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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封魔

    “壁垒!”

    无形的屏障从虚空中化显,几只从女骑士视线死角处射来的碎骨像是扎在了一团棉絮上一样,仅仅突进了几寸距离便停在了半空。

    “嘁。”拉尔德男爵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然而其动作却未见迟缓,雾气裹挟着他的一只利爪,向做防御态势的女骑士不断进行着试探性的攻击,只是不同于适才与希尔顿作战时的直接碰撞,薇拉缠绕着炽白火焰的武器令他唯恐避之不及,视若蛇蝎。

    “你不在乎同伴的死活吗!”拉尔德在战斗间隙抽空质问着面前的对手,然而女骑士泛红的双目却紧紧盯着他的位置,有些不甘心的拉尔德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希尔顿,借着辗转移动的机会把利爪隐藏在了长袍之下,手势一变,试图再次控制碎骨袭击对方。

    女骑士口中立刻默诵起了真言。

    拉尔德男爵神色大变,就在不久前,他再一次试图偷袭希尔顿时,便是被诡异的神术炸断了一条胳膊。虽然不知道是自己那个动作暴露了自己的意图,但见到对方熟悉的动作,男爵立刻停止了对骨片的操纵,将自身化为了无形的雾气。

    预想中的攻击并未来临,男爵的身形重新出现在另一边,那保护其身体的雾气刚一散去,拉尔德便惊恐的看到女骑士持盾的左手中再次亮出了圣徽。

    “崩灭!”

    随着真言叱令,拉尔德只来得及侧过身子,神力爆炸已经在其肩部产生,若是这规避动作晚了片刻,被炸成碎片的就要变成他干枯的脑袋了。

    “该死!”男爵怒骂,阴毒的目光又一次转向了不远处半跪在地艰难喘息的希尔顿,只是旁的念头还没来得及升起,耳边已经再次响起了对手发动神术的低喝。

    “封锁!”

    无形的气机凝聚成了神力牢笼,虽然拉尔德男爵已经做出了位移,但成行的神术还是在他腿部留下了几道烙印般的灼伤。

    男爵没有退避,那比钢铁之剑更加锋利的钩爪随着他前突的身影向女骑士探出,逼迫对方不得不放弃继续使用神术进行远程作战。

    薇拉将左手的半身盾护在身前,钩爪划过盾牌表面发出牙颤的吱呀声,借助男爵的力量,薇拉快步后退,而男爵也如影随形,虽然只剩一只手作为攻击武器,但男爵的速度和力度仍旧远在薇拉之上。

    男爵连续挥动单手,飘忽不定的斗篷裹着干瘦的躯干快速的变换着位置,试图通过改变攻击的方向来让薇拉的防御产生死角。但是女骑士所使用的剑盾技巧却灵活的出乎他的意料,她对卸力的运用更是炉火纯青,仅仅利用极小的动作变化便能极快的改变防守重心,短短几个回合的交手,男爵始终面对着对方的盾牌,不仅没有成功造成威胁,反而险些被如毒蛇般从盾缘探出的神祷长剑刺中。

    原本在男爵的计划中,先行解决掉看上去比较强的男性后再利用另一人对同伴的担忧逐个击破是成功率最大的战斗方案,但计划赶不上变化,谁知道这名女性骑士竟然拥有着异乎寻常的熟练施法技巧,在他的认知中,法瑞尔的原初教团内部,神职人员和骑士应该是泾渭分明的两股对立的势力才是。

    敢于先行偷袭希尔顿也是出于这种考量,虽然法瑞尔骑士们的长剑和盔甲在锻造过程中渗入了神石矿的粉末,但这种程度的神圣力量只能令如他这般强大的邪恶生命产生厌恶而已。

    而同女骑士甫一交手,几个碰撞的功夫,伴随着女骑士气脉悠长的沉稳祝祷,长剑上瞬间升腾而起的神火便教他吃了一个大亏。

    想必若不是出于还要面对普通敌人的考量,倘若这面盾牌和长剑一样,在放弃了耐用性之后被赋予了大量神圣属性,那么男爵已经可以考虑如何全身而退了。

    权衡再三,男爵已经拿定了主意,面对着女骑士的防御姿态虚晃一招,收身便走。

    “你们这些疯狂的神仆,既然不在乎同伴的死活,那就别怪我了。”

