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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噩梦

    夜里,屋子里不点灯火,即使眼睛适应了黑暗也看不见任何东西,真真是伸手不见五指。

    普通平民百姓自己住的农屋院子,一般都是自己就地取材建的,大多只讲究个遮风挡雨,比较结实耐用,为了室内保温,门窗都做得小,但也因为这样房子的透光性不太好,屋子里常年不见日光,显得阴暗潮湿。

    苍槐和田婆子睡在炕上,各自一张被褥,天气越来越冷,每次冷得缩成一团的时候,苍槐就忍不住田婆子身上靠,在田婆子的鼾声中慢慢睡着。

    意识模糊间,一片走不到尽头的诡异树林里,她一个人跌跌撞撞摸索着前进。脚下突然踩到什么柔软的事物,她低头一看,一个巨大的蛇头露着恐怖的獠牙张着血盆大口袭上她的面门,她躲闪不及被蛇头一口吞下。

    以为必死无疑,身上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她疑惑地睁开眼睛,一只宽大的手掌摊在她面前,陈碳将她扶起来,安慰道;“少主别怕,属下这就带你离开这里。”

    陈碳在前面带路,苍槐跟在他身后,走了很久她感觉还是在原地打转,刚想开口问他,为什么还没走出去,身旁卢骏递给她一只水囊,道;“少主,累了就喝口水休息一下吧。”

    苍槐接过水囊,突然发现少了一个人,下意识问道;“莫雪棋呢?”

    她话一出口,两人突然默不作声,眼神冰冷的看着她,苍槐有些害怕忍不住后退,陈碳突然变得面目狰狞拿刀向她砍来,嘴里喊着你去死你去死。

    她想逃跑,可脚步像被什么钉在地上浑身无法动弹,陈碳却像被拉住一直往后退,离她越来越远。

    陈碳好似不觉,见砍不到她就往旁边卢骏的身上砍去。

    眨眼间卢骏浑身是血惨不忍睹,倒在地上伸手向她求救。苍槐不敢再看,惨叫着转身就跑,一头撞上一个头盔。

    苍槐被吓的说不出话,拉着面前这个人的盔甲,想告诉他后面有人在杀人。

    那人蹲下,头盔里露出莫雪棋那张黑瘦的脸,他好像没反应过来,静静看着她不说话,苍槐只好揪着他的领子带他看后面,结果一转头什么都没有。

    树林还是那片树林,陈碳和卢骏都不见了,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苍槐心有余悸爬起来,想上前看个究竟。

    没想到刚站起来,莫雪棋突然从身后环抱住她,苍槐瞬间炸毛仿佛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拼尽全力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但是这次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挣脱,眼见着莫雪棋的手慢慢勒住她的颈间,狠狠拧断了她的脖子。

    “!!!”

    苍槐突然从梦中惊醒,眼前一片黑暗,耳边传来田婆子低低的鼾声,意识到自己刚才是在做梦,她才记起了呼吸,重重呼了口气,重新躺下。

    即使是做梦,苍槐还是被吓得满头大汗,到现在她仿佛还能感受到梦里被那双手勒住脖子的恐惧,胸腔里的心脏咚咚咚在震响,不受她控制的剧烈跳动。

    她曾经对雨梅说过,关于以前的事情自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是说谎的。

    其实她什么都记得,更记得那些发生在自己身上荒唐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在荒山里,莫雪棋套完她的话之后,拧断她的脖子,就算她已经没了气息,还在她身上几个致命部位补了几刀保证彻底死亡,然后将她埋在深山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在土里忽然有了意识,感觉自己还能呼吸,于是从坑里爬出来。

    可是最让她恐惧的不是被莫雪棋杀死,也不是自己死而复生,而是自己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是个尸体已经腐烂的丧尸!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还能活过来,迷茫地拖着已经‘死亡’的身体在荒林里不停地走,她当时无法视物,可是周围的事物却能清晰的映在脑海里,还能‘感受’到周围的温度和触感。

    更奇怪的是,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林中的飞鸟走兽都会被惊走,所以就算身体毫无攻击力还能一直存在。

