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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割肉拔箭

    周信正想跟着葛洪过去,却一眼看到那张扔到地上的航海图。

    他捡起来看了一下,自嘲道:“想不到这样一张去倭国的航海图,竟然险些要了我的小命。唉,他要是想要这东西的话跟我说一声就好了,我抄多一份给他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他却偏要半夜三更来抢,结果把自己给整下船了,这真是何苦呢!这东西留之不祥,我还是把他扔了吧。”

    说罢,周信便要将那张航海图抛到船外。

    “周公子请住手!”刘阿知快步上前紧紧攥住周信手中那张航海图,阻止他抛入海中。

    周信奇道:“刘大哥,怎么了?”

    刘阿知一脸严肃地道:“我中土历来以中国自称,自命居于天下至中,视中国之外皆为蛮夷之地。然而除了中国之外,这世上便当真没有其他礼乐昌盛之地吗?若没有,那西方传来的佛教又为何如此义理玄妙?我更听闻,甘英当年西行虽未抵达大秦,但路经安息等地的百姓却一致盛赞大秦国如何强盛。因此我刘某人认为,在大晋朝之外必有诸多值得往来的昌盛国度,只是在何方位却不得而知。”

    刘阿知顿了顿,又慷慨陈词:“我大晋朝当今周边相邻之地,有鲜卑、羌氐、匈奴、羯胡、丁零及西南诸夷,还有高句丽、扶南、林邑等小国,此外有往来的便只有那倭国。

    倭国自汉魏以来,曾数次遣使来朝。然而对于倭国具体方位,我大晋朝却又是不得而知,仅听闻其在大海之东数千里处。

    如今有了这张航海图,那就能够乘船抵达倭国,了解倭国的风土人情。再甚者,还能从倭国出发向着更远的地方航行,寻找那更加遥远的海外之国,与他们建立邦交互通有无。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让我们的礼仪更加的昌盛,让我们的大晋更加强大……”

    周信刚刚受过惊吓身体不适,又听刘阿知老夫子般絮絮叨叨尽说些大道理,便赶忙打断道:“刘兄讲得非常好,那这本前往倭国的航海图我就送给你了,你赶紧收着吧!”

    说罢便把那航海图往刘阿知怀里塞去。

    “这,这可使不得,我怎么能夺周公子之好……”

    “好了好了,就这样了!你再多说,我可真要扔到海里去了。”周信故意板起了脸。

    刘阿知见周信是真心实意赠予自己,自然是求之不得,便仔细使将航海图收入怀中,谢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刘某在此谢过周公子!”

    周信笑着摆了摆手,迈着快步向葛洪被医治的船舱赶去。

    待进了船舱,但见葛洪面朝下趴在一张简陋木床之上,下身衣服已被剪开,露出被箭头扎得血肉模糊的屁股。

    一位头发虬结睡眼惺忪的老者,想必就是龙五所说的翁老头,正在昏暗的灯光下查看葛洪伤口。

    周信自然不敢叫他翁老头,便上前去拉着葛洪的右手小声地问道:“大夫,他的伤怎么样了?”

    “死不了人!”翁老头没好气地说着,然后从床角拿出一块沾满灰尘的木棍递给葛洪,“咬紧了,我要割伤口拔箭了!”

    葛洪伸手按住木棍,听话地咬在口中。

    周信赶忙问道:“大夫,你不先来点麻沸散或者别的止痛止血的药?”

    “麻沸散?你当老子是华佗啊!”那老者白了周信一眼,“老子以前是养猪的猪倌,只会给猪看病,到这船上后才捎带着给人看病。你要是嫌我医术不行,那你就自己上吧!”说罢两手一摊。

    周信本想回怼他几句,但自己毕竟不懂医术,只得忍着怒意说道:“我只是问下罢了,你就赶快动手吧!”

    翁老头这才稍稍消气。他先是从袋中取出把一指宽短刀,又拿起腰间酒葫芦咕咕喝了两口,然后把剩下的半口酒噗”的一声喷在刀身及葛洪屁股上。

    葛洪额上青筋暴起,头上开始冒汗。

    “把灯举起来。”翁老头待一名水手将灯举近后,便将那短刀插入葛洪臀部伤口之中,如切肉般来回划动。

    那刀身划过皮肉的“滋滋”声与碰撞箭头的“丁当”声不绝于耳,令周信听得毛骨悚然。

    葛洪额头上汗出如浆,身子开始不停颤抖,牙关一松,那木棍掉了下来。

    周信手掌被握得生疼,但也不敢将手移开。他见葛洪木棍掉地,情急之中便将右腕递了过去让葛洪咬在口中。

    片刻之后,翁老头割开了箭头周边肌肉,按定臀部用力往上一拔,那箭头便拔了出来。

    “啊……”

