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闭门羹
周信见那胡人未被捉回，心中暗暗庆幸。待王衍走后，他随口问路池道：“对了，刚才那胡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他好像叫匐勒。”路池想了片刻认真答道。
“匐勒？”周信暗暗摇了摇头，这胡人起的名字果然是稀奇古怪。
路池驾车在前，周信与葛洪二人骑马相伴，三人进了东阳门后沿青龙大道迤逦向前。
周信望着青龙大道上熙来攘往车水马龙，两旁的商铺酒肆鳞次栉比，不由得感叹道：“老路，这洛阳城里可真是繁华啊，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繁华多了！”
路池笑道：“周公子，这洛阳城有四道、六市、八街、三十六里。这是青龙大道虽然繁华，但跟城中的铜驼大道相比，那还是有所不及。”
“被你这么一说，我真想马上就见识一下那铜驼大道是何等繁华！”
“那铜驼大道北起宫门午台门，南到洛阳城南门宣阳门，长有四五里远。大道北端放着一对一丈多高的铜驼，是当年汉武帝庆贺开通西域而特别铸造的，铜驼大道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铜驼大道两边不但有那各式各样的店铺勾栏，还有那司徒、太尉、司空等高官府邸，那些想要求取富贵的人天天把门前堵得水泄不通。如果你肯花半天时间逛这铜驼大道，就等于把这世间的富贵繁华看上一遍，也不枉从江东来这洛阳城一趟了。”
“那依你这么说，这洛阳城中便繁华到没有一个穷人了吗？”周信听老路如此夸耀，便抛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路池是伶俐之人，便嘿嘿一笑道：“周公子，这洛阳城虽然是大晋帝都，但又怎么可能没有穷人呢！只是这些穷人们都住在富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罢了，也免得脏了他们的眼睛。另外用穷人的话来讲，这洛阳城可以用八个字来区分贫富贵贱。”
“哪八个字？”
“东富北贵，西贱南贫。”
“咦，此话又是从何而来？”不但周信好奇，连葛洪也是颇感兴趣。
老路边小心驾车边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城东水运方便，天下客商云集，自然富的人多了；北边是皇宫所在，王公大臣也依傍而居，自然要称之为贵了；那城西毗邻关中、西域，颇多各地胡人，称之为贱也是合宜；至于南边，多是些在洛阳城中讨生活的平民百姓，平民百姓又哪有不贫的。”
“这洛阳城把人的富贵贫贱分得倒是挺清的。不过话说过来，我们周府在什么位置呢？”周信因父亲从来不愿提及这所洛阳城中的宅子，是以对它究竟是何模样都不得而知。
“啊，周公子你竟然不知道周宅的情况？”老路一脸不可思议。
“没来过自然不知道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府在青龙街房康里。”老路脸上现出古怪表情，接下来便不再说话。
这一下倒勾起了周信的好奇心，他赶忙催道：“老路，我们周宅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
“这个，这个……小人也只是偶然听人说起几句闲话，不敢在公子面前乱说。”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话你就快说。”周信急得举起了巴掌。
“那我说了啊，说了你别生气……”
“说，我不生气……”
“他们说，你们周府闹鬼。”老路终于鼓起了勇气。
“啊……”这下轮到周信惊得合不拢嘴，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这不扯嘛，你说别的地方还有可能，这洛阳城中百万之众，我们周府又是皇上御赐的宅子，这哪来的闹鬼一说啊！”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路脸色凝重，顿了顿又说，“这座周宅本来是楚王司马玮的王府。先帝喜爱楚王，给他的封国是最大的，赐给他的王府也是极大的。那楚王本来就藩荆州任镇南将军，杨骏当权后他突然与淮南王司马允一起回朝，与东安郡公司马繇、长沙王司马乂一起诛杀了杨骏。
然而没过多久，司马玮先是说奉诏诛杀汝南王司马亮、太保卫瓘，接着又被定罪为矫诏谋反，最终便被朝廷赐死了。司马玮的楚王府被抄家后，因为无人居住缘故便荒废起来，渐渐地便传出了闹鬼的传说。
前几年令祖父周老将军为国捐躯，皇上便将这楚王府赐给了你们周家改做周府，听说现在府上有几名家丁在照看。只是关于闹鬼的传说还是一直流传，大家晚上的时候还是不大敢从那门前经过。”
周信这才知道周府竟是楚王司马玮的故宅，并且还有闹鬼这一说。
他为了缓和气氛，便强颜欢笑地对葛洪说道：“小仙翁，他们说周府闹鬼，等下你这个道长要好好看下这都是些什么鬼，然后把它们全都给捉了。”
葛洪一本正经地答道：“我虽然是道士，但我们丹鼎派是不捉鬼的，捉鬼是天师道这些符箓派的事情。”
“哎哟，你一个道士竟然还不捉鬼，那万一遇到鬼了怎么办？”周信啧啧称奇。继而，他以手掐诀，煞有介事地叫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小仙翁，我这九字真言怎么样，能不能制得住厉鬼？”
