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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铜蛇铁狗

    流云望着空空的屋子,怅然若失。

    “你终究下不了手,是么?”。墓地,也不知自哪里传来一个缥缈而又清晰的女声,清亮、娇嫩,仿佛十八岁的少女,却又是那么苍老、无力,如垂死的老人。

    一条玄色的人影,如凭空般已站在流云圣母的面前,就如她刚刚就已经在这里一样。

    只见她肤如白玉,娇腮温润,宛如一个二十余岁的绝色女子,但白发如雪,无一根秀发,身上却带着一股睥睨世间的气场,令人不敢仰望,正是当今两大巨擘三山盟的现任掌门——蓬莱仙子。

    流云身子颤了颤,好似受不住山风的吹拂。垂目道:“师姐,你是什么时候到的。”

    蓬莱仙子轻轻道:“你好像不欢迎我来,是么?”。

    流云圣母身子又颤了颤,道:“师姐来,我怎会不欢迎,师姐,你是哪时候到的,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什么都没准备啊。”

    蓬莱仙子冷哼一声,道:“提前告诉你,我还会听到那些话么。在小辈面前说过去的事,也不嫌丑。”

    流云心念一闪,道:“师姐,你刚才一直在偷听?……”

    “没错,该听的,不该听的,我都听了个清清楚楚,该见的,不该见的,我也瞧了个明明白白。师妹,想不到你还真是观音菩萨转世。”蓬莱冷冷道。

    一股寒颤自丹田袭来,流云感觉身子更加冷了,这该死的鬼天气。颤声道:“师姐,既然你都知道了,为什么又不阻拦?”

    蓬莱悠悠道:“不阻拦?你哪时候见过师姐决定的事,谁能阻拦得了?”

    流云道:“师姐,你?”

    蓬莱道:“这年轻人是鸿钧唯一的传人,是也不是?”

    流云道:“是。”心想:“不知师姐到底在想些什么。”

    蓬莱幽幽道:“你说一个人是死了痛苦呢,还是偏偏知道仇敌就在眼前,却偏偏又报不了仇,却又要天天防备仇敌的追杀,惶惶不可终日的更加痛苦一点?”

    流云猛然一惊,道:“师姐,你!”

    蓬莱格格娇笑,柔声道:“是啊,我就是要那鸿钧老鬼死了也不得瞑目。”说着说着,突然变为疯狂大笑,笑声久久不绝。

    流云撕声道:“师姐,鸿钧都死了这么多年来,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如果他真的泉下有知,只会更加恨你。”

    突然“啪”“啪”数声,流云已挨了几巴掌,话已说不下去。

    蓬莱恨恨道:“他恨我?你瞧瞧他有多残忍,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却偏偏还要折磨我,偏偏让我忘不了他,让我每一夜都睡不安稳,你看看,是他狠还是我狠!”蓬莱猛然卷起衣袖,只见左臂上,赫然是深深浅浅的牙印,整条臂膀,竟没一处完整的地方。

    “我忘不掉他,夜深人静之时,我更加忘不掉他,越想越痛苦,我恨我自己忘不掉他,只有自己咬自己,才好受一点。”蓬莱抱住了头,两条泪水自脸颊上垂了下来。

    流云轻轻抱住了蓬莱,轻轻道:“师姐,师姐……”

    楚青洛带着夏冰走出地道,颓然坐在地上,但见月色如水,青山寂静,四顾茫然,实不知该何去何从。

    却听夏冰道:“青洛,我身上这毒,先给我解了吧?”

    楚青洛叹了口气,道:“若是刚才我师父肯出手,自是立马就能解了。我?至少还得几年。”

    “什么?”夏冰瞪着楚青洛。

    楚青洛道:“你也不用这么看我,神仙露是我瀛洲的不传之秘,只对男子有效,而且只有修炼我瀛洲内功达到一定程度的人,才可以用内功助中此毒之人化解药效。我现下的功力还化解不了。你也该跟我说说了吧,三清教和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也不用隐瞒,我师父都和我说了。”看着夏冰惊异的眼光,楚青洛直接开门见山:“你既是来寻仇的,为什么你不对我下手?”。这确是楚青洛最关心的。

    夏冰道:“我……我……”

    楚青洛望着夏冰,目光闪动,道:“什么我我,你是下不了手么?是不是?”

