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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鏖战

    映入眼帘的异怪仿佛是被某种污秽的力量将无数肢体挤在了一起,强行捏合诞生的生物,他们听到的摩擦声,是那些肢体随着主体滚动不断拍在地板上,又因其蠕动的行进动作被重新拖到身后发出的声响。一层皮肤质感的筋膜草率的包裹着除了手脚之外的部分,而这筋膜在怪物移动的过程中,又反复的被断裂的地板和从主体内部重新伸展出来的肢体撕开,淌出一滩滩粘稠的暗红色液体。

    “神啊···”希尔顿听到身旁女骑士发出的呢喃声,目光下意识的移开了几分。

    “小心!”

    希尔顿眼角的余光囊括下的墙角似乎晃动了一下,来不及思考,常年的战斗训练所带来的神经反射已经控制着他的双手做出了反应。

    然而女骑士的反应要比他更加迅速,几乎是风声响起的同时,薇拉甚至头都没有转动,左手佩戴的手盾已经扫向了来袭的黑影,好似指甲抓挠金属的刺耳噪音响起,薇拉的反击并未起到很好的效果,但就是这一瞬间的拖延,希尔顿已经把左手收在了腰侧。

    一声机簧响动,希尔顿挂在前臂的圆盾脱手而出,旋转的盾身在空中由盾缘弹出几只刀片,擦着薇拉的腰甲撞进了来袭的黑影怀中。

    伴随着金属入肉的声音,那黑影被冲击力击退了回去。

    “真是野蛮,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们这些恶心的神仆依然没有学会一丁点礼仪吗?”重新出现在了神力光辉下的男爵歪了歪头,咧着一嘴尖牙讥讽着,那干枯的腹部几乎被希尔顿的弹射盾切断,但诡异的没有一滴血流出,只有几片断骨脱离了腐败肉体的保护,散落在地面上。

    “如果有下一回,我一定事先了解一下克拉夫特家的待客之道?”希尔顿跨过地板上的一条干瘪的大腿,向前逼近。好在散落在二层的残肢断臂没有像下面的怪物那样聚集在一起,不然他可没有闲心去讥讽对方。

    薇拉此时也重整架势,面对着对手亮起了武器,向侧前方迈出了一步,掩护住了希尔顿的左翼。

    “闯入主人餐厅的恶客还妄图收获礼遇不成?”男爵恶狠狠的吼道,大张着手臂,散乱的贵族长袍挥舞着,如同一双破败的蝠翼,裹着一阵尸体腐烂的恶臭,向着希尔顿两人猛扑过来。

    ··········

    趁着那两个未知的怪物行动缓慢未能阻塞住通路,阿历克斯三人从其中间的空档穿过,来到了靠近房门的大厅另一边,当三人经过时,可以清楚地看到怪物的几十条肢体抽搐着向他们伸展着,仿佛想要抓住他们,但却受制于本体的约束,只能仿佛深海的花园鳗一样扎根在“苗床”之上毫无意义的挥舞。

    阿历克斯趁机试探性的挥剑砍向其中一条手臂,然而预想的触感却未能出现,当剑刃划过看似纤细的肢体时,那条臂膀诡异的如同一条无骨的游蛇一般,缠绕向他的长剑,即使那仿佛枝干一样干枯的连接处已经有三分之一被利刃切开,即使阿历克斯亲眼目睹由于其诡异的动作导致断裂的骨茬从肉皮之间参差穿出,其动作却仍然毫无障碍。

    艾克霍尔见状,心中默念神名,一道濛濛圣光自其剑刃之上浮现,随着持有者的动作劈向了试图夺取阿历克斯武器的扭曲肢体。

    那肢体被轻易的斩断,两人刚要松一口气,却看到被切落的手臂竟然被一股无形的牵引力拖动,向那怪物本体靠近着。

    “这怪物竟然免疫神力火焰?”阿历克斯用持盾的手紧了紧臂甲的绑带,这是他紧张时的一贯动作。

    “我的神圣武器好像也造成不了多少伤害。”身后同时传来了芬恩的声音。

    失去力量灌注的神力箭矢在出手之后便持续衰弱着,此时已经消失无踪,然而目标怪物被穿透的创口却分泌出一种恶心的淡黄色黏液,这种黏液在接触空气后的短短几十秒内便变成了那种包裹怪物全身的薄膜的样子。

