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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又卒

    黑暗里,幽幽的火光摇曳,山洞里一个巨大的黑影随着火苗跳跃忽深忽浅。鼻子里是呛人的柴火燃烧的烟味,一股潮湿混着恶臭、泥土混着杂草的奇怪味道夹杂其中。

    苍槐醒来,发现自己靠坐在一个潮湿黝黑的山洞里,手脚被捆、嘴巴被封。

    眼前这个头发结块,浑身散发着恶臭的长毛怪野人不用说,肯定是莫雪棋。

    几个月不见,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快要分不出是赤霄红莲统一的红色士兵制服,长发结成一块块黏在一起,长了满脸的胡子,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他的一只袖子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扯烂,只剩半截,露出的手臂上清晰可见一条条青筋在鼓动,仔细看上面还有几道浅浅的伤痕。

    见到这个人,苍槐打心里油然而生一股熟悉的恐惧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莫雪棋见她醒来,取下她嘴里塞着的布条,然后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看着她。

    苍槐被看得毛骨悚然,忍不住道;“你还要杀我吗?”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注视中,莫雪棋伸出一只脏污的手,点在她身上几个地方,最后停在她喉咙的位置,道;“这几个地方,都被匕首刺穿过,每一个位置都是致命伤。颈骨,被我拧断过,正常人这样的伤绝对不可能还活着,所以你为什么还活着?”

    “你昏过去的时候我看过,你身上还有没完全愈合的伤疤。”

    苍槐低头,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有被解开过的痕迹,顿时怒了;

    “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能脱我衣服?!”

    曾经上过战场,经历过无数生死瞬间,杀死过数不清的人,见过人性的罪恶……在莫雪棋眼中,男女不重要,生死才重要。

    人都在他手里死过,对于这个问题莫雪棋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回答我的问题。”

    苍槐又惊又惧,在他冷漠的眼神中,畏畏缩缩道;“我也不知道……”

    在莫雪棋的恐吓下,苍槐只好将她死后的所有事情事无巨细讲了一遍。

    讲完之后,少年又开始坐在一边思考着什么。

    这一幕无比的熟悉,曾经在他杀了陈碳之后,也是这样坐着思考了很久,然后就对她痛下杀手。

    苍槐突然有种无力感,觉得活着好难啊!

    现在她好回将军府,哪怕被人关在四方小院里孤独地过一辈子,起码有吃有喝,不用担心什么时候会死……总好过现在莫名其妙要被追着杀。

    她这细胳膊细腿,打肯定打不过,身上捆着绳子,逃跑也d没门。

    苍槐看着莫雪棋手边的佩刀和匕首和他打商量;“你如果要杀我,能不能像上次一样别用刀之类的……我怕痛。”

    “……”

    说完,好像被她提醒了,莫雪棋提着刀蹲下来,苍槐大惊,挣扎道;“你别这样,我开玩笑的……”

    莫雪棋充耳不闻,面色发狠,一手制住她的肩膀,苍槐下意识反抗却丝毫没有作用,少年手起刀落准确无误刺在她心口。

    ‘噗’一声,长刀刺入肉体的声音。

    心口一股窒息的剧痛,苍槐浑身一个痉挛,眼前发黑,瞬间无力挣扎。

    莫雪棋心知自己用了多大的力气,刀柄已经贯穿她的胸口,心脏必定破开,绝无生还可能。

    ‘嗤’一声,他按住苍槐的身体,猛地拔出长刀,少女心口处没了阻挡,几道血线喷涌而出溅在他眼中,少年眼睛都没眨一下,心中毫无波澜。

    接连两下,苍槐瞬间面色犹如死灰,嘴唇发白。她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生机慢慢在流失,她瞪大眼睛,眼角滚落一滴泪珠,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迎来死亡的绝望。

    不知道过了多久,苍槐感到浑身冰冷,无法呼吸,意识变得模糊不清,最后陷入一片黑暗中,记忆里最后一幕是莫雪棋手握染血的长刀,面色平静,慢慢等待着她死亡的画面。

    时间仿佛停止,黑暗隔绝了所有的一切,这次她清醒着,感到自己的意识漂浮在某个虚空中。

    直到‘扑通’一声传来,心脏突然猛地一缩紧攥成一团、再松开,胸腔里便开始有了一阵微弱的、有规律的跳动。

    感觉心口处在一点一点凝聚着什么东西,一股温热的东西顺着脉膊经络流窜周身。

    密林中,莫雪棋正在行走的动作一顿,敏锐地感到有股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律动传来。他顶着大风裹挟的沙石落叶快速走到一处山坳下面,解开身上系着的麻绳。

    他取下后背着的一个大麻袋,解开封口的绳子,迎面扑来一阵恶臭,空气中暴露一具斑白腐烂的尸体。

    这正是苍槐的尸体。

    莫雪棋把尸体摊平,蹲着看了一会儿,手掌贴在腐尸的心口处,感受到掌心下一点细微的跳动,他一向惊惧不显的脸上突然变得有些难看。

    真的复活了。

    不可思议!这个事实简直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

    莫雪棋一下瘫坐在地上,眼里死死盯着尸体某处腐烂的皮肤,暴露的血管组织中几道血管在缓慢地鼓动着,这点细小的状态,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被察觉。

    今天村长家又来了几个村民,几人蹲在院子里说这些什么话,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些怪异的表情,说话的时候显得有些激动,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什么,恨不得让村长亲眼看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长张老汉敲着烟斗,让他们一个一个地说,自己吐着烟气耐心听着。

    差不多午饭的时间村民们才散去各回各家。人都走后,张老汉一改胸有成竹的模样,一脸苦相揪着快要秃顶的头发坐在自家门槛上,村长老婆端着饭菜过来喊他吃饭,张老汉朝她撒气,道;

    “自个儿吃去,别烦我!”