    “啊……”

    咬着手腕的葛洪和被咬着手腕的周信,几乎同一时间双双发出叫喊。

    周信好不容易才把手腕从葛洪口中拔出,然后发觉葛洪已经晕死过去。

    翁老头把金疮药胡乱涂在伤口上止住血,又用布条简单包扎一下。收拾完这一切,他擦了擦额头吩咐道:“好了,你们可以把人抬走了,老子要接着睡觉了。”

    “这样就完事了!”周信见翁老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得与李奇一起将葛洪小心抬回房中放上床榻。他估摸着此刻离天亮也不会太久,便和衣坐在床沿前照看葛洪。

    不过周信一来昨夜饮酒过量,二来又被吊在绳索上折腾许久,现在一靠床沿不由得阵阵睡意袭来,不多时便趴在床沿上睡着了。

    待他一觉醒来,发觉身上正盖着薄纱被,而葛洪早已醒来趴在床上。

    周信心中暗叫了声惭愧,对葛洪笑道:“小仙翁,你的伤怎么样?”

    葛洪道:“好了些,不过还是疼,翻不得身。”

    “那肯定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快好的!”

    “不疑兄,我这哪有伤筋动骨。我臀部中箭虽深,但都只是皮肉受伤,只要安心养上十多天便会好了。”

    “十多天就能好?那挺快的啊,不然你这天天趴在床上也不是办法啊!”周信知葛洪精通医术,不由得喜出望外,“不过呢,你这屁股中箭就屁股嘛,老是臀部臀部的,听得我都别扭了。哈哈……”

    “不疑兄,你又来说笑了。”葛洪面色一红,轻轻翻了下身子。

    周信是世家公子哥儿,才照顾葛洪半日便左支右绌笑料百出。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去找船老大龙五借郑小四过来照料几日。

    待进了龙五船舱,周信一眼便望见龙五与李奇二人一脸凝重地摆弄着桌上的一堆物件。那堆物件不知为何物,七零八落地散发着精铁寒光。

    龙五抬了下头见是周信进来,便又手忙脚乱地摆弄那堆物件,嘴中兀自骂道:“他妈的,这东西怎么一拆便装不回去了!”

    李奇笑道:“龙船长,这袖弩如此精巧,想必是极厉害的工匠所做,又岂是轻易便能拆装的了!”

    龙五一声冷哼:“哼,你道老子不知道此物出处!老了不但知道此物出处,还见过制造此物的人!”

    “啊,此物据传为马钧改造蜀国诸葛连弩而来,因为太过精巧渐渐失传。难道龙老大还见过马钧大师本人不成!”

    “马钧那老儿都死了二十年了,老子去哪里认识他!老子认识的是他的关门弟子。”龙五见组装不了,便索性一把扔在了桌子上。

    他顿了顿又道:“当年老子因为一件事情被抓,在洛阳城的大牢里住上了三个月,认识了许多有意思的人。这其中便有一个姓花的小子,听说他是马钧大师的关门弟子,因为偷窃被抓了进来。牢里的人都喜欢这小白脸,说只要是你能想到的东西,他都能制作出来。

    老子不信,便说你既然什么都能制作,那你为什么不打开这牢门逃出去。那姓花的小子也不作声,他从地上捡起一根稻草来回折了几折,然后往那牢门铁锁里捅了几下,那铁锁便一下子被打开了。

    老子惊了,便问他有这能耐为什么还被抓了起来。那姓花的小子苦笑着说,他是在外面得罪了很厉害的人,不利己才到这牢里躲上一阵。

    更何况这牢里人才又多,说话又好听,在牢里潇洒自在,远胜过在外面东躲西藏。

    后来老子跟他熟了,便听他聊起他从师父那里学来的许多本领,其中便有这诸葛连弩改制的梅花弩。”

    李奇道:“原来此物名为梅花弩!也是,它一次能发五支利箭,倒也像极了五瓣梅花。只是这梅花弩名字虽美,却是件杀人不眨眼的利器。”

    “你小子能躲过梅花弩两次暴射,倒也有两下子!”

    “我刚才实属侥幸,只是肩膀上中了一箭。如果要害部位中箭,那多半已经受了重伤。龙船长,你说这梅花弩极难制作,那黑山双煞又是从哪里得来此物的?”

    “老子哪里知道!老子刚才真该下手轻一点,留下活口也好问个明白,看看是不是姓花那小子做的。当年老子跟这姓花小子一起出狱,劝他跟老子一起远走天涯。这小子偏偏中邪一般不听老子的劝,最后竟然选择了从军,跟了这小子的爷爷去混。”龙五说罢朝周信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