    夏冰垂下来头,缓缓道:“我想好了,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子孙。”

    楚青洛道:“我师父故意不给你解毒,你还不明白么?”

    夏冰目中光芒闪动,道:“血海深仇,岂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楚青洛气道:“你!”

    “不争这些了,能活过今晚再说吧。”楚青洛话未说完,却已被夏冰截断。

    楚青洛闻言一怔,突听一阵嘶嘶声自前面传来,举目望去,只见一条巨蛇自远方夜幕中缓缓滑来,在他们二人数丈之外停下,昂头吐信,通身玄黄,两只眼睛闪烁着幽幽的淡黄光芒,犹如幽冥鬼火。

    此时已是深秋,哪来的巨蛇,居然不会冬眠?

    又听旺旺的几声犬吠,自身后传来,微微侧首望去,只见身后夜幕中,一条玄黑色的巨狗,摇着玄黑色的尾巴,张着一个玄黑色的大嘴巴,闪着两个幽幽的大眼睛,露出玄黑色的利牙,缓缓走来。

    瀛洲上下,从不养狗,深更半夜,又是哪里来的野狗?

    正诧异间,浓烈的杀气吹拂了过来,月光好像惧怕得隐入了云层,周围暗了下去,再也没了任何光芒,只有越来越浓烈的杀气。突然发现,哪里是什么巨蛇巨狗,不过是两个人,只是,他们的样子和蛇、狗实在太像了,远处瞧不清楚,误会了而已。待到近前了,方才瞧得清楚,

    面前站着的,是一个蛇眉蛇眼蛇腰的中年女子,一身淡黄色的衣服,一片一片的,犹如戴着一身蛇皮,眼眸忽闪忽闪的,浑身透露出一股阴森森的气息。

    身后站着的,是一个狗头狗眉狗耳狗眼的中年男子,一身玄黑色的衣服,犹如戴着一副墨黑的狗皮,舌头忽伸忽缩的,犹如要择人而咬的疯狗。

    夏冰心里苦笑:“铜蛇铁狗!若是平时,自没将这些妖魔小丑放在眼里,可是今天却功力全失,哎,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楚青洛全身香汗滚滚而落,想起了其在山上闲极无聊,吟诵宋词,偶然吟到“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师父却突然郑重的告诉自己:“奈何是当今最可怕的杀手组织,一旦上了奈何的猎杀名单,则是不死不休,杀了一批杀手又会来一批,无穷无尽,任你武功再高,也有打盹的时候,只能徒呼奈何。以后行走江湖,要是遇上了,能避则避,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招惹他们。”

    楚青洛看向夏冰,无奈笑道:“自从遇上了你,我的运气好像就一直不太好。真的是叫人无可奈何啊。”

    铜蛇拱手、铁狗抱拳,一齐道:“铜蛇、铁狗,拜见冰公子、玉公子。”

    楚青洛冷冷道:“奈何也要蹚这趟浑水么。”

    铜蛇道:“玉公子误会了,咱们二人在此苦候,只是想请冰公子去喝杯水酒,与玉公子无关。还请玉公子自重,不要插手。”

    楚青洛一听,立即明白他们的意思。奈何虽是第一暗杀组织,但也不想公然与瀛洲这样的大门派撕破脸皮,多树强仇。但这二人却同时也摆明了,咱们可不是怕你,只是瞧在你瀛洲弟子的面上,不想节外生枝。你若硬要插手,那可是你逼的,可不是咱们要找瀛洲的麻烦。

    楚青洛望了夏冰一眼,道:“不好意思,我刚接受了冰公子的邀请,要随他去喝杯茶,两位要请他喝酒,还是下次再来吧。”

    铜蛇道:“咱们这次来,便是玉公子的师父,恐怕也得礼让三分,玉公子确定要拉瀛洲下水么?”

