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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谢灵均的安全屋

    在所有的世家门阀中,家主皆为天一般的存在,代表了门阀宗族的最高意志,任何人都皆不敢违抗,也正是因为这种集权,才使得门阀之家才得以高效运转。

    在谢承儒发话后,整个谢家宅院便忙活起来,尤其是名曰柏舟的老仆,三言两语便将琐事安排的井井有条。

    给谢少孙看病的门客被寻来,就连三房的管教嬷嬷以及白日里出现在芙蓉园的所有仆从皆被寻来,事关二房清誉,又有三房这个苦主,谢氏上下仆从谁敢不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

    谢灵均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移动分毫,仿佛所有的事都于他无关一样,就连谢承儒都忍不住看向他,这么大的事皆与他有干系,这小子居然还能安坐,还真是迟钝模样,可若是说他傻,那端茶啜饮的淡然又更像是成竹在胸……但很快谢承儒便摇了摇头驱散了这个可笑的想法,谢灵均原本就没有这般的沉稳,坠马之后便更是痴愚。

    见仆从在外面跪了一排,谢承运便起身问到:“今日芙蓉园中之事尔等可是所见?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俩个被打了板子的力仆凄惨的撅着屁股道:“我俩一直在园外,并未瞧见里面,只是听闻三公子惨叫……”

    “护主不力,柏舟,将他们二人丢出宅院,逐出谢氏。”谢承儒挥手之间便决定了这两人的命运,就像是在驱赶蚊蝇……

    对于力仆来说被逐出谢氏几乎就等同于走上绝路,在陈郡没人敢再用他们,甚至连家人都会嫌弃,生计都成了大问题。

    “家主开恩!家主开恩!”

    可惜他们的求饶毫无效果,栖迟院的仆从已将两人拖走,他们的惨叫声中完美的起到了杀鸡儆猴的效果,跪在地上的仆从无不瑟瑟发抖,就连三房的管教嬷嬷皆是战战兢兢的抬头看了一眼刘氏,却在她凌厉的目光中再次低下了头。

    “公子今日游园,巧遇二房公子,于是便大发我等在垂花门外等候,后来公子便下梅溪游水,但衣物却在二房公子手中。”

    这是事实,没有什么好辩驳的,谢灵均依旧做在席居上一言不发,刘氏看了一眼边上的管教嬷嬷,随即道:“父亲大人,我三房管教嬷嬷钱氏因有管教公子之责故在园中一角窥得全貌。”

    谢灵均微微顿了一下,随即冷笑着看向她,白日里芙蓉园中除了他和谢少孙之外便再无旁人,刘氏竟然这般说,那必定是与管教嬷嬷串通好了的。

    果然,那管教嬷嬷立刻膝行至人前道:“三夫人说的是,老身就在不远处,真真瞧见二房公子将毒物置于三公子衣物之中!”

    “嗯?!”不等王娥开口辩解,年轻的赵氏便皱眉道:“如此说来可就坐实了二房公子的不是,少年顽劣尚可原谅,但将毒物置于旁人衣裳,这便不是少年顽劣了。”

    王娥急急道:“吾儿原本顽劣,可坠马之后便以痴愚,何尝会有这般的害人心思?!”

    “那可不见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谁知你家这孩子痴愚之后可是改了本性?”刘氏阴阴的看向啜饮茶水的谢灵均又厉声道:“人证物证俱在,你这孩儿仍是不知悔改的模样,竟还能安坐堂上!”

    就连王娥也开始犹豫,或许真的是自家孩儿难改本性,但一想到今日他说的话,又立刻否定了这一想法。

    “均儿,你可有要说的?”谢承儒看向放下茶盏的谢灵均,不由得皱眉开口。

    “孙儿今日未曾在园中瞧见三房的管教嬷嬷。”

    哈……

    刘氏心中快慰,这话一出口便是在承认,没看见管教嬷嬷,那意思岂不是此事就是他做的?现在心虚起来怕是晚了!

    但谢灵均接下来的话却让众人大惊:“既然不在园中何来亲眼所见?”

    “二公子可能没瞧见,老身是在园子里的。”

    “那谢少孙落水为何不见你?”

    “这……老身在场,或许二公子忘了,毕竟那么多人在场……”

    谢灵均微微摇头:“不会的,进出芙蓉园的人虽很多,但你这种管教嬷嬷却是最为醒目,又非是不常见的仆从,若在,必有印象,若你在谢少孙落水后真在园中,就算我会记错,文德先生也不会记错的,只需请文德先生前来,一问便知。”

    谢承儒忽然笑了,摆了摆手道:“不用去请文德先生,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二房,三房不得以此事为伐,再寻借口,都回去,老夫疲乏了!”

    说完便在一众人等惊讶的目光中伸着懒腰的起身,唯有谢灵均微微苦笑,看来以后是装不了傻子,最少在这位爷爷面前装不下去……

    看似风轻云淡的老人,可语气中透露出的威严却是无人敢质疑,二夫人刘氏不满道:“父亲大人怎生就能般算了,明明那孽子已经承认……”

    “住口,老夫已经说过此事休要再提!”

    谢承儒停下脚步扭头瞥了战战兢兢的管教嬷嬷一眼:“钱氏在主家面前皆敢扯谎,他日怕是会欺主,销了身契逐出谢氏本宗,自寻出路去吧!”