    “这家伙,有着不死性吗?”阿历克斯气急败坏的低声咒骂。

    审判庭专供溢血圣杯的黑暗典籍中,记录过多种被称为不死性的亵渎特质,虽然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不灭,但每当遭遇这类敌人时,寻找破解之法的过程都会给阴影猎手们带来难以想象的损失。

    艾克霍尔面沉似水,这突然出现的两只怪物虽然压迫力十足,但受限于运动方式,推进速度并不迅速,若是不考量二层薇拉和希尔顿的战斗状况,下层的敌人并不能对他们造成多大威胁,只是若是战斗进行到了狭窄的空间,那原本安稳的情景便会被逆转。

    总之,不能让这两个诡异的造物影响到上层的鏖战。

    “速战速决,先解决掉这两个家伙!”艾克霍尔果断下达了命令,“不管它们的再生力量多么强大,其储存的异种能量总要有个极限。”

    “了解!”

    “好嘞!”

    ···········

    “锵!”

    二层的战斗甫一开始便进入白热化,拉尔德男爵如同一阵烟雾,直接绕过了前排的薇拉,扑向了希尔顿,薇拉挥出的长剑只带起一阵风压和一角斗篷的残片,而希尔顿用以招架的武器却同男爵挥舞出的利爪迸发了金属交击的锐响。

    手上传来的巨力让希尔顿脸色骤变,长剑险些脱手而出,不得不后退数步以维持平衡。

    然而他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举动正中对方的下怀。

    后退的举措不仅拉开了与同伴的距离,勉强找回平衡的架势也无法有效的抵抗追击。

    男爵斗篷下的身躯仿佛不受力一般,毫无迟滞的再次扑来,希尔顿无力回防,只得顺着手中被弹开长剑上留存的余势,迅速向后旋身再退,一转身间,剑交左手,以反手之姿仓促斩出。

    “锵!”

    又是一声锐响,然而这一次男爵却并没有弹开他的武器,如镰刀一样锋利的钩爪紧紧的把握住了希尔顿的剑身,另一只手已经抓向了他的面庞。

    希尔顿交手换剑这一精妙的应对之法霎时间变成了对手经过缜密设计形成的杀招,原本用以持剑的手此时已经毫不设防。

    在这危急时刻,希尔顿的大脑反而冷静的如同一片如镜清潭,撒手撤剑不在思考之内,失去长剑的距离优势,他面对已经化身血魔的男爵毫无胜算。脑中思绪如电光急转,在做出判断之前,身体已经本能般履行起了掌控者的意图,只见希尔顿上身如同拱桥一般向后仰去,借助男爵制约其武器的力量保持着平衡,同时右手下沉向脚边。

    “嗤——”

    男爵的利爪迅速抬起,伴随着一道短急的寒光和几滴浓稠的黑血。

    又是一片黑雾散开,薇拉斩出的长剑再次扑了个空,男爵松开了希尔顿的武器,身影向上蹿飞,希尔顿抓住机会,扭腰发力,脱控的长剑向上划去,再次带起了几片碎布。

    希尔顿迅速找回平衡,重新摆出架势,右手的匕首和左手的长剑交错护在身前,只是右胸前一阵发麻,不用看他也知道,男爵的一爪虽然没能杀死他,但已经破开了他的胸甲的防护,在他胸前留下了不浅的伤口。

    “你先治疗!”薇拉饱含着怒气,以不容置疑的声音喝到,箭步迭出,只身冲向男爵。

    只是入眼所见的却是男爵阴谋得逞的难看笑容。

    “不好!希尔顿,小心!”薇拉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同伴痛苦的低吼。

    正在希尔顿想要使用神石治愈伤口的时候,身后却传来了破风之声,待他发现已经来不及反应,几只细小的黑影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又继续射向身前的薇拉,希尔顿只来得及用仅剩的半面盾牌向大致的方向拨打,使得那些黑影无法命中薇拉的要害。

    “希尔顿!你还好吗?”薇拉不敢有半分疏忽,头也不回的问道,穿透过希尔顿的暗器已经无法破开她盔甲的防护,只在其四肢上留下几道擦伤。

    “呃····死···死不了···”希尔顿发出一声呻吟,勉力站稳了身子,从怀中掏出用以治愈的神石,然而,入手的只是几块碎片。“干···咳····我的神石被他打碎了···”

