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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君子品德

    外科创伤谢灵均只能用消毒,消炎以及缝合的手段来救治,有些人的伤口看上去很大,很吓人,但没有伤到重要的血管,动脉。

    只要消毒到位,再进行消炎与缝合这种简单的外科干预,就能很大程度上的进行改善。

    但可惜的是,钱益送来的人却是冲着他纳鞋底子的手艺,有些人甚至觉得自己死定了,但死的要体面,身体要完整,不能缺胳膊短腿,要把被砍掉的手掌给缝上。

    谢灵均自然严词拒绝这种行为,断肢重接是大手术,涉及血管,神经等等多方面的问题,简单粗暴的缝上完全没有意义,再说也不一定断肢就会丧命。

    于是谢灵均的帐篷就成了“屠宰场”,烧红的烙铁在断处烫下,焦糊的肉香伴随着惨叫传遍了整个营地,听的人发毛,发怵。

    这种战地上的紧急保命疗法谢灵均曾练习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现在重新上手,开始还很生疏,但处理的多了也就熟练了。

    卢佾与钱益兄弟二人在瞧见谢灵均的治疗手法后便飞奔出去呕吐,很难想像一个少年人面对狰狞的伤口居然如此淡定。

    不,不光是淡定,更像是见惯了尸山血海!

    卢佾吐完,又回去了,他坚持想看谢灵均的在做什么,白皙的手指拿着一把解首刀,如同庖丁解牛一样从翻开的伤口割掉已经发白的肉块,继而用刷子沾上柳枝水清洗,原本带有血色的肉块在柳枝水的清洗下开始泛白,这才用上针线进行缝补,就像是在缝一个口袋。

    至于断肢处,烙铁放上去的一瞬间,让人牙酸的声音便伴随着油脂与水汽的交融窜了出来,一头钻进人的脑子里……

    卢佾又吐了,而边上的钱益就没停下过,这可比战场上杀人都要来的刺激。

    八尺的汉子瞧见谢灵均在他的胳膊上穿针引线,尖叫连连,甚至还有被吓昏过去的,模样如路遇歹人的黄花闺女,都他娘的破音了,谢灵均便把一条木棍塞进他嘴里让他咬着。

    伤口很吓人,但并不深,也没伤到重要的血管和动脉,谢灵均一边给他的伤口消炎,一边想着自家的酒水,如果能大规模的生产酒精,对于这外创伤应该有极好的消毒效果。

    酒精就是乙醇,由淀粉类植物经糖化再发酵经蒸馏制成,相当于制酒的过程,但蒸馏温度比酒低,蒸馏次数比酒多,酒精度高,制成品出量高,醚、醛成分比酒多,不能饮用,但可接触人体医用。

    既能治病救人,又能发家致富,谢灵均忽然酿酒实在是太浪费了,吓煞美人走高端路线就好,真正要大规模生产,并且能批量售卖出去的还是酒精!

    世家门阀的部曲有不少都在北境,他们需要酒精这种医疗物资,而且酒精可以用来助燃,对于苦寒的北境也是非常有用的。

    谢灵均走出帐篷的时候,腰已僵硬,胳膊也麻木了,但最少他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只不过看了眼前的场景,他便立刻被气炸了,并发出恶龙般的咆哮:“都给我起来,去帐篷里待着,刚给缝好的伤口就在外面暴露?!”

    卢佾不知道他有什么好生气的,但还是按谢灵均的意思将这些人统统安排进了钱益的帐篷,并且好吃好喝的伺候,同时让昨夜在帐篷中熬过来的女子去伺候那些伤兵。

    谢灵均看了看那些小心伺候的女子,缓缓开口道:“都跟我来,培训一下护理!”

    说完又转头看向卢佾:“既然都做了好事,不如好人做到底,将这些女子都买下来,别这样看我,绝对不亏!至少对你卢氏不亏的!”

    “好!”

    钱益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这个眼高于顶的表兄竟然对谢灵均言听计从,这些罪臣,罪囚的女眷买下来作甚?能用什么用处嘛!还有,啥是“护理”?

    一群女子围拢在谢灵均地四周,眼睛中满是质疑的目光盯着眼前的少年郎,她们不相信会有人能将她们都买下,不光是买下来,还教她们医术。

    护理和医治其实是两回事,但在上学时谢灵均便从教授那里得到一条忠告,“专业,耐心,细致的护理能极大的增加患者的康复可能,愈后也会更好,且有着相当不错的预期。”

    这句话虽然不能直接从数据上体现出来,但却是事实。

    谢灵均教的东西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些简单的护理常识,尤其是对外伤患者的护理,从体位姿势,到防止二次伤害,以及保暖措施和观察伤口,当然还有预防感染,饮食,缓解疼痛的简单方法,甚至是转移注意力等多方面。

    每一样操作谢灵均都亲自上手,并且要求这些女子看的清楚,若是有不懂的地方他也会耐性解答,至于为什么他是不会解释的。

    护理其实并不难,难得是记住所有流程和注意细节,而相较于男人,女子更有耐性,也更细心些。

    “这说的都是些什么?俺怎么觉着跟听天书似得?”