葛洪摇头叹声道：“不疑兄，其实鬼没那么可怕的。人有三魂七魄，死后魂魄脱于骨骸，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有三尸游走，名之为鬼……”
“周府到了！”老路将葛洪的话打断，一拉缰绳，那马车“吱呀”一声便在周府门前停了下来。
周信待望着那挂着宽大“周府”二字匾额的宅门时，将刚才的闹鬼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欢快地叫道：“小仙翁，咱们终于到家了！”
老路有些胆怯地望着周府宅门，央求道：“周公子，既然你们到家了，那我也就回去了。”
“来都来了，你不进去坐坐？”周信颇为热情。
“不了不了，我还是住别的地方吧。”老路连连摆手。
“那行，我就不留你了。”周信付了老路剩下的一半费用，又将他在相熟车马店借来的两匹马一并还了他，这才将他送走。
待老路走后，周信奇怪地对葛洪道：“怎么搞的，这周府大门大白天的还关着，一股子阴气森森的，怪不得人家说我们周府闹鬼！”
葛洪道：“这宅子虽然是周府，但令尊远在吴兴阳羡，这周府眼下没有主人，关起门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是吗？那我来喊他们开门。”周信站在门前叉腰高喊，“开门了，开门了，我周信从江东来洛阳了，你们快点出来迎接我！”
喊了数声，里面无人应答，周信好不尴尬。
有那路过的好事之人驻足观看，好心提醒他道：“这位年轻人，这周府的大门向来是关闭着的，里面的人几乎从不出来，因为里面闹鬼……”
“我呸，我们周府怎么可能闹鬼……”周信白了来人一眼，又擦了擦双掌，按着大门上的铜环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那声音震天响，令围观之人纷纷捂起耳朵。
周信心想就算里面的人是聋子，这下也应该能听到了吧。
果然，片刻之后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长相白净的中年男子从门后探出头来，面带笑容地亲切问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走错地方？怎么可能。”周信在门前被怠慢，便想摆起少主人的架子来，“我来问你，你是这里的管事吧？这里是不是吴兴周府的宅子？”
“是的，你问这些做什么？”白净男子仍是面带微笑。
“那就对了。我来告诉你，周子隐是我爷爷，周宣佩是我爹爹，周彦和是我哥哥。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着耳朵道：“我耳朵不大好，刚才你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我问你这里是周府吗？”周信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这个，上一个问题？”
“上一个？哦，我问你是这里的管事吗？”
“不是！”那人说罢，便“咚”的一声将大门迅速关上。
“他好像叫匐勒。”路池想了片刻认真答道。
“匐勒？”周信暗暗摇了摇头，这胡人起的名字果然是稀奇古怪。
路池驾车在前，周信与葛洪二人骑马相伴，三人进了东阳门后沿青龙大道迤逦向前。
周信望着青龙大道上熙来攘往车水马龙，两旁的商铺酒肆鳞次栉比，不由得感叹道：“老路，这洛阳城里可真是繁华啊，比我见过的任何一座城市都要繁华多了！”
路池笑道：“周公子，这洛阳城有四道、六市、八街、三十六里。这是青龙大道虽然繁华，但跟城中的铜驼大道相比，那还是有所不及。”
“被你这么一说，我真想马上就见识一下那铜驼大道是何等繁华！”
“那铜驼大道北起宫门午台门，南到洛阳城南门宣阳门，长有四五里远。大道北端放着一对一丈多高的铜驼，是当年汉武帝庆贺开通西域而特别铸造的，铜驼大道的名字也是因此而来。铜驼大道两边不但有那各式各样的店铺勾栏，还有那司徒、太尉、司空等高官府邸，那些想要求取富贵的人天天把门前堵得水泄不通。如果你肯花半天时间逛这铜驼大道，就等于把这世间的富贵繁华看上一遍，也不枉从江东来这洛阳城一趟了。”
“那依你这么说，这洛阳城中便繁华到没有一个穷人了吗？”周信听老路如此夸耀，便抛出了一个刁钻的问题。
路池是伶俐之人，便嘿嘿一笑道：“周公子，这洛阳城虽然是大晋帝都，但又怎么可能没有穷人呢！只是这些穷人们都住在富人们看不到的地方罢了，也免得脏了他们的眼睛。另外用穷人的话来讲，这洛阳城可以用八个字来区分贫富贵贱。”
“哪八个字？”
“东富北贵，西贱南贫。”
“咦，此话又是从何而来？”不但周信好奇，连葛洪也是颇感兴趣。
老路边小心驾车边解释道：“事情是这样的。城东水运方便，天下客商云集，自然富的人多了；北边是皇宫所在，王公大臣也依傍而居，自然要称之为贵了；那城西毗邻关中、西域，颇多各地胡人，称之为贱也是合宜；至于南边，多是些在洛阳城中讨生活的平民百姓，平民百姓又哪有不贫的。”
“这洛阳城把人的富贵贫贱分得倒是挺清的。不过话说过来，我们周府在什么位置呢？”周信因父亲从来不愿提及这所洛阳城中的宅子，是以对它究竟是何模样都不得而知。
“啊，周公子你竟然不知道周宅的情况？”老路一脸不可思议。
“没来过自然不知道嘛，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府在青龙街房康里。”老路脸上现出古怪表情，接下来便不再说话。