    希尔顿吐出一口血沫,感觉到呼吸有些困难,低头探查自己的伤口,除了右胸的撕裂伤,分别在他左胸,右腹,右腰,右侧大腿处各自多了一个血洞。不出预料的话,左胸的伤口虽然避开了心脏,但却毫无疑问穿透了他的肺部。

    “暂时···咳···哈啊····死不了····”希尔顿双眼有些发黑,支持不住单膝跪地,喘着粗气补充道。

    男爵手中飞舞着几个黑影,看上去仿佛只是普通的碎骨。

    薇拉背对着希尔顿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

    “嗯嗯,想都别想。”男爵对女骑士的意图了如指掌,失去水分的嘴唇咧开露出了一口黑色的尖牙,竖起一根像是枯死枝杈的细长手指在面前摇了摇,随后狞笑着向前扑出。

    ··········

    “上边好像进行得不太顺利啊···”阿历克斯用惯以调笑的口吻说着,然而脸上却毫无笑意,淋漓大汗将他一头淡金色长发粘的到处都是。

    “不知道希尔顿和薇拉还能撑多久。”芬恩半跪在一旁,说话间,手中长弓再次激发出光之矢,向黑暗中射出。

    前厅的空间本就不大,希尔顿的痛呼和薇拉的怒吼清晰可闻,他们自然明白队友陷入了苦战。

    只是下面的局势也不容乐观,面对免疫神力伤害的未知怪物缓慢而又坚定的推进,三人似乎已经束手无策。

    随着时间的进展,用以照明的神石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怎么会这样···它们的能量源泉难道是无限的吗?”艾克霍尔同样面带疲色,依照他在梅尔维尔进修多年获得的知识来看,无论是野兽,异怪,亦或是魔法师所创造的元素生物,不管是多么强大的黑暗造物,只要被摧毁了核心,其动力必然无以为继。

    然而···

    三人面对着面前已经几乎被分割两半的,只能用肉堆来称呼的物体,面面相觑。

    虽然因为未知的原因,这怪物不受神力所制,但艾克霍尔小队中的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强力骑士,在三个人联手之下,很快就将其中一个怪物剖开,在这过程中除了克服对方皮肉那惊人的韧性所耗费的体力之外,怪物肢体无法对他们造成太大的阻挠。

    然而,这怪物的核心处,除了更多的虬结在一起的肉块和不断进行分化从内侧产生的几十条手臂之外,并无可以被称为能量源泉的物体。

    而且,即使已经承受了对于任何生物而言都应该是致死等级的伤害,被重创的怪物依然保持着不见衰弱的可怕活性,被分离的肉壁之上钻出了更多的手臂,两侧的手臂互相抓靠,看上去竟是想重新粘合回原状。

    “又来了!”阿历克斯一声怒吼,芬恩眼神一肃,手中长弓剧烈闪烁,三支光束以三角形态飞入黑暗,扎在了另一个庞大的黑影上,阿历克斯猛地跨步跃出,手中筝形大盾带着可怕的风声挥出。

    “嘭!”

    沉闷的爆鸣声响起,那肢体聚合的怪物竟被阿历克斯惊人的力量凌空击飞了数米,令人作呕的黏液和残肢断臂四散而飞。

    “呼····”阿历克斯深呼吸着,缓解力量爆发导致的不适。“头儿,这样下去,别说支援希尔顿他们,我们怕是要先交代在这了。”

    适才的发力技巧对他气力的消耗十分剧烈,虽然作为应对不死的肉块相当有效的方式,但以他对自身的了解,也只能再使用个两三次左右了。

    “阿历克斯!这边!”芬恩的声音响起。

    就这片刻的犹豫,瘫软在地的异怪已经完好如初,再次蠕动着渗人的步伐,向他们逼近。

    “喝呀!”阿历克斯怒吼一声,手中大盾猛地拍在怪物的身上,只是这一次,只是堪堪将其推出了一米左右。

    “干!这些家伙学聪明了!”阿历克斯敏锐的发现,在他拍击的同时,那怪物下方蔓延出的肢体牢牢的扣住了地板的缝隙。

    他再次发力,这一次,被用来卸力的地板终于不堪重负,在断裂声中跟随着怪物的臃肿身躯向后飞出,然而连续两次爆发却让阿历克斯也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芬恩,敌人的灵体连衰弱的变化都没有吗?”艾克霍尔伸手揉着眉心,百思不得其解。

    小队成立已经三年有余,经历过的战斗大小十几场,审判庭本就对各种各样的敌对生物有着详尽到不可思议的记录,结合他稳扎稳打的计划风格,艾克霍尔所执行的清剿任务无往而不利,然而第一次遇见记录之外的造物,便无能为力至此,他难免有些焦躁,只是任凭他如何苦思,却总是不得要领,更何况还要分心防止敌人的接近。

    “不,队长···”艾克霍尔听到了芬恩惊慌的喊声,“它们···它们根本不具备意识!”