    随着谢承儒的发话,钱氏大惊,膝行向前几步抱着谢承运的腿便嚎啕道:“老身在谢氏侍奉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主恕罪,家主恕罪!”

    她虽是名义上的管教嬷嬷,但其实就是年资大的奴婢,一旦被销毁身契就等于没有户籍,形同流民,就连去一般人家的宅院当老妈子都没机会,如此还如何过活?!

    谁知她这番凄惨模样并没赢得谢承儒的同情,甚至更为给厌恶的将其踹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夫平生最恨的便是这句话!柏舟你瞌睡了?!”

    站在墙角的老仆立刻掐住钱氏的脖子,如同拖野狗一般将她拖行而出,老手如同铁钳任由钱氏如何挣扎也是无济于事,只有跟着他前进才能喘息,否则连气都喘不上。

    刘氏还欲要说什么,却被边上的赵氏施以眼色道:“天色不早,这般的忙活也是疲乏了,但饭食不可不吃,公爷吃了饭再歇息吧!正巧二房,三房的媳妇都在……”

    赵氏追进了后堂,但谢承儒却没有再出现,只有仆从缓缓走来道了一声:“两位夫人请回,公爷不打算留饭了,老爷应了二夫人,从明日开始二房公子谢灵均再回宗学。”

    王娥心中欢喜,表面还是点头道:“儿媳知晓,转告父亲大人,儿媳必将督促均儿学业!”

    仆从点了点头便离开,至于边上的刘氏已气得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没想到自己占尽优势,且以将二房逼至“悬崖”边上,此时家主居然一句话便将此事作罢,如此一来岂不是二房吃了哑巴亏?就连自己的儿子也是平白受了苦!

    “哼!二房的,此事我决计不与你干休!”

    刘氏不是傻子,她知道此时家主偏袒王娥与谢灵均必有缘由,但在赵氏打听清楚之前自己不能再借此时发难了,否则便是目无尊上,将家主的话当作耳旁风,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这一房。

    也不管地上跪着的仆从,刘氏转身便走,气呼呼的她一脚把书童栾儿踹倒在地,他与瑾儿简直就是废物!

    倒是王娥欢喜的看着自家儿子欢喜道:“均儿,你大父已经发话,明日便能去往宗学读书,但读书不易,定要持之以恒!”

    “孩儿知晓了!娘,咱们回吧!均儿饿了!”

    “回,这便回,让小奴给均儿做羊肉羹汤可好?”

    “娘也吃!”

    “你这孩子,娘当然同你一起吃……”王娥眼中带泪,在她看来虽儿子还没完全恢复,但已经知晓关心自己,这比什么都让她欣慰,子曰:孝,人之本也。

    自从儿子摔到了脑袋昏迷之后,王娥便将一切看淡,不求他能够出人头地,也不求他能在世家子中脱颖而出,只要能醒来她便满足了,没想到醒过来的儿子却成了痴愚的模样。

    眼见谢灵均以有好转,她只希望儿子从今往后能够平安喜乐,其他再无奢求。

    可惜,这只是王娥自己的想法,在谢氏这样的大宗族中,各房之间明争暗斗层出不穷,窥伺谢灵均头上康乐侯爵位的人亦不在少数。

    当然,谢灵均也是个不肯吃亏的主……在急诊科干了那么多年,人性这东西他看的太透了,谢少孙是个孩子他可以忍让,但刘氏的所作所为却让他厌恶。

    栖迟院中谢承儒在水榭边上散步,这是他多年养成的饭后习惯,虽然今晚没吃什么东西,但依旧保持。

    老仆跟在他的身后,谢承运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忽然道:“那小子开窍了,还有什么是比这件事更重要的呢?一群妇人盯着爵位眼睛发红,却不知这爵位背后的所负之重……”

    “公爷觉得嫡长子病愈了吗?”

    “这是自然。”谢承儒看了一眼老仆随即狡黠的笑道:“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老夫,那小子身上的阴谋味,老夫隔着老远便能闻到,就算所有人都说是他将毒物置于少儿衣物中,他也能从容化解你信吗?”

    “老奴相信。”

    谢承儒无奈摇头:“柏舟你什么都好,就是这副淡漠的样让人提不起兴致。”

    “但老奴也相信毒物一定是二公子放的。”

    “哈哈……”谢承儒仰天大笑:“没错,老夫当然知道,但就是被他那股子淡然模样给改变了主意,那小子明知老夫以看透真相,却还是胸有成竹,他在赌啊!赌老夫不会追究,赌他的开窍要比谢少孙重要!”

    “他赌对了。”

    瞥了一眼柏舟,谢承儒点头道:“没错,赌对了,相比均儿好转,其他一切又算得上什么?妇人的眼界终究是不行,连孩子都比不上。”

    “二公子天资不凡,堪比二郎。”

    “是啊!之前还是一副纨绔模样,没想到摔坏了脑袋却给他摔醒了,祸兮福之所倚,不过如是!以后二房之事皆要告诉我,老夫到要看看谁还敢再寻二房的麻烦!”

    “是,公爷。”

    两人围着水榭继续散步,却不知他们对话以被以落入假山之后的妇人耳朵里,月光照在她震惊的俏脸上,赫然是赵氏。

    “看来不能再同三房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