    村长老婆嘴里叨咕着不吃拉倒,喊上几个娃儿到屋头里吃去。

    最近几年西边打仗打得厉害,官府要求农税增收,地里庄稼长得再好也抵不过重税,这交上去的多了,农户自个儿就吃不饱,村里头人人怨声载道,都说这么下去都熬不过这个冬天。

    正赶巧,这时村里来了一伙人,有个附近镇子上的人做牵头想要租下村子里几户人家的院子。

    张老汉寻思着,这马上快到年关,村子附近也不是做生意的好地方,一伙外地人到这里来明显不是什么常人干的事,也不知道这伙人打什么主意,他本意不想租的。

    奈何人家钱给的多,张老汉见来人都是穿戴齐整、有些世外高人的模样,不像坏人,想来也不会打劫他们这些山村野夫。他想着怎么也要让这个穷山沟里的村民们好好过个冬,最后还是安排了几户人家腾出房子租出去。

    刚开始都相安无事,可没过几天,三天两头的就有村民来跟他讲,这群人似乎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十几个人租住的院子,大白天里大门紧闭,不知道在捣鼓什么,一日三餐都是让村里的人做好送过去。

    晚上深更半夜的时候,附近的住户忽然听见从那个院子里传来女人的哭嚎声,那凄厉的叫声听得人心慌,一晚上闹得鸡犬不宁。

    西格村穷山僻岭的,村民们见识不多,担心出什么事情连忙过来请他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张老汉带着村里几个大汉敲了那户院子的门,出来那个牵头的人。

    那人告诉他们,其实里面住的是几位法力高深的道爷,这几位道爷在游历山川的时候发现这个地方阴气太重,恶鬼盘踞挡了这村子的气运。

    这几位道爷都是仁善之辈,便主动留在这里驱邪做法事,广修功德。听得张老汉和几个村民深以为然,说完那人还塞了不少银子给他们,说是安抚村民。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使了银钱,他们也就不再有什么异议。

    只是在这以后,那鬼哭狼嚎的叫声不仅变本加厉,村子里还开始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

    村里很快传出半夜里经常有人看到红衣女鬼出没,住在那户院子附近的几户人家也开始噩梦连连,无端生怪病……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种事情,经过一段时间,几户人家已经被吓得连夜搬走。

    张老汉这才觉得事情严重,说什么也要让群人搬走。哪知却被对方威胁,说现在法事做到一半正是关键时刻,如果那些邪祟此处乱窜害人的话他们就不管了。张老汉担心村民们的性命安危,最后只能妥协,但坚持只要法事做完他们就立刻离开村子。

    也就是现在发生的情况,作为村长的他只能安抚每天过来诉苦的村民,想法子早点让这群人离开村庄。

    张老汉背着手在门口来回转圈,最后一挠头,猛嘬一口烟嘴,提脚出了门。

    他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得去找牵头的人想想办法。

    这牵头的人,是常年在附近镇子上的一个外地商人,叫吴永贤。头两年,这吴永贤带着人到西格村收过农菜,打交道的次数多了和张老汉也认识,这次外租的事就是他给搭的桥。

    “砰砰砰!”张老汉走到一户农家院子敲门。

    连着敲了几遍,院子里才响起应门声。

    “来啦!”

    一白面高瘦的男人裹着棉衣开门,一看门外是张老汉,脸上显得有些不耐烦,道;

    “老张,前头说好了等那边几位道爷的事办完,咱们就离开!”

    吴永贤接着道;“再说了,要不是我给你们找来这笔租房子的生意,就凭你们这点农收的银钱,不知道能有几个人能挨到来年春天,后来我自己也添补了不少给你们,你们也不能太贪心了!”

    张老汉道;“咱不是这意思!吴老爷,你这再想想办法吧,乡亲们没日没夜的担惊受怕,这银子给的再多咱们也快没命花了啊!”

    “你别胡说!道爷们这是在为你们驱邪避祟,做法事有些骇人不是很正常嘛,这说明大师他们厉害!”吴永贤道;“人家对此分文不取,行的大功德!你们不感恩图报就算了,怎么还想赶人家走,有没有良心?!”

    被人怼的哑口无言,张老汉又急又气不知道怎么回他,最后只能灰溜溜的回去。

    张老汉一走,吴永贤回到屋中,盖了棉被躺下准备接着睡,刚一闭眼,突然想起什么,坐起身来,在房间的柜子里翻找自己的随身行李。

    他在一堆衣物中找出几张借条,上面印着几家赌坊的红字,一叠书据中,夹杂着几张大额银票和字据,其中墨迹还未干透的字据,写的是一张赎身契,来自南台小镇的醉春楼,几个落款方上面赫然写着雨梅的名字。

    吴永贤抽出所有的银票,来回数了几遍,最后神情贪婪地狠狠亲了亲手中的银票。

    心里打定主意,只要干完这一票,他就能还完所有的债务,剩下的也够他再继续逍遥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挑出几张赎身契,嫌弃地揉作一团扔进火盆里,把手中的银票仔细叠好,小心地藏到一件外衣的夹层里。做完之后,他才想起张老汉的事情,犹豫一下,换身衣服,出了门。

    吴永贤拎上两坛酒和一竹篮子食物,来到后面一处院子,敲门道;

    “各位道爷,我是吴永贤,劳烦开开门!”

    紧闭的院门拉开一条缝,里面的人道;“你有什么事?”

    吴永贤咧开嘴,笑得满脸殷勤,献上手中的东西,道;

    “道爷,我有点事想与大师谈谈,可否帮我通传一声?”

    门后的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拿走他手里的东西,砰一声关上门,甩下一句话;

    “你且在这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