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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所谓“知己知彼”

    谢家的营地中,一排排的青壮在太阳下站的笔直,边上的蒲甲却不知道自己为何也要这样站着,说是担任茂通商号的护卫,可实际上就是在给谢家当部曲,还要和这些没上过战场的年轻人们一起操练。

    操练就操练了,可他不明白为何要站在这里一动不动的晒太阳,虽说是冬日里晒太阳很舒服,可这也算得上操练?难道上了战场或是遇到敌人就站在那里不动的给人砍不成!

    不只蒲甲疑惑,就连赵四海都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可他知道谢家部曲军令的第一句“令行禁止”所有人要做的就是服从,服从,必须服从。

    “你这是在作甚?”

    “列队,站军姿,不要问,这可是我的练兵之法哦……”

    卢佾一开始还在好奇,但渐渐的便觉得无趣和愚蠢,几百号人站在这里动都不动,一站便是一个时辰,这是在干嘛?傻了吗?!但很快便发现无论怎么和他说话他都不会动。

    “还站着干嘛?都快吃晌饭了!今天吃什么?”

    “没到时间,要不要来一起站?就算不是练兵这样站也能强身健体哦!”

    看着目视前方一动不动的谢灵均,卢佾冷笑道:“想让我也变成傻子?我才不上当呢!这么站除了变黑还能有什么好处?”

    “对腰好,真的,一开始酸痛,可只要姿势标准对腰便是极好的,你整天不是坐着就是躺着,不如来站一站,你知道我不会骗你!”

    “对腰好?”卢佾看了一眼谢灵均的腰,随即狡笑道:“是吗?你的腰看来很是不好啊!怎么?家中侍女让你直不起腰了吗?那依云还算不错……天生媚骨的……”

    “别乱说,我还在孝期,你真的不站一会?”

    “不站!”

    “本来还想和你说我的练兵之法有什么好,没想到你却不愿听,那算了,都不愿同甘共苦,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嗯?真的是练兵之法吗?”见谢灵均一再强调卢佾狐疑的看向他,不知为何这货做的所有匪夷所思的事,最后却都是有道理的,如此看来站在雪地里晒太阳或许也有什么特殊意义呢?

    在谢灵均的身边站好,两个人靠得很近卢佾便不自觉的有些难受:“说吧!这是什么练兵法门,为何我从未听过?”

    “废话,你没听过的事情多着呢!高炉炼铁你听说过吗?金属拔丝你听说过吗?这些可都是我的本事嘞!哦,对了,殷伯舆不知为何,最近看我眼神不善,能不能不要让他这样看我?就跟我抢了他的媳妇似得!”

    “咳咳……”

    卢佾微咳一声顺便瞪了眼殷伯舆,确实,最近他看谢灵均的眼神很不好,尤其是在自己靠近这小子之后,想来也是因为上次在净室中发生的不愉快,不过那一次殷伯舆差点把要把他的手给砍下来……

    一想到那日谢灵均的手,卢佾的脸便不由得潮红起来,而边上立刻传来调侃的声音:“你看,晒晒太阳也是好的,脸色都红润不少呢!”

    “哼……你现在该说说这练兵之法有何特别之处?”卢佾说完便扭头看了看四周站的整整齐齐的人。

    谢灵均有些无奈,卢佾完全是因为对他的练兵之法感兴趣才会这样做的,也是他这长时间持之以恒给他惊喜所改变的事,至少这货已经不像以前一样高傲的不肯低下头。

    “所谓练兵无非是训练士兵的令行禁止,默契相合,以及体魄,至于其他的事情都是次要的……”

    “这还要你说?谁不知晓这些?!”

    谢灵均笑了笑,看向身边的卢佾道:“这些事说起来简单,可做起来却比登天还难,古来名将多少?史书留名的不过寥寥,名将之所以成为名将不光要运筹帷幄,还必须有一支强军,所以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大军也就那么几支,如果说说便能做到,那天下的军队岂不都是战无不胜的强军?”

    虽然说的是废话,但卢佾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他当然明白谢灵均说的是什么:“你的意思是,按照你的法门训练出来的军队便能称作强军?”

