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历史军事 » 大晋烟火 » 第一百零七章 金谷之会9

第一百零七章 金谷之会9

    陆机出身吴郡陆氏,其祖陆逊、其父陆抗皆为东吴名臣。陆机与其弟陆云合称“二陆”,少年时便因聪慧而名扬江东。陆机在太康十年携弟一同入洛,其后成为与潘岳齐名的名士,被时人合称为“潘江陆海”。

    潘岳一曲奏罢,陆机不遑多让,走上前来对众人笑道:“安仁兄珠玉在前,陆某心怀附骥名彰之念,为诸公奏上一曲。”说罢从袖中拿出一支洞箫,轻启点唇吹了起来。

    周信听那箫声低沉婉转,时而欢快喜悦,如群鹤一飞冲天云霄之上,声闻于九皋四野;时而呜咽悲泣,如两鹤交颈缠绵悲戚哀诉,依依相别相会无期。

    一曲终于,潘岳抢先问道:“士衡兄,恕我耳拙,这曲子我是闻所未闻,可是你新作之曲子?”

    陆机收箫入袖,颔首轻笑道:“安仁兄见笑了!我入洛十年,偶然想起昔日曾在华亭度过一段枕琴听鹤的快活日子,心有有感,便作了这首曲子。”

    “此曲何名?”潘岳追问道。

    陆机略思片刻,答道:“此曲为栖身华亭听鹤所得,名叫《华亭鹤唳》便是!”

    “华亭鹤唳?美矣美哉!士衡兄不但曲雅,这曲名亦是极为雅妙”潘岳赞不绝口。

    众人亦是纷纷喝彩叫好。

    周信再看那绿珠,却见她秀目微颦似有悲从中来,但也仅此而已,并未随众人一起叫好。

    刘琨待众人喝彩罢,手持胡笳走到席间,豪声道:“到在下献丑了!”说罢,便拿着胡笳吹了起来。

    那胡笳本为胡地之物,似箫而仅有三孔,音色圆润低沉。昔年才女蔡文姬被掳至匈奴,在匈奴羁留多年并育有二子,亦学会匈奴之乐器胡笳。后来魏武帝曹操因蔡文姬为故友蔡邕之女缘故,便以重金向匈奴左贤王赎蔡文姬归汉。蔡文姬只身返汉后,思念远在匈奴的两个儿子,便作了一曲《胡笳十八拍》,聊慰思子之情。此曲一出声名大噪,胡笳自此在中原得以流传。

    周信听刘琨所奏之胡笳,苍凉雄浑如无垠之戈壁黄沙壮士渴饮,豪迈绝伦似草原大漠射雕弯弓,又时而金鼓声振、万马扬蹄,时而落荒败北、呼爷喊娘。

    一曲终了,众人眼中俱现无限伤怀之情。

    贾谧问道:“刘大人,此曲初听与《胡笳十八拍》有几分相似,然而细听之下,又与《胡笳十八拍》迥然不同,这可是刘大人新创的曲子?”

    刘琨面得喜色地道:“正是如此,此曲为是我新作的曲子《胡笳五弄》,今日在诸位大人面前献丑了。”

    贾谧赞道:“妙哉妙哉,此曲之妙,不输于蔡文姬之《胡笳十八拍》!”

    众人又是一阵齐声喝彩。

    周信再看绿珠反应,却见她对此曲却似乎毫无反应。

    接下来,王敦大大咧咧地走了上来,对众人道:“俺不懂什么音律不音律的,既然要比试,俺就弄个声音大点整点动静。今天,俺就为各位来一通击鼓!”

    石崇知道王敦外粗内细,便笑道:“王驸马既然喜欢击鼓,那就击鼓让我们听吧,只是这力气千万要小一点,不然我这屋子只怕都要让你给震塌了!”

    众人听罢,对着王敦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王敦亦笑道:“你石大人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这房子要是被我震坏了,你再盖一座更大的便是了!”