    她在荒无人烟的树林里走了很久,后来她发现从她‘复活’以后,身体好像再以一种奇怪的速度在恢复,身体里原本凝固发黑的血液开始褪去黑色变红,流淌在身体的每个地方,腐烂的心脏和器官重新开始跳动发挥作用,骨头变得松动,肌肉随着五脏六腑复活开始长出新肉……慢慢地她什么也没做就这样重新活了过来。

    她自己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随着身体恢复正常,她的感官全部回归,开始感到疼痛、饥饿和乏力,迫切地想要找到食物补充能量。可是树林里能吃的东西是在太少,动物见着她就跑,她只能开始想办法走出森林。

    在走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之后,她终于走出了大山,在小镇外的河边遇见雨梅。

    在离开王都之前,无论是赤霄王宫还是冲云将军府,她的生活基本都只有一间小院子的活动范围,从没见过外面的天地是如何模样,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仅是从教习先生所讲的内容和书本上的描绘,算是真正的井底之蛙。

    这一趟出行带给她的经历,无疑是冲击性的,完全超出了她以往的认知。在这期间,一个人的时间里,她除了逼迫自己接受残酷的现实之外,其余都在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和未来将面临的事情。

    她整理了一下她目前知道的所有信息;第一,墨河的家乡里苍氏族人都死了,所以元念带她回去继承少城主之位,回程的时候遭遇刺杀。第二,根据陈碳死前的话得知,元念要杀她。第三,莫雪棋从陈碳身上得到了什么线索,也要杀她。第四,好像很多人都不希望她活着,所以她不能暴漏自己的身份也不能回墨河和王都。第五,她的身份有问题,从她死而复生这件事来看,至少她应该不是个普通的正常人。

    最后,她得出结论;王都和墨河不能回去,她绝不能被人发现自己还活着,也绝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自己身体的异常,这里有吃有喝,不用挨冻受饿被人喊打喊杀,还有雨梅和田婆子这么好的人,她要在这里安安稳稳地待到老死!

    苍槐胡乱思考,终于想出点头绪心里不再紧绷,连先前的噩梦都不怕了,困意渐渐上头,很快她又迷迷糊糊睡过去。

    同样被噩梦惊醒的,还有远在重重大山腹地的某个人。

    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的气味,火堆上用几根粗树枝搭了个简易的架子,中间吊着一个铁质的头盔,里头烧着热水。

    火堆几步远的地方,一个男人光着膀子,露出后背劲瘦结实的铜色肌肉,其身上、手臂上各处都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恐怖伤痕,有些是刀剑伤,有些是鞭痕铁器伤,还有几处地方特别显眼,一看就是最近新添的伤痕,几处伤附近肌肉泛红,创伤口结了血痂。

    男人长发蓬乱、半张脸上长着胡须的侧身躺着,此时的他相比几个月之前,显得更为邋遢狼狈,活像一个深山野人。他此刻正陷在一个可怕的梦境里,睡梦中他不禁皱着眉头、额间流着细细密密的冷汗。

    过了一会儿,莫雪棋忽然浑身一震,猛地睁眼从梦中醒来。

    与苍槐不同的是,他很快清醒然后镇定下来,从军多年时刻紧绷的身体早已习惯面临各种突发状况,在最快的时间里形成下意识的防御状态,就连噩梦这种东西,身体也早就习惯如何迅速调节。

    他的梦,他自己都已经腻了。来来去去不过都是些尸山血海的画面,死亡、恐惧、还有血腥和杀伐,从十岁那年他拿起柴刀杀了想要杀死他的土匪之后,梦里从来都只有死人。

    莫雪棋蓬头垢面的毛发间,露着一双稚嫩的眼睛,十七岁的少年眼里没有这个年纪应有的清澈善良和热血恣意,只有狠绝的偏执和冷漠的杀意……

    次日清晨,天边泛着迷蒙的雾蓝色。

    田一中醒来,刚从被窝里爬出来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拿起旁边的外衣穿上,整个身子都被冰冷的衣服冻得起鸡皮疙瘩。

    醉春楼那边的杂工都是晌午过后才去上工,前些年田婆子还受雇一份务农的活,都会天没亮就起来。这两年儿子田一中长大,她身体却大不如从前,家里开销也过得去,她也辞了那份活。现在她都是睡到辰时才起,苍槐跟着她一起。

