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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黑白交织的救赎】不可阻挡的晦暗

    火舌不断交织在乡幢之间的小道上,袅袅烟雾逐渐混杂不友善的味道,还有比斗争更可怖的存在。

    是斗争的牺牲者,他们的性命不由自主,甚至无法决定归灵的道路,唯一能凭证的是在尘世间的善恶。

    当天的大风很容易使人双眼迷乱,睁不开眼,烟雾都凑凝成块,在风的嚣张姿态紧闭,它不经意地化为笼雾,喧嚣使它们沸腾起来,路面上形成无法捉摸的沸水,怒火要把理智烧干涸,剩下的光景就是要把人烧死才能甘休的地步了。

    “这正合我意,现在的话,该她们一路穿插迂回了。”

    劳斯丹德拿出地图,要求他们随后站在伯兰特的前方对峙,但不出手,在律特村的南部,有一处小坡,正好长宽都是六十弗仗,就在那里等候他们的枪声。

    黑栗色战马兴许很不耐烦,它们时不时嘶鸣,蹄锄落在这片大地上,还能听到在地的闷响,在腰间的金器不断啷咯。

    但“骑士”们一言不发,似悠闲自得的旅地修士,还有些人干脆闭眼休息,沉坐得很稳。

    在坐镇坡地的所有人之中,只有查理的蓬发是自然乌黑色卷,其他人都是呈银白色的假发。黑杖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象征,在诸位下属的眼里,一旦它的主人被国王认可,它也变成了权力的附庸物,但只限于作为主人手臂的延伸。乌木手杖纹丝不动,正如巍峨不动、平躺在每一寸地表的顽石,风纹吹过他们他们的发梢,略有戳挠造成的瘙痒,但也没有阻止他们注视大地。

    在律特村的西边拥有一片小树林,甚至算不上树林,只有三十多棵桂树形成的墙状带,薇若妮卡和罗克娜就在那里,这一处由白杖率领——上好的白桦树所做的。罗艮蒂瓦公爵小姐镇定自若,选择这一片地方停驻是因为能够拴住马匹。

    “绅士们敢于下马作战吗?”他们的引领者发出呼唤。

    一旁的人高举骑枪,其中有一个骑马军士阿塞韦(Aresevuel),他高一又四百分之四十三弗仗,人负坚毅而勇敢,他的声音就像响钟一样清亮,“我们不开玩笑,手中的剑捍卫我们的荣誉,如雷电闪击高耸松树不能阻挡。”

    罗克娜看是要行进潜入的时候,“那么,抛下你们的骑枪,伙伴们,墨利乌斯保佑!”

    “墨利乌斯保佑!”众人皆念。

    黑色火枪手的传统,实际上是下马作战,从LIII.1616年开始,他们就充当国王的近卫火绳枪卫队,剑是他们的标配,他们的火枪却采用轻装短款,是最早实践的应用王家亨利–劳斯丹德火器的部队。

    这是他们的出鞘俗语:

    一旦拔剑,要么制敌,要么殒命。

    他们的素养允许他们径直走入,如果仅仅是悄然潜入亦太不必要,这群“黑袍修士”不被声色犬马所劫,不被枪炮血淋所恫,不被世俗情绪所迷。在短身黑色披风笼罩下,还有一层罩袍,前胸后背绣着银丝狮鹫,第三庭还有一个秘密标志——他们不刻王室诏字,而是标记弗兰格亚名词的首字母,以尾写上III作为最基本的符文,就绣在罩袍的颈位。

    罩袍和披风为他们带来良好的隐蔽,卡宾枪跨在肩上,而长剑在腰间。举止以平常百姓作态,仿佛是来旅游的帮会一样,为了寻求歇息地而奔走。他们不经意地走到交火处,仅仅捎了一眼就走,别无他法,甚至面无表情,展现冷漠的姿态。

    人群中的三位少女表现出异常的镇静,并且不同意分头行动——分头行动意味着也许给坟墓分摊占位压力的机会。

    娜莎的着装很是显眼,毕竟对比周围的麻布补丁来说,光鲜亮丽并非什么好事,稍不清楚可能就会出现眼线标记他们位置的风险。他们走到镇上的酒馆,向老板讨口淡啤酒喝,村里的水也许不甚干净,宁愿和马尿口感做交道也不愿喝井水,每次都给的是小丹,铜币上还带着青涩疙瘩。