    芬恩手中的短弓再次射出,可以看到怪物本能的挥舞衍生的肢体进行阻拦,他的动作未停,但神情中却透露出自责。

    神术施法者独有的灵识感应的能力,可以最大限度的防止表面看上去被击杀的不死生物逃脱神力的惩戒,只不过面对活生生的魔物,芬恩并时刻没有维持这种能力,只准备在战斗结束后将其作为判断敌人生死的标准使用。

    也正是这一习惯性的疏忽,使他错过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这···这是魔像吗?”阿历克斯低语着,在审判庭的文献中,记载过魔法师们拥有着可以将不具生命的物体重塑为仿生卫士的技巧,这技艺被视为窃取神之权柄的可怕僭越,位居审判庭定下的最不可饶恕的罪行之首。

    “如果是这样,那么催动魔像的动力源应该就在周围才是。”阿历克斯同样接受过审判庭严格的文卷训练,自言自语着下着结论。“芬恩,给我加把劲,抓紧时间了!”阿历克斯的声音听上去已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旁的芬恩点了点头,倒也无所谓在这阴暗的光线下队友是否看得到,也从怀中取出了一枚圣徽,虽然和薇拉一样具有施法的能力,但不同于女骑士兼有着强大的祭司职能,芬恩能够使用的神术有限,并且对精神的负荷也更重,因此在平常的战斗中几乎没有使用过自己的圣徽。

    此时取出圣徽的芬恩回忆着自己的神术记忆,快速的选定了在当下适用的种类,于是即刻后退了几步,拉开了同黑暗中敌人的距离,双目微合,口中默念圣言经卷中的语录。

    黯澹而又坚韧的光辉隐隐约约,环绕着芬恩瘦小的身形,与可以通过字眼快速激发的真言术相异,需要颂唱神旨的圣言术无一例外的尽皆归属高级神术的范畴,芬恩发动的是他仅有的高阶力量,伴随着虔诚的低语,阿历克斯和艾克霍尔同时感到自身原本所剩无几的体力快速的增长着。

    然而就在这时,本该缓慢蠕动的两只怪物忽然像是上满了发条的机关人偶,在神术光辉洒落的同时,发出了自战斗开始以来的第一声尖嚎,仿佛是蒸汽管道泄漏般的蜂鸣声中,两只异怪蔓生在下的肢体的爬行速度陡然间提高了数个档次,疯狂的向芬恩的位置冲去。

    “芬恩!小心!”

    惊觉的艾克霍尔骤然冲出,紧随着自己警示的话音,手中的长剑已经劈向了其中一只怪物,只是即便这一剑并非仓促而出,从后方发动的攻击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敌人前进的路程。在他身侧的阿历克斯也发现了这点,奔袭中已经解开了盾牌的束带,用力甩出,厚重的菱形大盾被蛮力驱使,横着拍向了不远处的芬恩。

    千钧一发之际,刚从祈祷中惊醒的芬恩被迎面而来的大盾砸出了数米之远,跌倒在靠近门厅入口的地板上。而在他原本站立的位置,两只怪物发狂般的挥舞着几十条手臂噼里啪啦砸在了地上,本就经久失修的木质地板应声而碎,大量木屑飞扬在半空。

    借助这一空档,艾克霍尔和阿历克斯已经守护在了芬恩的身前,如临大敌的面对着突变的异怪面前。

    可是出乎他们意料的,在发动了一轮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后,两只怪物又重新回到了原本缓慢的侵攻状态,仿佛刚才的暴走只是一场幻觉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阿历克斯有些摸不清头脑的喃喃道,面对着再次变得有气无力似的向他努力抓来的肢体,语气中竟流露出了畏惧的感觉。

    然而在他身边的指挥官却如梦方醒般的双目一亮,随后凝重的对同伴说道:“我好像···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