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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隐秘

    除了奥恩海姆家的两兄妹之外,在市政厅担任职务的汉克斯,刚刚在外地护教军轮值归来的小约克,希尔顿重新见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

    曾经在河畔学院,教官们有意的培养学员的对抗风气,加上平时的训练多为直接对抗,导致了不少年轻人互相认定为死敌,然而毕业之后,学生时代的仇恨便显得多少有些滑稽。

    聚餐途中陆续有人退场,同时也有人结束了工作加入进来,久违的热闹景象即使在春风尚寒的此刻也让人不由得心生暖意。

    只是在这欢声笑语之际却混进了一缕不和谐的音符。

    “救救我···大人,我是冤枉的···”

    希尔顿几人虽然已经卸下了工作,但却没时间去更换衣甲,此时仍披挂着或铁质或皮革的护具。许是突然见到这么多陌生的骑士凑在一起,让犯人萌生了抓住救命稻草的幻想,此时竟挣脱了束缚跌跌撞撞的扑了过来。

    几个城卫军似乎也吃了一惊,赶忙追过来重新把犯人按住了,只见那个囚犯被按倒在地上,嘴里却还不停地哀求着希尔顿几人。

    “几位大人,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她还有救···”

    阿历克斯扶着门帘钻了出去,几人聚会的地方是一个半露天的食肆,只是贪图傍晚风与景的合契,却不想因此染上了麻烦。

    见到希尔顿等人,那个犯人仿佛重新燃起了希望。

    “发生了什么事情?”阿历克斯开口问道。

    “小事情,有人举报使用了他配的药剂后导致了病人的死亡,”其中一个士兵说着从携带的行囊中取出一本羊皮纸装订的破旧笔记,“然后我们在他家发现了这个,炼金术笔记。”

    “不···药剂是没有问题的,一定是其他的原因导致病人死亡的,不关我的事啊!”男人虽然被按在地上,但还是挣扎着辩解道。“我女儿也在用这种药剂,根本没有出过问题!”

    “不用狡辩了,使用未经允许的药剂本身就是重罪了,如果有药剂无法治愈的病症,应该来寻找牧师的帮助才对,”守卫呵斥道,“炼金术是很危险的技术,这是连小孩子也懂的常识吧!”

    希尔顿此时也站到了阿历克斯的身边,涉及到这方面的事件已经可以算作溢血圣杯的职责了。

    关于炼金术,在审判庭内有无数个失败案例的档案,虽然的确部分药剂真实有效,但由于相关的知识的传播受到梅尔维尔的严令禁止,更多的炼金术实验都是基于各种奇怪的民俗传说和过于大胆的常识,而因此得到的产品也就更加的千奇百怪。

    总的来说,没有正确引导的炼金术九成不会有好的结果。

    药剂师绝望的低下了头,面前的骑士显然并没有为他主持公道的意思,只得任由几名城卫军将他拖拽着继续向中央大教堂的方向离去。

    “可是,也有神术治愈不了的病症存在啊···”

    药剂师微弱的呢喃消散在了风中。

    “啊-啊,”另一个同行的姑娘发出了疲惫的声音,这个名为科瑞的女性大概是难得的获得了假期,此时没像其他同行者一样在外服下衬着皮衣和锁子甲,而是着了一席朴素的白色连衣裙。“如果没有这些家伙存在,我们的工作能轻松很多呢,”她说着叹了口气,“唉,看样子今天晚上又要加班了。”

    “审判庭没有其他人留守吗?”克洛芮丝有些心疼的抱了抱科瑞的肩。

    “本来只要一个人值守就可以了,但有个同僚出差未归。发生案件以后,又必须有两名调查员互相见证审讯才行···”科瑞解释完毕之后,又咬牙切齿的小声咕哝着,“该死的锡安,要不是他误了行程····”

    希尔顿在旁边只听到了一个陌生的人名,就看到科瑞恶狠狠地喝干了自己杯里的饮料,一边不停地抱怨着,一边跟正在安慰她的克洛芮丝拥抱了一下,随后便离开了食肆,顺着之前的城卫军离开的方向漫着步子跟了上去。

    倒是方便,本来他们也是把人带去审判庭。

    “希望不要有我们什么事。”阿历克斯的目光沿着那条小道发散着,不无担心的小声嘀咕。

    希尔顿有些好笑的用胳膊肘拱了拱好友的臂膀,“这才几天啊,就厌倦了风里来雨里去的生活?用不用我帮你跟指挥官辞个职?”

