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回响 上
——让我们回想一下。
如果说，假如伊莲并没有走。如果她还在这里，那么她会做些什么？她会和我一样听从安排，到达指定的某个地点加固防护层，还是擅自行动，然后撞上潜行进来的不速之客。
又或者，如果她根本不站在我们这里。这想法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傍晚的谈话，急切追问，还有在大气里看不到的金星——她是否要迫切的证明什么？她为什么要证明它？如果说她有一个不能说的过去，这过去会如何影响她未来的走向？
这显然是个无解的难题。
“我要去存储枢纽。”
明夜说，其余三个魔法少女向她投来怪异的眼神。
“你疯了？”堇穗问。“你知道那里的信息密度有多高吗？”
“我知道。”
“那你也清楚自己在送死吧。”
“不是这样。”她向堇穗摇头。“你还记得信息乱流为何这么危险吗？”
“你是说——”
“我是例外的。”
明夜帮她回答。
“现在你明白吗？只有我能去那里。”
“你有足以冒这个风险的理由？”
“有。”
“如果我要拦你，你会后悔一辈子？”
“没那么夸张。”明夜笑了，这是她听到预警以来第一次露出微笑。
“一辈子不至于，四十年。”
“那你去吧。”
堇穗从她面前走开，让出离去的通道。“从底下的电梯上去，这是最安全的路。”
“知道了。”
堇穗目送她从通道离开。
“你为什么放她走了？”千叶站在她的斜对面。“难道你相信她的说法？”
“我不相信她。”堇穗回答。“但有人愿意相信。”
她重新坐下来，默然不语。
一路上的乱流逐渐增强，空气里似乎有无数狂舞的粒子，刮的皮肤生疼。更危险的因素在体内，原本已经罢工的分子机械又开始活动，但这一次它们没有按照原本预设的程序行动，而是像割掉头的苍蝇一样抽搐，胡乱变化，在细胞里大搞破坏。如果有人提前卸掉这些模块，他的死法或许会更难看一点——不再是被分子机械炸成一滩肉泥，而是从每个碱基对开始烂掉，若是这时他好运地远离乱流，那么身上肉眼可见的损伤很容易愈合，但在之后的半年内，他将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无法挽回的溃烂变形，活像上上世纪把人扔进核电堆芯的某种酷刑的结果。但这里的结局不一定是死，由于一些特殊因素，很多遇难者往往能活下来，以另一种混乱而怪异的生物形态。魔法少女倒是能避免这种不体面的死法，在她们彻底失去对组成自身物质的掌控时(因为强大的抗性，她们能深入更高乱流密度的区域)，原本稳定的半信息态就会开始向下一步转化——那就是与她无关的故事了。
她按堇穗的说法找到电梯，操作系统不出意外的罢工了，她只好用一点小花招使它们工作起来，似乎并没有人教过这些用不到的小玩意，但这不是重点。
铝合金的电梯吱呀一声开始向上滑行，她听到来自金属的尖厉摩擦声，就像它正在忍受着极大的负重，一匹将死的马被她驱赶着爬升。这金属的摩擦声越来越大，终于一声巨响后四壁以绝不正常的方式弯折下来，将上方的景象剥锡纸一样展现给她。
喧嚣的光潮涌进来。
她听到身体里传来一种细微的爆鸣，这也许是某条骨小梁崩碎，也可能是某条小血管。两者都不是好兆头，但无疑被导向了最好的几种结果。体内植入的强化模块卡死般毫无声响，痛觉从身体各处传来，像轻烟和蛛网那样漂在知觉里，这一切都被一股熟悉的感觉包覆，就像曾经有人告诉她，应该是这样。
这并不重要。
脚下的地板继续上升，四壁金属层碰上地面的阻碍，像盛开的锡纸花向四周弯折，升出仅剩的一片母蕊。
连绵的白帆落下来。
这些白色的漂浮平台似乎知晓她的到来，她向上看，目光所及的高处，黑色的身影坐在一片平台上。
是这样的。
脚步如此迈开，白帆们组成螺旋阶梯，浅浅擦过贯穿上下的晶柱。如此回环两次，那展开的螺旋便重新合拢，成为两道纤薄的圆环。
那黑色身影转过头来。
你来了。
不需要声音，她就知道对方的话语。
我等你一段时间了。
看到消息之后，我就知道是你在这里。
伊莲坐在左边的平台上，她坐的很靠边，让人怀疑下一秒她就会因为重心不稳摔下去。
看来你知道我以前的事了。
我并不清楚。
你会有机会清楚的。伊莲将双手撑在平台上。你来的比我想象的慢一点，我以为我给的提示够多了。
你指那瓶拿错的药水？