    楚青洛决然道:“这是我一个人的事,与瀛洲无关。”

    铜蛇、铁狗互望一眼,心道:“咱们不过是不想与瀛洲两败俱伤,既然你自认了是自己个人的事,便是伤了你,将来流云圣母也找不上什么由头来给你出头。”

    就在铜蛇、铁狗互望的刹那,楚青洛已出手。

    她一仰身,人已至铁狗近前,一扬手,就凭空盛开了无数朵若隐若现的透明荷花,闪着冷冽的寒光,挟着尖啸向铁狗上身各处大穴飞去。

    铜蛇、铁狗都怔了一下。他们接到指令匆忙赶来阻截,来之前已得悉夏冰已身中剧毒,成了废人。他们料定楚青洛必定会出手,但没料到楚青洛会在他们出手之前就出手,也没料到她竟然丝毫不顾及夏冰的安危,不去攻击身前的敌人,反而舍近求远攻击身后的敌人,难道,夏冰已恢复?他们更没料到她的轻功竟然如此之高、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只一眨眼间,不,还没眨眼完,便已至铁狗跟前,发动了凌厉的攻势,不,是致命的攻势。

    楚青洛刚一动,铜蛇立即出手,她一拳轰出,小小的拳头竟然携带着凌厉的拳风向楚青洛头部击来。她对自己的拳头一向很有自信,莫说这个白嫩嫩的小脑袋,便是一块巨石,她也能一拳将它击个粉碎。但楚青洛向后一仰头,却比她的拳头更快,她拳头还未到楚青洛面前,楚青洛已如闪电般闪到了铁狗的跟前。于是,她足以开碑裂石的一个小铁拳,便只能击在了空气中。铜蛇一拳击空,冷哼一声,再一拳击出,这一拳不是追袭楚青洛,距离太远了,而是直轰向近旁的夏冰。中了神仙露,没法动武的夏冰,既然楚青洛跑了,那就先把夏冰脑袋轰成浆糊再说。一刹那,夏冰便已感觉到凌厉的拳风,直刮得得自己脸部肌肉隐隐作痛。

    铁狗大吼一声,十指如爪,向漫天荷花抓去,但倏忽之间,漫天的荷花突然凭空消失,铁狗抓了个空,就在这时,一道透明的银白色剑光,迅捷无比的刺上了铁狗胸前心口处,透明的剑光突然弯了一弯,楚青洛倏然向后飘去,铁狗十指抓空,立即易爪为掌,往下切来,竟以肉掌切下了楚青洛尚在后飘飞的半截衣袖。

    一刹那有多远。便在一刹那间,楚青洛已往回飘至夏冰身旁,一剑刺出,迎上了铜蛇那小小的粉拳。砰的一声,拳剑相交,双方禁不住各退了十余步。

    楚青洛一收手,剑已刺入腰间,缠为了腰带。微微笑道:“铜蛇铁狗,果然名不虚传。”好似刚才不是生死相搏,只是不经意的切磋了一招而已。

    楚青洛看似从容优雅,实则神情里已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微微的紧张。

    她本想出其不意,先行击杀一人再说,余下的一人,自己与她以一对一,便不足为惧。哪料虽然一击得手,但自己的幻影剑刺在铁狗胸部,却如刺上了柔软的一块铁皮,竟然刺不进去。若不是自己反应得快,持剑的右臂恐怕已被他一双肉掌切断了下来。而铜蛇的小小粉拳,竟然也能承受自己的全力一剑。这两人的外门硬功,居然如此厉害。自己偷袭在先,方才勉强持平,现在对方有了准备,以二对一,自己能有几分胜算?若是自己孤身一人,即便胜不了,但仗着轻功,全身而退,应当不是问题,可是现在却还有一个夏冰,自己若逃了,他必死无疑。

    这不安和紧张,瞒得了在场的铜蛇铁狗,却瞒不了与她共处了三年,早已对她的一颦一笑、一哀一惧了然于胸的夏冰。

    夏冰用着极轻极轻的只有楚青洛听得到的声音道:“一有机会,你就走,不要管我。”

    铁狗眼光下垂,只见胸口被剑刺中之处,衣裳尽碎、皮肤微微发红,隐隐疼痛,若不是他与铜蛇从小修习金甲门硬功,一身外门横功早已收发自如,刚才的一瞬间,只怕自己便已被这个年轻女子刺成了肉串。饶是如此,竟然还是被刺得隐隐作痛,这是何等霸道的剑劲。

    铜蛇缓缓把双手负在背后,右手微微发抖,只觉刚才与剑尖相撞处,指骨隐隐作痛,只怕是已经骨折。

    铜蛇铁狗轻敌之心立去,均已肯定,这年轻女子绝对是数十年来所逢的最大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