    阿历克斯白了希尔顿一眼,叹了口气,说道:“有谁希望天天打打杀杀呢?”

    遭逢了如此插曲,几个好友也都没了聊天的性质。类似的事件在法瑞尔境内并不常见,但教会对其处置的力度却一向严厉的不近人情。这名药剂师哪怕能够在审判庭中活下命来,下半生也多半是要牢底坐穿了。

    众人在归途中一一分别,最终只剩下阿历克斯跟希尔顿两人同行。

    两人顺着教堂旁向北延伸的道路前行,耸立在身边的教堂尖塔在黑暗中仿佛巨像,只有顶端的一丛火盆摇晃着橘黄色的微光。

    作为一个聚落中最高的建筑,那抹微弱的火焰在法瑞尔的信仰中能够指引灵魂前往天国,但对于活着的人来说,确是温暖的家的方向。

    ················

    公约国并非凭空建立,在深埋的故纸堆中,同样隐藏着数不清的秘密。

    盾都的历史远比神圣公约的确立要久远的多,那些早已倒在了历史长河中的先行者们大概也想不到,他们的聚居地有一天会成为西大陆最闪耀的星辰之一。

    为了维护这座繁荣城市的安宁,银盾公爵在自己的治下设置了许多的警戒措施,影子卫士正是其中之一,这支由银盾骑士团中经过特殊渠道脱颖而出的精锐力量擅长潜入和追踪,是盾之都能够平稳扩张的坚定守护者。

    而此时,在盾都地下某处,一个身影在一条几乎已经完全垮塌的甬道中穿行,甬道两边是两面遍布长条形洞口的泥土墙壁,在漫长时光的侵蚀后,仅存的几枚精制过得宝石孤零零的跌落在地面,向四周放射出清冷的微光,在墙壁的凹陷处不时能够看到支棱错乱的人骨。

    看上去这是一座尘封已久的坟墓。

    两名身着特制皮甲的影卫藏身于黑暗之中,双手警惕的搭在腰间的武器上,远远的缀在那身影之后。

    女人的黑色长裙毫不在意的拖在地上,发出细密的“沙沙——”声,她手持着一枚散发着神术气息的戒指,和希尔顿等人之前在克拉夫特领使用过的闪烁神石不同,这枚戒指不仅光芒更胜,而且体积更小,这充分说明了其宝贵之处,若非教会的高层人员,或本身便精通这类类似高级神术的神官,绝不可能创造这样强力的光芒。

    而在法瑞尔,能将圣言术注入小型神石的技术甚至还只存在于纸面。

    只是以这枚神术饰品的珍贵和强大,却也无法将黑暗推离太远。

    不过这名身份不明的女人倒是一脸轻松,明明周围的黑暗几乎快要压在她的肌肤之上了,她却仿佛漫步在阳光明媚的花园一样,时不时的驻步向那些散落着骨骸的墙洞里张望。

    这些墙洞的大小不一,容纳的残骸更是混乱无比,有的明明直径逾丈,却只存放着零星的几块不知来源的碎片;有的明明狭窄的只能让人双手抱胸躺进去,却塞满了十几条尺寸不同的腿骨。

    但不管哪个洞口,女人手中的光芒都无法照入更深处,当然,她显然也没有找一个墙洞钻进去一探究竟的欲望。

    两名暗卫不敢离得太近,却也不想离得太远,虽然两人身上同样带着照明设备,但出于谨慎,还是不想冒着被发现的风险去使用。而在这深沉浓郁仿佛实体般的黑暗中,两人不时能听到身后的甬道中传来的沙沙剐蹭声。