没错，那是我换走的，味道应该还不错。那东西会给你一个方向，比如说，恰巧联想到了反对派，金星，还有我。
你知道我会发现？
我猜的。
伊莲轻巧的站起来，她并不是用脚或双手，而是利用了某种上升气流，那很可能是飞行模块，但它不知为何还能发挥功能。
我稍微赌了一把，赌你不可能真的视若无睹。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她偏头看向明夜。
我一直都知道。
但你有时并不想提及，对吗？你想无视，像你身边的人那样，你知道它们在发生，但它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这很正常，我能理解，我很清楚。
她的脸上带着嗤笑。
联盟，升华之月，地球，这三者组成稳固的永恒循环，但在深空，一切又是另一幅模样。你听说过，但你看不到。
你在说我只是旁观者。
不是吗？
她忽然凑到明夜面前，将她的掌心翻开。
你的手在抖，对吧。
明夜看着她打量自己的手，那只手的皮肤已经开始皱裂，露出的组织里闪着银光。
你看，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到这里，难道只是因为想和我唠唠家常？你的身体里运行着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的脑瓜也是，但它们现在充其量只是工具，做出决定的还是你自己。
你想在我这里寻求点什么，不是吗？
她以半开玩笑般的口吻下了结论，脸上挂着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容。
你现在不是伊莲。
那不重要，我大可以坚持认为“我”一直都是伊莲，但伊莲这个名字到底要代表什么？如果按照延续的考量来看，那我千真万确就是伊莲，但你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让我猜猜，你想听到的，是“形样移植”吧。
没错。
那自称伊莲的少女便收敛了微笑，向她轻轻鞠了一躬。
那么如你所愿——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另一个名字”，即为陈羽音。
如果说，假如伊莲并没有走。如果她还在这里，那么她会做些什么？她会和我一样听从安排，到达指定的某个地点加固防护层，还是擅自行动，然后撞上潜行进来的不速之客。
又或者，如果她根本不站在我们这里。这想法曾不止一次的出现，傍晚的谈话，急切追问，还有在大气里看不到的金星——她是否要迫切的证明什么？她为什么要证明它？如果说她有一个不能说的过去，这过去会如何影响她未来的走向？
这显然是个无解的难题。
“我要去存储枢纽。”
明夜说，其余三个魔法少女向她投来怪异的眼神。
“你疯了？”堇穗问。“你知道那里的信息密度有多高吗？”
“我知道。”
“那你也清楚自己在送死吧。”
“不是这样。”她向堇穗摇头。“你还记得信息乱流为何这么危险吗？”
“你是说——”
“我是例外的。”
明夜帮她回答。
“现在你明白吗？只有我能去那里。”
“你有足以冒这个风险的理由？”
“有。”
“如果我要拦你，你会后悔一辈子？”
“没那么夸张。”明夜笑了，这是她听到预警以来第一次露出微笑。
“一辈子不至于，四十年。”
“那你去吧。”
堇穗从她面前走开，让出离去的通道。“从底下的电梯上去，这是最安全的路。”
“知道了。”
堇穗目送她从通道离开。
“你为什么放她走了？”千叶站在她的斜对面。“难道你相信她的说法？”
“我不相信她。”堇穗回答。“但有人愿意相信。”
她重新坐下来，默然不语。
一路上的乱流逐渐增强，空气里似乎有无数狂舞的粒子，刮的皮肤生疼。更危险的因素在体内，原本已经罢工的分子机械又开始活动，但这一次它们没有按照原本预设的程序行动，而是像割掉头的苍蝇一样抽搐，胡乱变化，在细胞里大搞破坏。如果有人提前卸掉这些模块，他的死法或许会更难看一点——不再是被分子机械炸成一滩肉泥，而是从每个碱基对开始烂掉，若是这时他好运地远离乱流，那么身上肉眼可见的损伤很容易愈合，但在之后的半年内，他将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无法挽回的溃烂变形，活像上上世纪把人扔进核电堆芯的某种酷刑的结果。但这里的结局不一定是死，由于一些特殊因素，很多遇难者往往能活下来，以另一种混乱而怪异的生物形态。魔法少女倒是能避免这种不体面的死法，在她们彻底失去对组成自身物质的掌控时(因为强大的抗性，她们能深入更高乱流密度的区域)，原本稳定的半信息态就会开始向下一步转化——那就是与她无关的故事了。