    钱益在边上吐槽,而卢佾却是瞪大眼睛不愿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因为那些被谢灵均救治过的钱氏家将,仆从除了胸口被洞穿的那个,剩下的一个没有死掉,也没有变得更严重或是快要死掉的。

    相反,王家的家将仆从已经死了三个,还有些恐怕撑不过这两天了。

    谢灵均说过,这场比斗把两家之间的矛盾和怨气都发泄出来,但死掉的却是其他人,这很残忍,也很不人道。

    但他玄而又玄的神奇手法却让卢佾非常上心,什么柳枝水,什么止血包扎等等这些谢灵均不光讲,还把道理给说明白了,举的例子也非常形象,最重要的是他说的这些手段真的有效。

    而被他拿来举例子的人不是钱氏的部曲,而是来自王氏的……

    在谢灵均看来他是医生,不能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尤其是在王宗把人送来后,有人出于窥探谢灵均的救人之法,有人纯粹就是来看个热闹,但无一例外的围拢在卢氏的帐篷附近。

    谢灵均并不排斥这些人前来旁听,在他看来护理知识就是应该推广的,这既是对待病患的最好方法,同样也是照顾弱者的一种道德,甚至是慰藉,没有必要阻止别人偷师。

    只不过他的大方无私在钱益看来却是有些书生气,好好的本事如何能教给别人?交给那些妓子也就算了,毕竟她们已是卢氏的奴婢。

    眼看着谢灵均好不避讳的当众医治王氏的部曲,钱益也只能摇头离开。

    这时候若他出头阻止,不光是王宗要发难,甚至是其他来偷师的人也会对他群起而攻之,尤其是谢灵均本人并不计较这些,他若计较便是人品问题了。

    不过卢佾与他的想法不同,在卢佾看来既然谢灵均不避讳,那就有不避讳的原因。

    “看好了,动作一定要缓慢,纱布要勤换洗,揭纱布的手要轻柔,否则长时间的不换,很可能用力过大揭下皮肉来。”

    谢灵均仿佛回到了给医学生上课的日子,语速尽量缓慢柔和,而这在旁人眼中却是另一幅景象,一个门阀世家的嫡出子,居然能如此耐性的向妓子传授医术,这简直是天寒夜谈。

    就连一部分世家子都觉得谢灵均的无私已经到了君子的程度。

    待其讲完,少不得有人在边上褒赞,卢佾却是拉着谢灵均离开一边走一边道:“莫要觉得这些人是在恭维你,人家这是撺掇着你,让你不好私藏。”

    谢灵均耸了耸肩:“无所谓,救死扶伤,医者本分,何况这只是简单的护理……额,你能听懂吗?”

    “当然能听懂,只不过你说的这些却是闻所未闻,护理不算医术?”

    “相差千里,但护理也很有作用,尤其是外伤上,我的培训绝对是专业的,不光能用在生活中,在战场上更是能救命的东西,止血术,通气术、包扎术、固定和转运方法……不过还没来得及教。”

    瞧见卢佾吃人的眼神,谢灵均讪讪的补上一句。

    卢佾却猛地拉住他的手道:“从现在开始你便不要再教了!侍剑,侍剑!那些女子如今以是我卢氏的婢子,从今往后都安置在别院中!划为一等奴婢,非我手令不得外出!”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侍剑死死的盯着谢灵均应下道:“少主放心,事关重大奴婢知晓该如何做!”

    谢灵均的名头算是一炮而红,就算是世家子对于有本事的人也是格外尊重,尤其是谢灵均还是谢氏嫡脉,别人自然不会把他算作寒门子弟。

    卢佾的眼神就没从谢灵均的身上离开过,钱益在边上一个劲的夸赞,在他看来那些被谢灵均救治过的伤者都以稳定,就算是医馆郎中怕是也不能相比!

    被那群婢子伺候的伤患甚至还有说有笑,之前的痛苦哀嚎,瑟瑟发抖全然消失不见,只不过当谢灵均出现后,所有人都是噤若寒蝉,不敢言语,这个少年郎他恐怖了!

    卢佾却是不怕的,看向谢灵均,若他把这医术教给这些婢子,这对卢氏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尤其是对在北境的白马军,更是天大的喜讯,说是如虎添翼也不为过,所以卢佾才这般的重视。

    有人欢喜,有人却并不高兴,王宗看着那群侍女被带走,眼如鹰隼。

    对他来说,谢灵均这样的人与卢氏交好对其他世家来说绝非好事,尤其是这一手医治伤兵的惊叹手法,简直神乎其技。

    他当然知道这对世家在北境的部曲意味着什么,卢氏得了好处,那就等同于其他世家受损,这才是王宗最不愿意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