    狗子起的早,自己照顾自己的早饭之后,会顺便把两人的也做好温在灶里,然后自己背上要用的家伙什出门。

    差不多辰时,田婆子也醒了,顺便摇醒苍槐。

    “丫头丫头,起来。”

    苍槐迷瞪地看了她一眼,翻个身把脑袋缩进被窝里,瓮声道;“婆婆,再睡会儿吧……”

    田婆子一把拍在她被子上,道;“起来,我带去你后山找好吃的。”

    苍槐躲在被子里道;“啊……外面好冷啊,不去了吧,咱们明天再去吧。”

    田婆子披好外衣,趴在她耳边道;“去山上摘点野菜,中午回来给你做菜团子吃,就是上次给你吃的那个。你去不去?”

    一听到好吃的,苍槐裹在被子里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蓬乱的头发被她睡得塌了一边,她毫不在意将头发往脑后一撩,露出一张没睡醒的脸。

    田婆子见她成天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平时也不会说她,她年轻时自己一个寡妇带着儿子经常被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主意受欺负,她深知女子不论做什么都会遭人非议,尤其是无依无靠的年轻貌美女子,若是被些三流无赖盯上,吃亏的往往都是女子。

    苍槐虽然不是什么国色天香,但长得温婉可爱,一身雪白的皮肤吹弹可破,双手娇嫩稍微做点家务就起水泡,一看就不是她们这些农妇家的孩子,倒像是哪里来的落魄千金。偏偏她自己还蠢头蠢脑的,不知道藏拙,所以开始她自己也提醒过苍槐,尽量不要惹人注意,打扮的邋遢点不会那么打眼。

    苍槐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爬起来,穿衣服,鞋子,随便拢了拢头发,然后跟在田婆子后面,跟个小尾巴似的,田婆子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田婆子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田婆子去屋子的角落里,抱出一个腌菜坛子,从里面夹了腌咸菜到碗里,苍槐就去灶里把温着的野菜粥端出来,然后拿上两副碗筷。

    两人坐在桌上,田婆子就着咸菜喝了口粥,苍槐挑着粥里的野菜片吃完,才去夹咸菜喝粥,田婆子看着她若有所思,想了想,问她;“你觉得这野菜好吃?”

    苍槐点头,道;“好吃啊!”

    田婆长到这岁数,还没见过那个娃儿能这么喜欢吃野菜的,觉得有点新奇。

    “听雨梅说你不记得自己家在哪儿,你倒是记得自己的名字?”

    “嗯!”

    雨梅在把苍槐交给她的时候,稍微提到过一点她的身世,说是她母亲娘家表亲家的孩子,家里出了点事,从乡下过来投靠她,但是在来的路上发生了意外,撞到了脑袋忘记了很多事情。

    田婆子也不傻,像苍槐这样一看就身骄肉贵、从没干过农活的样子,说得一口地道的官话,还能看书识字,外表娇憨一副不谙世事模样,这气质怎么也不是乡下人能养出来的。

    她心里认定苍槐可能是哪家逃难的落魄千金小姐,苍槐虽然看着脾性还不错,但来历不明,眼见着自家那傻儿子喜欢这姑娘,她也想多打听打听,道;“……到现在你也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吗?”

    “不记得。”

    田婆子道;“你不见了你的父母家人会担心吧,你想过要找回你的父母吗?”

    “不想。”

    “为什么?”

    “不为什么呀,因为不记得了呀。”

    “……那你想过你往后要怎么办吗?”

    “想过呀,我想一直留在这里!”话一出口,苍槐突然一愣,放下手里的碗筷,忐忑问道;“婆婆,你是不是不想我继续留在你家里了啊?”

    田婆子心里也有些纠结,苍槐暂时无处可去留在她家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但是长此以往总不能一直住在她家里,苍槐肯定也有自己家人的,也不知道哪天她找到家人就会离开;就算不离开,她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子一直留在她家也不是个事。总之,因为许多原因,田婆子对苍槐的事情有些心情复杂。

    “倒也不是,但你……唉,算了先吃饭。”田婆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打算继续说这个事,道;“赶紧吃,吃完出去挖野菜,晚了晌午赶不及做菜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