    “这是自然,管理要科学,训练要科学,就连健康为生和饮食也要科学。至于后勤方面就更是如此了,寻常的吃的大锅灶,行军时吃的干粮,急行军时的干粮,将士身上穿着的甲胄,手中的兵器,大到弓弩,小到箭簇之物的制造,维护,保养,等等这些都是军队必须掌握的东西,当然,还有对抗天气的手段,比如帐篷,睡袋,衣物,便溺之地的选择等等,这些都是平常训练时要掌握的基本,也就是孙子说的“知己”;若是真有战事,还需“知彼”对山川地形的绘制,对天气的预判,对敌方军力的了解,其储存的粮食多少,武器装备如何,敌人主将的性格,士兵的多少,以及训练的情况等等诸多因素都要考虑到,都要有一定的了解,否则贸然出击就像在黑夜里与群狼作战一样危险。”

    谢灵均自顾自的说着,但四周却诡异的安静起来,当他停下之后,不光卢佾呆滞的看向他,就连一旁的蒲甲和对面的赵四海也是如此,从来没有人能把“知己知彼”四个字总结的如此详细,甚至连一条一目都说的如此明白,这些话若是记录下来,完全都能当做一套练兵,用兵之法!

    几人惊骇的盯着他,诡异之处在于这些话居然出自一个少年人之口,而且这个少年还从没上过战场,甚至不是一个世家子能够了解的,军中的东西很多时候都是独家之秘,都是各个世家隐藏在最深处的秘密!

    而谁能想到眼前的少年人居然在侃侃而谈之中便把一切说的如此简单明了,这不对劲,很不对劲!

    咕嘟……赵四海咽了下口水,边上的蒲甲震惊的扭头看了过来,两人在眼神接触的那一瞬间都看到了对方心中的恐惧。

    他们都曾在北境军中待过,对军伍之事颇为了解,何况赵四海能做到昭怀校尉一职,多少也是有些本事的,但就这样对于谢灵均说的这些,他也是惊为天人,因为有很多他都是第一次听过,但却认为非常有道理。

    边上微微低头的蒲甲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果然,从一开始他便觉得这个南阳谢家子不凡,甚至比那卢氏的少主更擅谋断,现在看来自己的选择是对的,尤是在那一日看到他的眼神后,他便知道岩头和自己的伙伴完了,因此他才会第一个反戈。

    抬头看了一眼赵四海,这个人出自谢氏北府军,从他领兵的模样上看因是不差的,最少比那些只知晓把兵卒当作牛马的校尉和将帅强的多,想想也是,门阀部曲就是要比一般的军队要强的太多,也要稍有人性些。

    至于边上的赵四海,从他同样震惊的模样便能看出他也并不知道这位谢家少主的本事,一个少年郎如何能通晓兵事,还极为擅长将做之道?这两样东西合在一起,可为是专为兵甲之事而生,乃是托托的万人敌之术,一旦为卢氏所用,以现在卢氏的强大可为是有了堪比兰陵萧氏的能耐,也难怪卢氏对其这般看重和礼遇。

    甚至连卢氏的少主都愿意与之交好,想到这里蒲甲便不禁微微感叹,自己跟了这样的人应该能满足自己的夙愿,一展抱负吧?

    相比于蒲甲的心怀大志,赵四海却是不知该说什么,原本以为这谢家少爷就是个纨绔子,没想到他不断的给自己惊喜。

    无论是将谢氏部曲安置下来,还是给他们某一条生路,这些都让自己大开眼界,但最让他震惊的还是所谓的练兵之法。

    他这个昭怀校尉当年可是跟过谢氏家主出征北境的,那位让人高山仰止般的人物曾有着军神之称,也正是因那位的存在,才使得已衰落至此的谢氏没有被人所瓜分,但眼看那位就要不行了,身体日渐衰落,谢家的逐鹿试又是波云诡谲,或许将这位的事告知那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少自己和这些老兄弟们的家眷能过上好日子,在这一点上没人比他更希望谢灵均坐上陈郡谢氏的家主之位,虽然这个位置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几乎是遥不可及……

    赵四海就是个不会表忠心的,就算再想向主家表忠心也只是卖力的操练士兵,与士兵同甘共苦,这些谢灵均都看在眼里,最少知晓他是个憨厚之人以后用起来也放心。

    至于那个蒲甲嘛!不是个一般人,最少从他说话和做事上来看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一个外来户很快便能与这群谢家部曲打成一片,成为人人见了都会高呼一声“甲哥”的态度,可见此人极擅交际与揣摩人心,这么些天虽没有主动找过自己,可却总能在营地中瞧见他的身影,显然是在可以表现,这样的人可以用,但还是要摸清楚的好,有才干有能耐不怕,怕的是心思太多,太密,总以为自己的本事很大,这样的人终究是不能踏实做事的。

    将士兵操练的手册写好,吹干墨迹,一旁的卢佾便要凑过来看,谢灵均也不遮掩就这样大大方方的给他看便是,对于这个合作伙伴,他是相当坦诚的,也唯有如此才能做到两人交心。

    相比自己的这些技术或是操作手册,卢佾的情报对于他来说更为重要,两人互惠互利的基础也就是出自这份坦诚,一旦开始防备对方,便说明两人的关系也已经走到了尽头,谢灵均不希望这一天的出现,但世事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