    女人的行进很快便停住了,她缓步来到了一个类似门扉的地方,天顶垮塌的泥土已经将洞口填满了,只能隐隐约约在布满灰尘的石壁表面看到些许颇为古老的文字,女人将手虚抚而过,无风的甬道随即向周围扬起一片灰尘,石壁的表面清晰的显现出一句箴言。

    “无知者啊,你的旅途应止于此,前方乃是不朽的恐怖。”妩媚的红唇微启,轻声念诵。

    书写箴言的文字明显有别于法瑞尔现行的书面用语,但又给人一种一脉相承的感觉。

    “不,亲爱的,那正是我想要的。”女人“咯咯”轻笑着,随着她的笑声,甬道内忽然刮起了一阵异风,她面前坍塌的门扉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洒落的尘土无风自起,跌下的石砖瓦块在女人面前重新拼接在了一起,又向上镶嵌回了甬道的顶部,片刻之后,一扇古朴的大门出现在女人的面前。

    两名暗卫惊讶的对视了一眼,虽然在这阴暗的角落他们并不能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但互相却都明白对方必定跟自己一样的不解。

    明明只有一条通路,那女人唤来的风却并没有经过两人的身旁,无论是向前,还是向后。若非砂石旋飞,甚至两人都无法发现这变化的发生。

    只是情况不由得他们多想。

    女人毫不迟疑的迈过倒在地上的,已经完全锈蚀扭曲的铁质栅栏,走进了门后的空间,不久,门后便传来阵阵了癫狂的大笑声,似乎女人终于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两位暗卫对视了一眼,女人的笑声很快消失了,其中一人抽出了一支造型古怪的匕首,特殊材质打磨的刀刃仿佛能够吸收进光芒一般,在阴影中完美的隐藏了自己的锋芒,另一人随后想要离开,将线索传递给上级,然而,在他回过身去后却仿佛惊恐的发现了什么,瞪大了双眼。

    取出武器的暗卫快步向前,顾不得在重新悬挂到甬道顶部的宝石光芒下暴露身藏,冲到了门扉旁,微微露出半张脸,窥探向门扉背后的隐秘。

    门后是浓郁的散不开的阴影,明明头顶便悬挂着女人之前借以照明的宝石,那光却连一丝都穿不透这帷幕。

    必须搞明白这群邪教徒的目的,暗卫咬紧牙关,迈步想要进入。

    “啪嗒——”水声忽然响起,影卫连忙收住了脚步,警惕的看向地面,随后便敏锐的发现了一处暗色的污迹。

    他扇动鼻翼,封闭空间浑浊的空气中浮现出一丝铁锈味。他连忙抬起头,天顶在宝石的映照下泛着滢滢的绿光,女人奇迹般的法术让甬道的石壁重新展露出几百年前的原貌,矿石颜料在甬道顶端绘制出一片粗糙的壁画,门扉之上,简单的涂鸦出了一个黑色的,像是很多人挤在一起一样的模糊图腾,而周围的墙壁则布满了各种奔跑的人形纹饰。

    未察觉到异样的影卫无暇分辨壁画的真意,想要重新投身监视工作时,却又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影卫敏捷的转过身子,然而身后却什么都没有,蜿蜒的甬道向黑暗中延伸着,不远处的部分并未受到法术的影响,仍然保持着破败的形貌,离开的队友也自然早已不见踪影。

    影卫的喘息声有些不稳,微微放大的瞳孔暴露出了他的恐惧。

    强行稳定了心神,影卫重新把视线投向门扉的位置。

    “咕···”

    只剩半张脸的同伴出现在他的面前,那熟悉的面孔苍白的像是血液被抽干了一样,余下的肌肉仍然维系着惊恐的表情,在不知为何包裹住伤口的泥土和不明黑色凝胶下,一团可怕的东西扭动着。

    惨叫声乍然出现又突兀的停止,“扑棱棱——”的泥沙落地声后,古老的甬道又重归了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