她按堇穗的说法找到电梯，操作系统不出意外的罢工了，她只好用一点小花招使它们工作起来，似乎并没有人教过这些用不到的小玩意，但这不是重点。
铝合金的电梯吱呀一声开始向上滑行，她听到来自金属的尖厉摩擦声，就像它正在忍受着极大的负重，一匹将死的马被她驱赶着爬升。这金属的摩擦声越来越大，终于一声巨响后四壁以绝不正常的方式弯折下来，将上方的景象剥锡纸一样展现给她。
喧嚣的光潮涌进来。
她听到身体里传来一种细微的爆鸣，这也许是某条骨小梁崩碎，也可能是某条小血管。两者都不是好兆头，但无疑被导向了最好的几种结果。体内植入的强化模块卡死般毫无声响，痛觉从身体各处传来，像轻烟和蛛网那样漂在知觉里，这一切都被一股熟悉的感觉包覆，就像曾经有人告诉她，应该是这样。
这并不重要。
脚下的地板继续上升，四壁金属层碰上地面的阻碍，像盛开的锡纸花向四周弯折，升出仅剩的一片母蕊。
连绵的白帆落下来。
这些白色的漂浮平台似乎知晓她的到来，她向上看，目光所及的高处，黑色的身影坐在一片平台上。
是这样的。
脚步如此迈开，白帆们组成螺旋阶梯，浅浅擦过贯穿上下的晶柱。如此回环两次，那展开的螺旋便重新合拢，成为两道纤薄的圆环。
那黑色身影转过头来。
你来了。
不需要声音，她就知道对方的话语。
我等你一段时间了。
看到消息之后，我就知道是你在这里。
伊莲坐在左边的平台上，她坐的很靠边，让人怀疑下一秒她就会因为重心不稳摔下去。
看来你知道我以前的事了。
我并不清楚。
你会有机会清楚的。伊莲将双手撑在平台上。你来的比我想象的慢一点，我以为我给的提示够多了。
你指那瓶拿错的药水？
没错，那是我换走的，味道应该还不错。那东西会给你一个方向，比如说，恰巧联想到了反对派，金星，还有我。
你知道我会发现？
我猜的。
伊莲轻巧的站起来，她并不是用脚或双手，而是利用了某种上升气流，那很可能是飞行模块，但它不知为何还能发挥功能。
我稍微赌了一把，赌你不可能真的视若无睹。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她偏头看向明夜。
我一直都知道。
但你有时并不想提及，对吗？你想无视，像你身边的人那样，你知道它们在发生，但它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这很正常，我能理解，我很清楚。
她的脸上带着嗤笑。
联盟，升华之月，地球，这三者组成稳固的永恒循环，但在深空，一切又是另一幅模样。你听说过，但你看不到。
你在说我只是旁观者。
不是吗？
她忽然凑到明夜面前，将她的掌心翻开。
你的手在抖，对吧。
明夜看着她打量自己的手，那只手的皮肤已经开始皱裂，露出的组织里闪着银光。
你看，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跑到这里，难道只是因为想和我唠唠家常？你的身体里运行着一些不属于你的东西，你的脑瓜也是，但它们现在充其量只是工具，做出决定的还是你自己。
你想在我这里寻求点什么，不是吗？
她以半开玩笑般的口吻下了结论，脸上挂着不知是何意味的笑容。
你现在不是伊莲。
那不重要，我大可以坚持认为“我”一直都是伊莲，但伊莲这个名字到底要代表什么？如果按照延续的考量来看，那我千真万确就是伊莲，但你想要的显然不是这个答案，让我猜猜，你想听到的，是“形样移植”吧。
没错。
那自称伊莲的少女便收敛了微笑，向她轻轻鞠了一躬。
那么如你所愿——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的“另一个名字”，即为陈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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