    在酒馆中有些叽喳正巧被耳朵好使的少女所勾勒,但没有立即说出口,而是在木板上兜圈,碎碎念道:“也许今晚可以在这里住宿。”

    “住宿环境看起来不算很好。”一位随从立马搭话。

    娜莎心里高兴很多,这代表他们心里都相当明白,即便是无意的回答,也足够欲盖弥彰。

    “不要紧,如果只是一晚上,脏就脏吧。”罗克娜的眼睛相当敏锐,这地方的确能看出眼线能布置大致方位,“我希望在南边的事务能够顺利进行,最近这地方不算太平,我们已经打退不少强盗的袭击,希望这地方能好。”

    猫要露出尾巴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匆忙奔跑二十岁男子,一转角就找不到踪迹。

    “小姐们不用担心,我去。”其中一个火枪手直接找到后路,一番剑斗以后,那青壮男子就被提了回来。

    薇若妮卡亲自提问:“你是什么人?”

    不甘的男人轻蔑地说:“告诉你,我没那么好惹。”

    她向被逮的小子抛出鱼饵,“我们这里有二十五人。”

    他说:“但我们可有四十多人。”

    娜莎可高兴了,驱使他的内心斗火更旺盛些,便不以为然地抛了一句:

    “哼,什么来头。”

    小子当即急眼,在地上吐了口吐沫,“你没听说过吗?‘岩棍’波伊,我们可是跟军队交过手的,在羊皮纸上打听我们的名声,我跟你说,要是你们敢动我一根汗毛,你们晚上小心枕头渗血,脖子以下全凉嗖。”

    在座的黑袍人全都笑了起来,略带寒风呼啸而过,高头树丛全被削去脑袋的刺棱感。

    深知阿弗舍的乌合之众死到临头都还不知道自己的位置,就别怪时间一到为他们做临终关怀。

    薇若妮卡不舍得打他,“如果受到委屈,你知会一声,派人把我们打一顿就好了。”

    白桦手杖丝毫没有挥动的意思。

    那小子惊诧地喊:“你什么意思?!”

    “很抱歉,但我的意思是:虽然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但墨利乌斯说过消灭不义的人也算是救赎,洗去罪恶的大功一件。”罗艮蒂瓦小姐也不打算继续藏匿自己的想法,“我现在放你走,亦或者你带我们去见你们老大,反正我们人数比你们少,怎么打也打不过的。”

    喽啰临走之前,看着他们一致扫向自己的目光,能幻视出许多把剑指向自己的模样,不禁令人冷颤。

    是修士、侠客还是杀手,已经不敢再想了。

    酒馆外的枪声时断时续,但很快就没有后续,正当大家都翘着耳朵相听,脚步利落之声偏入耳帘,很快就见到老熟人。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众人意味深长地看着波伊的随从。

    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安静。

    “你可太谦逊有礼了。”罗艮蒂瓦小姐委婉地问,“嗯,是来见你们的老大?”

    刚才的小子稍楞一瞥,“这当然是。”

    薇若妮卡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稍咧带咲,食指依左颊而瘫软,看上去相当俏皮,“你确定吗?”

    “别啰嗦,到时候你笑不出来。”

    仅仅含蓄而点头之后,所有人都被带走,但波伊的手下却摸不到这簇人的武器,在随意拍身抖擞之后,在肩的枪似活得一般,顺着姿态游走不落痕迹,打不中一丝硬物的感觉。

    随行的人在路上见到血渍,看上去还算新鲜,不知道为何消失的尸体,尽在不言中遭受质疑的同时,没法检视自己的智商却是最大的遗憾。

    脚步稍有停顿,心慌感应脚跟而来,在街道上最靠近西北方向的巷子,就有一间潦草的泥铸房,还有地窖,门前还有车矢菊和青苔,泥污和泄污停泮在一条被挖得浅凹的小道,有一股不算刺鼻的恶臭。旁边的房子也未尽人意,估计是村内的贫民住所,在两边的院子里甚至还养着瘦出骨头的狗,见人就狂吠不止,还有磨牙的迹象。

    巷道外面有无数双眼睛,正如孩童在天边盼望的无数星芒,不知道是好奇还是渴望,薇若妮卡、娜莎和罗克娜似乎掩盖了黑袍随从能令人望两眼就发怵的气质,他们也收敛很多,貌似无心展开械斗。

    本就还在万里无云的天空,将水中的涟漪和波澜都反照在可见的地方,构画出层层堆叠的鳞片云,风亦消逸无痕,藏在巷尾、灌木丛、树根旁或山洞里,随后一拍而散。

    枪声早已失踪,似乎在酝酿新的驳火危机。

    等这些人都步入昏暗浊臭的地界,才见到那个憔悴的烂人,就坐在大厅的正央与人喝酒。

    即便醉醺醺,阿弗舍并未失智,眼前打量了一番之后,狼狈地恳求挽留一丝性命,那张脸是无论如何都忘不了的。

    娜莎的话令周围骤冷几度:

    “还记得我么?”

