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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改头换面

    周信一觉醒来,船外已是天光大亮。他见葛洪早已醒来在身畔闭目盘膝打坐,不便打扰之下,

    便蹑手蹑脚起身,轻步踱到船舱外。

    船舱外面朝霞万里丹红,将清澈湖水映得似火般赤红,令人顿生心旷神怡之情。

    待越过船头向远处眺望,依稀能望到太湖南岸的依依杨柳。

    周信见此心中格外畅快,他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对船尾的阿莫赞道:“阿莫,真有你的啊,这一夜之间都划了七八十里路。来来来,你歇一下,我来划一段。”

    阿莫咧嘴憨厚一笑:“二少爷,你歇着吧,俺不累。”

    周信见此也不勉强。他生性好动,见船舱外无事可做,便转身回到了舱内。

    进得舱内后,周信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脂粉、胡须、毛发、胶漆、衣装等物,对打坐的葛洪喊道:“小仙翁,你别打坐了,快点过来,我要让你见识下我那独步天下的易容术。等我给你易容好,保证没一个熟人能认出你!”

    说完这句话,周信意识到自己话语的漏洞,便马上补充道:“当然,除了我……”

    “真要这样吗?我在武康也没什么熟人!”葛洪睁开眼后,对着周信掏出的那堆东西一脸无奈。

    “那可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有给你易了容,才没人能认出咱们来。”周信一把拉过葛洪坐定,便不由分说将胡须等物往他脸上涂抹。

    葛洪万般无奈,只得耐着性子,微闭眼睛任由周信来易容。

    过了一会后,伴随着周信对自己一阵左右打量及频频点头,葛洪明白自己的易容算是完成了。他很奇怪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不过苦于身上并无铜镜。想要去水边照下,又觉得未免有些失态。

    蓦然,周信变戏法般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铜镜。

    葛洪心中一喜,以为周信要让自己照镜。却见周信背对着自己,对着铜镜左照右照比划了一番,便开始将胡须等物往脸上粘。

    葛洪见此略感失望,便也只得作罢,将目光投向舱外。

    “大功告成!”

    待葛洪回过神来,只见一个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形象,便出现在了面前。

    “福生无量天尊,贫道这厢有礼了!”周信待披上道袍后,施揖手礼,以假声向葛洪问候道。

    葛洪慌乱中忙不迭地还礼。礼毕,他由衷地赞叹道:“不疑兄,你装扮一番后,我都快认不出来你了。”

    “那还用说,我都说过了,没有人比我更懂易容术了。不过在人前你就不要叫我真名了,以免被人识破。”周信说罢自顾自地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啧啧,我这打扮简直比道士更像道士……”

    “那我叫你什么名字?”葛洪不解。

    “道士总要有道号的嘛。你叫抱朴子,那我总得叫个抱什么子吧!”

    “抱什么子???一定要得这样吗?”

    “必须的啊,咱们可是好兄弟啊,你都抱了,我不抱那可不行……”

    “啊……”

    “对了,你叫抱朴子,那我就叫抱柱子,‘柱’跟‘朴’看起来差不多……”

    “噗……”

    “不好听吗?那我再换个,没有人比我更懂起名字了。有了,那我叫抱被子吧,这个接地气。再不成,叫抱妹子也行……”

    “呕……”

    周信望着被气得生无可恋的葛洪,拍了拍他的肩膀,坏笑道:“小仙翁,你别这样了,我这是逗你玩呢。”

    葛洪的胃这才稍稍好些,止住了想吐的感觉。

    “《老子》曰:‘见素抱朴,少私寡欲,绝学无忧。’这话听起来还有那么几分道理。既然你名字中的抱朴二字来自这句话,那我就随你了,你抱朴子,我抱素子。有朴有素,怎么样?”

    “好……”与刚才那几个名字一比较,周信提议的抱素子这个名字,简直让葛洪有了夸他天才的想法。

    “当真?果然?没骗我?”