这一下倒勾起了周信的好奇心，他赶忙催道：“老路，我们周宅是个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啊！”
“这个，这个……小人也只是偶然听人说起几句闲话，不敢在公子面前乱说。”
“什么这个那个的，有话你就快说。”周信急得举起了巴掌。
“那我说了啊，说了你别生气……”
“说，我不生气……”
“他们说，你们周府闹鬼。”老路终于鼓起了勇气。
“啊……”这下轮到周信惊得合不拢嘴，片刻后才回过神来，“这不扯嘛，你说别的地方还有可能，这洛阳城中百万之众，我们周府又是皇上御赐的宅子，这哪来的闹鬼一说啊！”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老路脸色凝重，顿了顿又说，“这座周宅本来是楚王司马玮的王府。先帝喜爱楚王，给他的封国是最大的，赐给他的王府也是极大的。那楚王本来就藩荆州任镇南将军，杨骏当权后他突然与淮南王司马允一起回朝，与东安郡公司马繇、长沙王司马乂一起诛杀了杨骏。
然而没过多久，司马玮先是说奉诏诛杀汝南王司马亮、太保卫瓘，接着又被定罪为矫诏谋反，最终便被朝廷赐死了。司马玮的楚王府被抄家后，因为无人居住缘故便荒废起来，渐渐地便传出了闹鬼的传说。
前几年令祖父周老将军为国捐躯，皇上便将这楚王府赐给了你们周家改做周府，听说现在府上有几名家丁在照看。只是关于闹鬼的传说还是一直流传，大家晚上的时候还是不大敢从那门前经过。”
周信这才知道周府竟是楚王司马玮的故宅，并且还有闹鬼这一说。
他为了缓和气氛，便强颜欢笑地对葛洪说道：“小仙翁，他们说周府闹鬼，等下你这个道长要好好看下这都是些什么鬼，然后把它们全都给捉了。”
葛洪一本正经地答道：“我虽然是道士，但我们丹鼎派是不捉鬼的，捉鬼是天师道这些符箓派的事情。”
“哎哟，你一个道士竟然还不捉鬼，那万一遇到鬼了怎么办？”周信啧啧称奇。继而，他以手掐诀，煞有介事地叫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小仙翁，我这九字真言怎么样，能不能制得住厉鬼？”
葛洪摇头叹声道：“不疑兄，其实鬼没那么可怕的。人有三魂七魄，死后魂魄脱于骨骸，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有三尸游走，名之为鬼……”
“周府到了！”老路将葛洪的话打断，一拉缰绳，那马车“吱呀”一声便在周府门前停了下来。
周信待望着那挂着宽大“周府”二字匾额的宅门时，将刚才的闹鬼一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欢快地叫道：“小仙翁，咱们终于到家了！”
老路有些胆怯地望着周府宅门，央求道：“周公子，既然你们到家了，那我也就回去了。”
“来都来了，你不进去坐坐？”周信颇为热情。
“不了不了，我还是住别的地方吧。”老路连连摆手。
“那行，我就不留你了。”周信付了老路剩下的一半费用，又将他在相熟车马店借来的两匹马一并还了他，这才将他送走。
待老路走后，周信奇怪地对葛洪道：“怎么搞的，这周府大门大白天的还关着，一股子阴气森森的，怪不得人家说我们周府闹鬼！”
葛洪道：“这宅子虽然是周府，但令尊远在吴兴阳羡，这周府眼下没有主人，关起门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是吗？那我来喊他们开门。”周信站在门前叉腰高喊，“开门了，开门了，我周信从江东来洛阳了，你们快点出来迎接我！”
喊了数声，里面无人应答，周信好不尴尬。
有那路过的好事之人驻足观看，好心提醒他道：“这位年轻人，这周府的大门向来是关闭着的，里面的人几乎从不出来，因为里面闹鬼……”
“我呸，我们周府怎么可能闹鬼……”周信白了来人一眼，又擦了擦双掌，按着大门上的铜环咚咚咚地敲了起来。
那声音震天响，令围观之人纷纷捂起耳朵。
周信心想就算里面的人是聋子，这下也应该能听到了吧。
果然，片刻之后大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长相白净的中年男子从门后探出头来，面带笑容地亲切问道：“这位公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走错地方？怎么可能。”周信在门前被怠慢，便想摆起少主人的架子来，“我来问你，你是这里的管事吧？这里是不是吴兴周府的宅子？”
“是的，你问这些做什么？”白净男子仍是面带微笑。
“那就对了。我来告诉你，周子隐是我爷爷，周宣佩是我爹爹，周彦和是我哥哥。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指着耳朵道：“我耳朵不大好，刚才你问我的问题是什么？”
“我问你这里是周府吗？”周信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是这个，上一个问题？”
“上一个？哦，我问你是这里的管事吗？”
“不是！”那人说罢，便“咚”的一声将大门迅速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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