    男爵一边咒骂着,一边展动仿佛薄翼般的斗篷,越过了薇拉向希尔顿掠去。

    虽然看上去是在向半跪在地的敌人攻去,但男爵的精神却时刻锁定着擦肩而过的薇拉,时刻准备突击对方因为回援露出的破绽。

    女骑士并未因追击男爵而疏忽防备,作为应对,她再次祭出圣徽,灵觉笼罩在男爵去路的前方。

    “封锁!”

    化为牢笼的神力这一次并未合拢,而是仿佛一张大网浮现在半空中,若是男爵仍要前进,必然是自投罗网。

    男爵沾着紫褐色污迹的嘴角显露出轻蔑的笑意,只见他双臂·····单臂一展,整个身体一下子散乱成了雾状,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绕过了神力牢笼的边界,又重新聚合在了一起。而这过程不仅没有迟缓他前进的速度,反而像是更快了一分。

    “死吧!”男爵怪吼着,利爪势在必得一击抓向重伤的希尔顿,虽然没能抓住机会重创薇拉,但杀死面前的对手后利用敌人的血液也能回复一些状态。

    然而,本该处于垂死边缘的骑士却猛地一长身,利用起立的架势一下子缩短了同男爵的距离,长剑后发先至,迎着男爵的面门劈来。

    男爵瞳孔一缩,去势已经来不及收回,只能改变挥爪的轨迹,钩爪向长剑的剑身扫去,又是一声锐响,骑士的长剑被击飞了出去,男爵这才发现,对方的脸色并未好转,这好似回光返照的一击没有附着多少力量。

    虽被迟滞了一瞬,但男爵的杀意没有丝毫减弱,面对着脆弱的对手他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意,击飞长剑的利爪反手抓去,眼看就要将希尔顿开膛破肚,却见到骑士不退反进,一道熟悉的寒芒亮起,希尔顿一头扎进男爵怀中,他一只手抓住了男爵的手腕,另一只手好像完全不被伤情限制一样探出,男爵必杀的一击因为发力距离锐减,虽然再次在希尔顿胸前留下了三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希尔顿也借助这一击的力量被击飞出去,而在男爵的胸前,则牢牢的扎入了一把没入及柄的匕首。

    男爵枯竭的心脏仿佛再次有了生命,死亡的威胁闪现在他心头,他连忙拔出了匕首,若非血魔的特殊能力让他的内脏早已腐败,心脏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哪怕这一击只擦破了他心脏的一点外壁,失去束缚的魔力也会瞬间让他力量尽失。

    血魔并不是真正的不死生物,他们依然具有着心脏和大脑两个要害。

    心头怒火骤起,男爵也不顾身后女骑士的追击,双目阴毒的紧盯着险些将自己击杀的死敌,黑雾又一次裹住了他的全身,而蹿行速度更是进一步提升,势要斩下希尔顿的性命。

    希尔顿无奈的扯了扯嘴角,虽然勉力站住了身子,但却也没有更多的体力去进行作战了,碎裂的复原神石效果大打折扣,适才的反扑让本来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进一步撕裂开来,更不要说胸前新添的三道抓痕,他的整个上半边身子已经如同血浸的一样,翻着卷边的盔甲也早就看不出原本的光泽,倒是身前滴血圣杯的徽记竟然神奇的完好无损,被这艳红的液体滋润的更加狰狞了。

    冲击盾激发过了,长剑被击飞,匕首则留在了男爵的身上,赤手空拳的希尔顿面对来袭的男爵已经毫无还手之力。

    薇拉一连激发了三道神术,然而被激怒的男爵不管不顾,完全不在乎凝为实质的神力在自身化作的黑雾上切割着,眼看就要来到希尔顿的面前。

    从黑雾中隐约浮现的男爵面带狰狞,但即便是这种情景之下,希尔顿也不愿束手就戮,双手握拳在面前,脸上毫无畏惧之色。

    化身血魔之人本拥有着人的智慧,但在无边无尽的对鲜血的渴望中,迟早会退化成仅凭本能行动的劣等生物。男爵的转化看上去才进行了不久,还能思考作战的取舍和权衡,然而在连番受挫之下,这仅存的理智终于被原始的怒火所击溃。