    “我说真的……”

    “那好啊,你快叫一声抱素子让我听听……”周信急不可耐。

    “抱、抱素子道长!”葛洪尝试着让自己找到代入感。

    “贫道在此!”周信夸张地比划着做道士揖手礼,继而将铜镜递给葛洪,“小仙翁,不,抱朴子道长,你快来看下你眼下的相貌。”

    葛洪接过铜镜一照,只见镜中出现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哪里还是自己本来的模样。他又看下周信眼下的模样,不由得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

    周信见向来不苟言笑的葛洪竟然笑了,心中愈加得意,拍着胸脯自夸道:“抱朴子道长,我的易容术是不是天下无双?哈哈哈……”

    笑声惊动了划船的渔夫阿莫,他放下船浆走到船舱门口,待看到里面站着两位老道士时,先是蓦然惊愕后是恍然大悟。阿莫以手指着周信与葛洪二人哈哈大笑,那张满是刺青的年轻面庞,也因大笑而漾开了原有花纹。

    见阿莫如此开心,周信便笑得更欢了。

    半盏茶后,乌篷快船便在武康境内的太湖南岸靠岸。

    周信不待人扶,抢先跳上了岸。待在岸上隔着茫茫太湖回望下阳羡方位,又望了眼一夜未眠的阿莫,当想到此去洛阳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之时时,他原本逃出樊篱的欢快心情,瞬间有了一丝不舍。

    周信拍着阿莫的肩膀,柔声道:“阿莫,我这就要走了。等我从洛阳回来了,一定帮你带上好多好多好吃好喝的东西。”

    “少爷,咱们阳羡这地方多好啊,你为什么非要去洛阳呢?”阿莫满脸的不舍之情。

    “你不懂的。洛阳,那可比咱们阳羡要大得多也好玩得多。以后等我在洛阳混出名堂来了,接你去洛阳玩一段你就自然明白了。”

    “少爷,你路上千万小心。”阿莫仍是愁眉不展的一脸不舍。

    “知道了。我是去京都洛阳繁华之地,又不是去什么鬼门关不回来了。你就别担心了。快回去吧。”说完周信揽着阿莫肩膀紧紧抱着他,右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这才依依不舍地随着葛洪转身离去。

    等走出几步后,周信蓦然想起一事。他转过身去,从怀中掏出一物抛给阿莫,“阿莫,我这包青果本来是想带着路上自己吃的,现在我看还是送给你吃好了!”

    阿莫接过青果后恢复了笑容,他用力地挥着手,示意周信与葛洪赶紧走。

    周信走过数十步后回头望去,但见阿莫仍在原地不停挥手。他心中一热几欲落泪,然而想到逃婚在即,便强作欢颜对葛洪道:“咱们走快些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快步向前走去。

    周信与葛洪二人顺着小道走了五六里路,便到了武康境内的清湖镇。

    坐了一夜的船,周信的肚子早就唱起了空城计,于是便拉着葛洪在街边的饭店用过早点。

    为了方便赶路,吃过早点后他便带着葛洪来到了镇上的牛马市,想要挑两头代脚的坐骑。

    此时自汉末道教兴起已逾百年,江东之地多有道教信众,是以牛马市上一众商贩对这两位前来挑选坐骑的老道长分外热情。

    “道长,买我的这匹马吧,我的马日行千里……”

    “道长,买我的牛吧,我的牛骑着稳得很,跟老子骑的青牛一样……”

    “道长,买我、买我,我这骡子最能驮东西了,累不坏的……”

    “买的我……”

    周信本着能不多说话就不多说话的原则,对这一众热情商贩笑而不语,只是仔细地观察他们手中所牵的牲畜。

    不多时后周信便打定主意,以一两金子价格从一位老汉手中买了两头健壮青驴。他与葛洪一人一骑,跨着青驴一道迤逦向南。

    周信出自吴兴周氏,与同为吴兴豪族的沈氏本为世交,时常来到武康境内游玩,是以对此处地界颇为熟稔。

    他与葛洪骑驴沿大道南行,一路上朝行夜宿,悠哉游哉的好不惬意,全无出逃的狼狈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