    他觉得很意外,“呃……呃?呃?!老熟人了。”

    娜莎继续问:“他说你要找我们打架。”

    “哪来的话……你是来快活的,啊哈哈哈哈哈,还是来找酒,都无所谓。”

    大小姐一如既往地展现她的态度,恨不得将他们都冻死,“居然还有脸说这些话。”

    “什么?”

    那些人用枪指着他们,还不乏再把酒杯塞到嘴里再咽一口沫子。

    “我看——拉特利耶当初没把你的命根子刺中,真的很不幸。”

    岂知他异常暴怒,“别跟我提那小子!我想亲手宰了他。”

    “你没有机会,他在明榭特的枪炮之中被荣誉所沐浴。”娜莎自然理智尚存,话语亦更加凛冽,如同冬日降临,吐出的冰丝划破他们的丑恶嘴脸,“我既然来了,他说你这里有四十人,为什么我没见到一个人?后来我一数数,发现不是我蠢得不识数,而是在座根本就不能算人嘛。”

    “马上把伯兰特叫回来。”阿弗舍的话明显失去气力。

    “现在?”他的喽啰有些犹豫。

    恩歇的长子对他们咆哮:“难不成我还要请客吃饭,他才肯来么?!”

    远处的枪声又开始泛滥,不过一会,外面就乱遭一团,“风暴”都要打在逃窜的人身上。

    有个负伤的土匪倚在门前,差点颠簸倒下,“不是,伯兰特……老大,我们遇到黑袍,他们站在……坡上,似冰雹一样,号角一响,除了开枪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薇若妮卡狡黠地笑,“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黑袍?”

    “对,正是黑袍。”罗克娜伸出双手,触摸已经被吓得合不拢嘴的可怜人,“仔细看看,是不是我们?如果不信,再听听来自未曾面临战争杀戮的呼唤。”

    所有人怀揣着不安,聆听马匹撞阔大路的清脆和撕裂声,惨叫和呻吟,燧石发火的交织,已然变成当日最大的鸣奏。

    马啸和锯肉的砍声此起彼伏,很快又一阵呼喊声加入其中,就像打了一场大胜仗。村民都被带动起来,拔去他们身上的钱财,捶打他们的胸腹,从未有过这样的仇视,甚至要把钱币塞到他嘴里噎死为止。

    结果回报的探子回来与阿弗舍说:

    “伯兰特说:他们根本就不怕火枪射击!”

    那些喽啰都随即起身,“怎么回事?”

    “他自称劳斯丹德,堂而皇之地宣告我们的罪状,然后让我们选择被逮捕……亦或者死亡。”

    眼神中早已藏匿不能,要维护正义的契机在怀表滴答不久涌现出来。

    疯马杰克就站在一边,还在扮演被雇佣的底层角色,对自己人执掌生杀大权大戏也该落幕,倏忽眨眼之后冲向阿弗舍,随从们把身边的贼寇全部开枪打死。

    黑衣火枪手不落俗套,仅一眨眼时间,接连将剑刷出,不消片刻就全抵在他们的脖子和腰腹上。

    啻有三人呐喊一声,那些匪徒扣动扳机却不中者,被一剑封喉,挣扎之后化为生命的渣滓。

    “对抗敕令机构就是死路一条。”罗克娜顺带还给恩歇的不肖子一击猛踹,就落在被刺中的大腿内侧,疤痕随即被撞出血来。

    只听到“呜呼”一声,“他娘的,你这臭丫头不守信诺,你答应放我一马。”

    大小姐俯视着狼狈的头子,“很抱歉,禽兽不配得到信诺保证,况且追究我的不止我一人。”

    在草屋背后的方向也喧闹起来,连绵不断的枪声伴随民众的鼓舞俞加泛滥,还听到了一些雀跃之语:

    “王家神射手营的猎兵们是大好人呐。”

    “所以,你知道我并不是唯命是从的佣兵,更不是十多年前那个草寇了。”盖尤特啧啧感叹,“我告诉你,什么都比不上你做的那些臭勾当。对了,那些佣兵也被陆军部标记为非法武装。因此,你听到了外面的铅弹飞扬的舞曲吗?在村外的三碗剩面糊糊,被近卫军和精锐秘密部队联合交代,算是你的福气。”

    薇若妮卡问阿弗舍遣去的探子:

    “你叫什么名字?”