    说罢王敦将上衣拽至腰间,用双袖将衣物在腰间缚紧,待双脚步扎了马步站稳后,屏息凝视片刻,“啊……”的一声,鼓槌一挥,那面牛皮大鼓便“咚”的一声响了起来。

    周信被震得耳朵“嗡”的一声,不未来得及掩上耳朵,却听得王敦旁若无人地继续擂鼓。那鼓声一声高过一声,响彻云霄震耳欲聋,中有千军万马奔腾之声,森森杀气扑面而来。

    贾谧等人听得俱是心惊胆战,忙齐齐将耳朵掩住,从席间站了起来。然而那鼓声却是无孔而入,伴随着梁上灰尘漱漱震落头面,一声声地震颤着在座众人。

    周信见绿珠身边的婢女,已是花枝乱颤站立不稳,而绿珠却微闭双眼巍然不动,令周信心中多了几分敬佩之情。

    石崇捂着耳朵高声喊道:“王驸马,可以了,不要再敲了……”

    王敦敲鼓正自入迷,哪里能听到分毫,仍是兀自敲个不停。

    突然,外面有下人跑了进来,对着石崇耳边大声喊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马厩中的马匹听到鼓声跟疯了似的拄外冲,怎么拉都拉不住,有几匹马冲了出去在园中横冲直撞……”

    石崇心知有马厩中有几匹马是上过沙场的战马,多半是听了鼓声受到惊吓,便大声喝令下人不要慌张,稍后再去寻回便是。

    那王敦双眼圆睁,双手紧握鼓槌,鼓点越敲越快,鼓声越来越高。待到最后,他双手高高举起重重落在鼓面,只听得“嘭”的一声震天巨响,那磨盘大的牛皮大鼓竟然被他敲出一个斗大的破洞。而王敦本人如落水般大汗淋漓,失神落魄地呆立原地一动不动。

    贾谧等人这才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下,将各自的衣衫整理好。

    石崇见四五名下人被鼓声震得晕倒在地,骂了声“没用的东西”,便命人赶紧将这几人抬了出去。他虽然对王敦击鼓一事心中不满,但碍于王敦驸马身份又不得发作,又见王敦仍是一动不动伫立原地,便伸手在王敦眼前晃了晃,唤道“王驸马,王驸马,你可还好?”

    过了片刻,王敦才回过神来,奇道:“啊,鼓怎么都破了!石大人,刚才俺正看到自己在战场上杀人呢,一下子被你叫回来了!”

    刘琨竖起拇指大声赞道:“刘某以前听闻弥衡击鼓使魏武帝曹操受惊,心中还存着疑惑。今天听王驸马击鼓,对弥衡之事方敢相信。王驸马擂起鼓来,如有千军万马来袭一般,我料想那弥衡也不及王驸马!”

    王敦嘿嘿笑道:“俺只是随便敲下罢了,你也不用夸俺,俺只要绿珠姑娘喜欢就好!”说罢,便笑眯眯地转头看着绿珠。

    绿珠面罩轻纱,眼中看不出有何表情,令王敦失望地搔了搔头。

    孙秀在众人整理衣衫时,悄然走上前来。

    石崇、潘岳等人将头扭到一侧,以示轻蔑。

    孙秀毕竟是司马伦片刻也离不得的心腹之人,司马伦便为他助威道:“孙俊忠,这几位大人都如此厉害,你也得好好表现才是!”

    孙秀淡定地道:“王爷请放心,我孙秀定然不会丢您老的脸!”说罢,但见他从乐器架上取下了一把阮。

    昔年竹林七贤中阮籍之侄阮咸极爱秦琵琶,但又觉得秦琵琶似有美中不足之处。于是便亲自动手改良,将秦琵琶变成适合自己弹奏的乐器。世人将这种改良过的秦琵琶,以阮咸之姓冠之,称之为“阮”。阮虽然与秦琵琶相似,但弹奏技巧比秦琵琶要高上许多,因此习阮之人极少。

    因此石崇、潘岳等人见孙秀竟然选了阮这样的乐器演奏,心中俱是感到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