    强行穿过了又一个神术的拦截,男爵复又自雾中凝聚了形体。

    只是这一回,原本另一边战场不断传来的战斗响声业已沉寂。

    “果然,如果要攻击我,你必须要从雾气中现身才行。”希尔顿忽然露出了如释重负般的笑容。

    男爵的动作一滞,就在希尔顿出声的同时,一支光矢好像提前已经等待在那里了一样,将他攻击的利爪洞穿,紧接着又是两声弦响,同样的两只飞箭分别击穿了他刚刚从黑雾中凝聚的脖颈和肩膀。

    男爵的身形被箭矢的冲击力带了一个趔趄,但这绝境更加激发了他的凶性,血魔的本能压制住了其作为人类的记忆,尖牙撕开了男爵的面颊,他大张着血口咆哮着,眼中仿佛只剩下了希尔顿的身影,在神力箭矢接连不断的攻击下,依然脚步不停的向希尔顿冲去。

    男爵的身体是切切实实的黑暗眷属所有,神力火焰从袭来的箭矢之上蔓延在他枯瘦的肢干上,烧灼出一个个空洞。

    “怎么会让你得逞!”一个高大的身影高喊着,强势的轰入二者之间,菱形大盾引动虎虎风声,重重的拍在男爵已经失去人形的脸上,强硬的将他撞飞了回去。

    遭受重击的男爵晃了晃被打扁的头颅,半边面骨看上去已经粉碎,若是换做一个正常人类,早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概是对着脑袋的一记重锤让其人类的智慧重新占据了上风,男爵终于停下了脚步。

    身后,薇拉和芬恩同样是双持圣徽和长剑的动作,身侧,艾克霍尔提剑肃立,身前,阿历克斯健壮的身躯仿佛一座城墙一般挡在希尔顿身前。他不需要将精神力发散出去也已经知晓,两具精心制作的傀儡已经被击溃。

    “呵呵呵呵···”

    男爵沙哑的嗓子发出了像是哭泣一般的难听笑声。

    “拉尔德男爵,如果你接受封印,教会说不定还有拯救你堕落灵魂的机会。”艾克霍尔沉声说道。

    虽然过程磕磕绊绊,但他引以为傲的可靠战友还是成功的将目标逼入了绝境。

    “从来没有什么拯救堕落灵魂的方法。”男爵千疮百孔的身体看上去弱不禁风,之前的神力箭矢更是在他脖子上本该是气管的位置开了个空洞,也不知道他在用哪个器官说话。“更不如说,你们怎么断定我的灵魂已经堕落?”

    “你在奎尔朵雯杀死了将近三十名护教军士兵,又在马宁堡袭掠了上百守军。”希尔顿缓步来到了阿历克斯的身侧,盯着男爵的脸说道,这正是他们此行的缘由,那些护教军和班德梅洛克军人的惨状历历在目,他们并不像溢血圣杯的精锐骑士们这样精通与异魔战斗的知识和经验,他们大多数甚至不知晓世上还有苛求人血的生物存在。

    因此面对血魔化的拉尔德男爵的突然袭击,案发地点的场面可以称得上是一场屠杀。

    “更不要说,你在布里斯托和此地的罪行了,拉尔德男爵,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艾克霍尔也踏前一步,审判庭发出的并不是必杀令,他们更想知道,拉尔德男爵是从什么地方获得的这种渎神的转化方式,血魔这种族群已经在大陆西境销声匿迹了上百年,而将一名曾在法瑞尔受训的骑士转化为这类黑暗生物更是无法轻易掩人耳目,以法瑞尔的铁腕和武力,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面对魔法的概念都该避若蛇蝎才是。

    “不,你们这些教会的走狗,你们永远得不到你们想要的东西,”男爵面带讥讽的说道。

    “法瑞尔人,滚回你们的门后吧!”