    他将近怵到呕吐,都快神志不清了,“我说,我全都说,叫我让诺(JreanNorl)。说来奇怪,村民的反抗我不出奇,就是……有个长着半身……精致的人?还是娃娃?她说带我去找伯兰特,一开始我想躲,在下一个巷子里又找到了。哎,摆脱不了,我就跟着它,结果我就见到刚被打中的墙壁,铅弹差点要了我的眼睛。

    “随着一声冷笑,那紫色绸布包裹着的娃娃不见了。我背后发凉,抬头望去前面的街道,从未见到这样的场面,我绝对能确定你们现在见着的人是国王的卫兵,骑枪扎破他们的胸膛,佩剑砍断他们的手腕和脖子,铅弹却只晓得打中他们的帽子,是故意为之。”

    “你们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妖法?”让诺跪倒在地,把武器都倒出来求饶,“我明明见到,他们被一通乱射以后都倒地,马也不再使唤,人也一命呜呼,也许是我眼花,在间断射击过后,他们又仰起身子跨马迅速冲击,这不可能,但我见到了,于是我们见到地狱降临的场面。

    “所以,其实我是被……大人命令回来的,”

    当所谓波伊的团伙被拉到主街道上押解的时候,他们才知道当时的骇人情况,绝非过度恐惧胡诌。倒地的土匪被排成两列迎接他们,就连伯兰特也奄奄一息,被两支骑枪架在背上,跪地喘息。有些尸体神被削了耳朵和一侧头骨,死去的时候狰狞且悔恨,还有被砍断手腕,被火炙烤之后缠上药水浸过的麻布包裹着伤口,断手指的只是轻伤,也安排妥当跪在伯兰特的后面。

    阿弗舍的最得力助手,他的伤势只能说命悬一线,几乎被割开喉咙,被针线和草药填充之后吊着一口气,也快昏死过去。

    劳斯丹德甚至没有正面瞧他一眼,拿出卷轴上逮捕的公文,像吟诵经文那样宣告他的罪行:

    “你的主罪,在林赛瓦协同自己的犯罪团伙,强暴妇女三十二人,致死五人,杀害一人,承认吗?”

    “当然承认,她们越反抗越舒服嘛。”

    以寻常态度焚烧周围人的情绪,莫过于波伊最喜欢的事情,毫不客气地炫耀自己的快活之力,他无视了周遭的谩骂,还说了一句:

    “再怎么说,传播高贵的血脉,是在给你们恩赐。”

    查理没有被这些污秽的证明所激怒,但他愿意给娜莎一个机会,帕洛斯自然不会对阿弗舍好脸色看,大小姐知道身为父亲的愤怒,便按捺他的来复枪,拿出马鞭双手靠背。

    萝莉走的很慢,不一会在场的群众就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想到归处,拉特利耶的身影不再令她惋惜,而是安宁。

    大小姐说:

    “命运总是令人唏嘘。”

    “你却要不依不饶。”咧着牙的波伊非常不安,甚至想咬她一口。

    不料娜莎的马鞭正打在他的唇上,并没有用狠劲,“不,怎么能说是我?你欠的血债,早就烙在肮脏的血液里,不再高贵。”

    “我唯一悔恨的,就是没有把潘诺焚烧殆尽。”他越说越颤抖,甚至傻笑、癫狂般地嘲弄娜莎,“我撕毁了你的裙,就差那么一点,你的小唇就归我了,当初众目睽睽为什么不把你破相,在细嫩的脸蛋上来一刀。”

    大小姐摇摇头,“但你没有做到,你甚至不知道拉兰诺斯宅邸的位置。”

    波伊的狂妄就像宴会正欢的篝火熊烈不尽,“知道……但无法触及。”

    娜莎接着打第二鞭,这一次是在他的旧患处,也不再留意是否要心软,啪嗒一计,“可惜,你除了脚裸弄污的酒,其余的就只剩下屈辱,被枪决固然无法数清不可磨灭的罪行,最好的理解方式,不是极刑。”

