能一眼看穿,这可是莫仲当年布制的,怎生可能被他识破?莫不是有人告诉过他?

    不可能,秦牧文随即便推翻了这个猜测,就算是谢善安也不可能知晓书院的隐秘,自然也不可能告诉他的儿子,这考校乃是自己突发奇想,将与莫仲当年的赌局拿了出来,盯着谢灵均看看了半天,秦牧文不禁腹诽:“莫不是真有天赋异禀之说?”

    “先生?先生?”瞧见秦牧文站在原地不懂,眼光盯在自己的身上,谢灵均一时有些担心,这么大年纪了,不会犯病了吧?

    秦牧文赶紧打了个哈哈道:“哦……见你识破玄机,老夫一时出神,这书院本是要……诶,算了,文武如何并举,要么文压武一头,要么武胜文一筹……”

    谢灵均听出了不寻常来,合着这所书院原本应该是教授文武的地方,可现在为何变成这般儒家独大?

    见秦牧文不打算说下去,他也识趣的没有追问,这不是自己该管的事,不过有一点他可以肯定,其中必定涉及到朝堂之上的文武之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