    话音刚落,男爵原本一动不动的残躯一下子膨胀了起来,仿佛瞬间有人在他体内充入了大量的气体,下一秒,男爵的身体砰然爆裂,无数骨片混杂着黑色的粘液向骑士们飞溅。

    “壁垒!”薇拉仓皇间吐出叱令的字眼,然而这屏障刚一展开便被激射而出的碎骨打的千疮百孔,未做准备的神术能起到的作用仅限于此。

    “壁垒!”芬恩的动作虽然慢了一拍,但终于是及时为女骑士的防护注入了强大的助力,使摇摇欲坠的防护得以继续存在。

    “到我身后!艾寇!希尔!”危急时刻,阿历克斯甚至喊出了同伴的儿时称呼。

    只见他跨前一步,右手松开了武器,在菱形大盾之后用力一击,触动了机话的盾牌顶着男爵垂死一击释放的风岚,伴随着尖锐的弹簧响动,原本只能勉强护住他半个身躯的菱形盾牌在几声脆响后从中间忽的弹开,展开成了一面原先两倍大小的塔盾,堪堪护住了向着他所在方向发足狂奔的艾克霍尔。

    面对着这夹杂着碎骨的魔力爆破,阿历克斯也几乎要抵挡不住,艾克霍尔及时察觉,在同伴出声求援之前便上前抵住盾牌。

    爆炸的冲击力让两人不得不勉力支撑,而那些骨片和粘液击打在大盾上面发出了剧烈的腐蚀声,好在这攻击并不能击破这面矮人工匠的杰作。

    “队长!他要走!”对面传来了芬恩焦急的喊声,吸取了教训,开启灵觉后的他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只见在爆炸产生的气流旋涡中心,一个黑影激射而出,仔细分辨可以发现,那个黑影看上去像是一颗过度膨胀的头颅,下方的脊柱暴露在外,末端悬挂着男爵的黑色心脏。

    舍弃身体的男爵移动速度极快,眼看着就要撞破庄园的外墙。

    从骑士们踏入庄园开始到现在,也仅仅过去了不到一个小时,更何况在平原之上还有阴影魔法创造的天幕遮挡阳光,若是被他在此地逃脱,在重新捕获拉尔德男爵之前,不知道又要有多少无辜平民遭受无妄之灾。

    只是,指挥官看上去并不担忧这点。

    只见他从行囊中掏出了一个乌黑的畸形雕像,用手帕拿捏着一角,对着男爵逃离的方向高高举起。

    雕像刚一出现,在场的几人便察觉到了一股令人不适的气息从其周围散发了出去,而这气息更是凝结的有如实质一般,以比弩箭还要快的速度向男爵逃脱的方向追了过去,仅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追上了男爵化身的黑影,那气息的端点直接没入了黑影之中,原本无往不利的化雾能力竟无法阻止其分毫,失去了操纵者的秽乱风暴迅速平息,但几人谨慎的没有撤去防护。

    侧目望去,只看到一个怪异的生物一边发出绝望的尖叫,一边被无形的绳索牵引,快速向雕像的位置落下。

    “不!不要!别让它靠近我!”男爵的声音带着强烈的恐惧之情,大声哀求着刚才还生死相杀的敌人。

    “薇拉!快封印住它!不要让这雕像吞噬生物!”艾克霍尔同样如临大敌的喊道,虽然是他主动取出的雕像。

    不需要他提醒,女骑士已是肃然而立,二目微垂,口中颂念祷言,随着她的祝祷之声,一枚枚流光化作的咒文从圣徽中生出,飞入了被诡异雕像抓取的男爵体内,男爵求救的话语随着咒文迅速的增多而变得越发迟缓,仿佛被操纵的人偶失去了引绳,维持着惊恐的神情,在半空中逐渐化为了血肉的雕塑。

    神力辉光亮起的同时,雕像的牵扯也肉眼可见的弱化,在男爵彻底失去了生息的那一刻,艾克霍尔也忙将其塞回了行囊。

    “呼……”艾克霍尔检查了一下自己捏着雕像的手指,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长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