    “那是什么?”阿弗舍开始变得虚弱。

    “律法会保佑你相当的安全,但丧失理智的人除外。”娜莎最后一鞭打在近私处的泥路,差一弗捺则禁不起欲望所承担不起的痛苦。

    “我的父亲,他已经无关紧要。”大小姐转过身向路边的群众致意,他们也做出了回应,要么举起手指,要么提起帽子,要么则稍微鞠躬,“我恳请所有人证明他到此为止都还活着。他的存在是终结污蔑的最有力见证,远在千里的冤屈要洗清。”

    大街上传遍这些声音,“我允诺。”

    看在沙斐拉日先生和他的女儿,还有身后扫清一切匪寇骚乱的王室军队,他们都举起手来,红泥印的痕迹都点满在一张厚书纸上,不易随便一刮就撕毁。

    悠长的忏言并非轻易诉说,要待到他们被世人从肉体诅咒到精神,从皮肤指责到骨肉,从言行抨击到人格,无可争辩的凡世败类,都被绳索一个拴着一个行走,也绝不允许自我了断,就被众人的无限恶意拥蹙下离开律特,但村民也不甘休,还有被押解的剩余两波贼寇,平日也是掠夺钱财的豺狼,他们的赃物全都被分与村民,更有过激反应的人喜极而泣,一些人将不满都殴打在囚徒的身上,得亏维持纪律才能让受害者冷静,当天的热闹不能用言语能描述。

    被关押在珀利弗城堡的之后三天,他们全程没有受到一丝虐待,不仅拥有丰盛的菜肴,火枪手还偶有几分寒暄,这产生了一种错觉,囚徒觉得也许很快就相安无事,也许与宪警一样,都是例行公事讨要好处而已。于是他们开始讨价还价,争取几分“划分地界的占路费”连环“上贡”,这被他们称之为“敬意”。

    醉翁之意——查理赏赐他们上好的阿提姆烈酒,因此能够源源不断地套出新鲜的证词,尤萨拍胸口保证:

    “等你们出去,这种酒有的是,墨利乌斯保佑你们出狱。”

    但转过身来,见到他的上司不由自主地流露冷漠,“可笑的很,这群丧失警觉心的待宰瘸狼。”

    “但我说的的确是实话。”

    大人对尤萨的态度入暖酒落胃,习惯抚摸同僚的肩膀,“对,你做的很好,我就是如此期待的。”

    劳斯丹德大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这倒不是他真的想在这群废物里面榨取一丁点油水。

    他们尽最大努力削弱这群杂碎的反抗意识,以至于要让他们觉得可以被轻松拯救,模糊第三庭和以往宪警局的区别。

    如今这条鱼丝已经被咬得紧实,制造的假象如梦似幻。

    唯独他们的老大——波伊,又或者说阿弗舍,被单独关押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与他的手下分开,还有伯兰特,他的伤口被治疗地相当不错,随即被拉上珀利弗城堡的高塔上。

    微风瓢泼众人的脸皮,倒是没有感觉过于压抑了。

    劳斯丹德大人问他:“你觉得从这里逃脱的机会又多少?”

    “如果给我挣脱枷锁,能有一半的几率。”

    岂知大人从半空中抛出一弗兰郎银币,正好栋在城堡石砖之间的缝隙里,“我跟你打赌,是零。”

    如他所愿,当挣脱枷锁之后,整整半个小时,劳斯丹德大人搬来木质凳子,左腿跨在右腿膝盖,并且给他机会,真的在夜色给予机会,伯兰特娴熟的劫持了几个“不自觉、意志动摇地”的卫队成员,行动异常娴熟,甚至还将一些火枪手刺伤。

    伯兰特想当然以为将他们杀死,带领刚要逃狱的伙伴,拿着刀剑突破监视,纵身越到门前,在珀利弗城堡的外区,有一个突出部,他们刚出内城,却发现外城站哨空无一人。

    “事情变得过于顺利……”

    伯兰特见到外围城郭一点灯火都没有,他孱步前行,又觉得不对劲,立马带着自己的兄弟撤回城内。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头人在哪,也没有带着武器立即攻击珀利弗城堡的核心。

    一旦他怀疑自己的行动取向,这就已经是终局了。

    其中有一个喽啰又说:“不对,老大,按道理,为什么不向偏道逃遁。”

    “这其中必定有蛇圈(伎俩)。”人群中唯一的领头指着八弗仗高的高墙,“他不可能让我轻易出城,去救咱们的波伊。”

    囚徒们随后折转,被淹没在内城的无数个楼阁之中。

    他们唯独没有意识到高塔上的目光,紧盯着刚出头的一小撮人,它的来源则镇定自若。

    在此期间,地牢的头狼已经被拽到此处,让这个嚣张至极的变态尝受真正的焦虑。

    “你看呐,一念之间。”

    查理知道他面无表情的背后,也许有一番风暴在翻腾沉浮。

    波伊自始至终还在坚持,“我倒希望他们不会。”

    “不怕,今天的菜,您还没吃完。”

    大人让他慢慢吃,小心噎着,又替他做一回佣人,给他倒葡萄酒,“上好的纳沃斯鸠,二十五年的佳酿。”

    “犯不着装模作样。”

    “这是对死刑犯的基本功,城堡的管家知晓如何给受刑者做临终祷告。”查理还备好烟,他不经常碰烟,甚至极少碰,每次吸烟,总是为了交际,“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告诉你吧,第三庭之所以是第三庭,是因为在座的所有人都死过一次,死亡是最好的伪装,而精神却没有灭亡。”

    波伊楞着没有下嘴,“对我来说,活着就是活着,死了却什么都没有。”

    “我怎么会舍得让你死在牢狱里呢?很简单,我只是想和他们玩个游戏,然后,他们自然就愿意将主动权交在我们手里。”查理拿起摆在桌上的铃铛,轻摇叮铃,“静候佳音。”

    两人一言不发,但是听到驳火的声音以后,哀嚎接踵而至,但仅仅是很浅的一层音浪,如果不留意就会被碗碟桌椅挪动的噪声覆盖。

    但他们听到了,也不再动。

    深夜时分,一层薄云附着在月亮下尖,在怀表秒针指向又一个三十五秒的时候,大门终于再度开启。

    尤萨持剑走来,他将近乎重伤的伯兰特押到查理的面前。不消片刻,劳斯丹德大人嗡动嘴唇,“我说过,概率是零。”

    在副中队长身后的一个随从报告说:

    “那些出逃的人,要不是被我们的麻弹打中,要不就是被剑挑断手腕,但留下另一只,现在已经口供全部签字,他们还不知道什么叫‘流程’,一张大桌子,我们哄得他们非常开心,这样才好令他们乐意分享自己的‘丰功伟业’。”

    他也惹到一些麻烦,肩上的血迹在火光照耀下不再消色,还有一摊白粼显冒光芒。

    “你放心,待到传召之前,你们还能继续享用菜肴,我不会把虐待你们,但同时也尘埃落定。”

    查理将他们转送到地牢里,随后沉寂在什么都见不到,只剩下血渍,在步入阴暗潮湿的另一段,享受着只有水滴入槽,难以入眠的滴滋声。

    尤萨彻夜难眠,在烛光之中,在高塔外围,一望无际的星海和夜色,述说当时的面貌,“刚才真是很险,你知道对于用惯了黑桃式直刃剑的兄弟们,采用匕首舔砥那群杂碎的嫩脖是相当有挑战性的,但我们依旧做到了,旋即在它们之间跳乡间舞曲,他们的双肩、腋下、手肘的反面甚至是腰间,都能啄食,任凭剑术如何花哨,抵不过一无是处。”

    “可悲的故事,换个角度想,又显得有趣许多。”劳斯丹德注视稀薄的云雾,“我能想象。”

    走廊的尽头是一排火枪手,头一轮射击令他们立即尝受无能之苦,随即又不知去向,他们被走廊无限分割,还有随时能触发伸展的暗道,伸头一进亦是惊喜,回头一见,只剩下被锤晕的囚犯。

    空荡的刑房只剩下金属之触啷啰叮呤,他们庆幸除了这里一切都是危险的,一次就引诱了二十多人。

    精心设计的烟熏通道所遮蔽视野,找不到任何的路,就连刑房的通风口也是随意摆布的姑娘,做到真正的密室,无法逃脱的。

    “还有什么吗?”

    尤萨背靠在城墙边摆弄佩剑,仰望大人含满脸的笑容,像弟弟看着哥哥的态度。

    查理当即大笑不止,“你真想让我揍你,哎,可别意味深长地指望我,小心我灌醉你。

    “不过,我要求三伙帮派的刑期列到同一天,这是我能给法院的唯一干涉。”

    只待一纸文书,除了受害者的口供和施暴者的口供,那就剩下阿弗舍最后的心理防线。

    而这亦要不留情面地将其击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