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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扶不起的姚大老爷

    暮色渐起时,姚二老爷抱着个箱子出了门。

    东升得了梦莹的令,让他看好姚青江。

    他见姚二老爷的车走了,也一路小跑的躲在后边跟着,好在祁县小,县衙离得近。

    东升远远的就见,姚二老爷进了县衙的大门,赶紧回去给梦莹报信。

    梦莹记得,前世姚青江跟王县令成了儿女亲家,如今看来俩人恐怕勾连不浅。

    如今姚二老爷从姚老夫人那里出来,就进了县衙,显然母子俩想贿赂县令。

    她已不是小姑娘,也没天真的相信,仅靠宋管家一个证人就能告倒姚青江,她有她的打算。

    只是这个打算,还得看看那个“债主”的意思。

    想到这里,趁二门上锁之前,梦莹让青萝给东升递了信,让他带给外院的陶焕生。

    自己则带着青萝和红英打着灯笼,从墙角的杏树下,挖出了一坛酒。

    今晚她没留人值夜,外间无人。

    刚过子时,姚梦莹听见外间敲窗的声音,知道人来了。

    梦莹走出内室,打开了窗户,一个黑影随后闪了进来。

    梦莹关窗回身,发现那人已然坐下了,炕桌上还多了个箱子。

    梦莹没发问,而是给桌旁坐定的人,倒了杯酒,低声说道:“这是我三年前,进京前埋下的,今日方挖出来,闻着酒香甚浓。如今我重孝在身,不能饮酒,还请陶壮士品评一二。”

    “姑娘深夜邀陶某前来,不是专门来品酒的吧?”陶焕生没接酒杯,盯着梦莹问道。

    梦莹将酒斟满,推到了陶焕生面前,“壮士果然快言快语,今日请壮士来,确实不只为品酒,还有酒坊之事与壮士相商。”

    “愿闻其详。”陶焕生摆出一副洗耳恭的架势。

    梦莹也坐了下来,望着桌上的烛火,说道:“这一路,流民四起,恐怕不出半年,酒坊就会无粮可用。”

    “哦,何以见得?”陶焕生挑了挑眉毛,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

    梦莹觉得他面前,自己活脱脱像个小丫鬟,可有求与人,也不得不忍下了。

    “如今边关战事已起,在青州城时,想必壮士也看了那招兵告示,恐怕一时半会也不会停战议和。

    我们酒坊酿酒,都是用尚好的米粮,而草屯山的粮草必然会由青州供给,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到祁县征粮了。”

    “酿酒不一定要用粮食。”陶焕生低着头,盯着那个酒杯说道。

    “不用粮食,用什么?陶壮士不会打算用橡果吧?”梦莹惊讶的问道。

    “你猜的不错,我正有此意。”

    梦莹摇摇头,“柞树虽然漫山都是,可橡果却不好采摘;若是等它自己落下来,又容易发霉。再有就是橡子出酒很少,还有……”

    陶焕生摆摆手,“你怎么不说橡子酒入口绵柔,不易上头。”

    梦莹郑重的,说道:“我们祁县酒坊有六家,可没一家用橡果的,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采青税’。若用橡子酿酒就得交重税,这是官府定的规矩。”

    陶焕生一挑眉,“竟有此事?”

    “陶壮士有所不知,如今官府饷银极低,很多都是民间征缴,那‘火耗’便是例子。官府熔银子,损耗都要百姓来填,哪里有那无本的买卖。”

    陶焕生听到此处若有所思,恐怕这是他没料想到的。

    梦莹还想再劝,陶焕生突然挑眉问了一句:“青州说书的都在说,青州城池坚固,鞑子绝不会破城。你又怎么知道,我们打不过鞑子?”

    “征兵告示写的清楚,若无砍头罪名,纵有作奸犯科者皆可入伍。很显然兵源不足,若是占了上风,又怎会如此缺人?”

    陶焕生没说话,点点头,示意梦莹继续说。

    “我当时允诺陶壮士的是姚家酒坊,如今我斗胆想和壮士打个商量,能否折换成银钱?”

    陶焕生知道这丫头鬼,今日他们协商分家之时,瘦子就趴在房顶,把里面的话听个十成十。

    他本以为梦莹找他,是商量如何夺酒坊,出乎意料竟是打的别的主意。

    陶焕生的脸突然沉了下来,黑眸沉沉的说道:“姚姑娘可记得当初是怎么承诺陶某的,如今是觉得鱼儿入了海,想要戏耍陶某不成?姑娘当真觉得,回了家,陶某就奈何你不得了?”

    梦莹匆忙起身,摆手说道:“陶壮士误会了,梦莹绝无此意,借十个胆子也不敢戏耍二龙山的义士。陶壮士且听我一言,若是仍觉得要酒坊是上策,梦莹肝脑涂地,定为壮士取之。”

    陶焕生点点头,示意她坐下说。

    梦莹从善如流的坐好,见陶焕生不饮酒,又给他倒了杯茶。

    看着茶杯中袅袅升腾热气,梦莹语重心长的道:“未尝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不晓得壮士出于何种原因落了草,不过梦莹猜测,壮士定有自己的苦衷。

    二龙山名声在外,劫富济贫,从不滥杀无辜。但少不得肖小之辈,打着二龙山的名头行了恶事。壮士如今想要这酒坊,恐怕也是想将山中兄弟引入正途吧?”

    陶焕生没反驳,梦莹继续说。

    “不知壮士可曾想过,如今朝廷被边关战事所困,不能抽身剿匪,若是将来腾出手来,少不得秋后算账。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能躲到哪里去?”

    说到此处,梦莹抬头看了陶焕生一眼。

    只见他目光低垂,若有所思。

    梦莹继续说道:“正所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理当脚踏四海,顶天立地,若不如此,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得焕然新生。”

    陶焕生一惊,这丫头竟然猜到自己是化名,猛然抬头问道:“以姑娘之鉴,陶谋该如何?”

    “如今朝廷征兵,只要没有死罪,都可入伍。陶壮士身怀绝技,若无命案在身,何不去从军?即可洗了之前的污名,又可为山中兄弟谋个前程。”

    梦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过,战场无情,也是个搏命的地方,就看壮士,敢不敢赌一把了。”

    梦莹说完忐忑的望着陶焕生,虽然期待陶焕生能听进去,可这人不是常人,也不能寻常心度之。

    陶焕生一笑,整个人柔和不少,剑眉星目熠熠生辉。可眼神却直白且犀利,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

    “姑娘处处为我们着想,还给陶某指了条明路,可陶某却觉得,姑娘是无非无法履行承诺,故意跟我打马虎眼。”一副“莫要糊弄老子”的神情。

    梦莹正色道:“陶壮士这话说的不对,我并非不能拿回酒坊,而是不想。”

    “哦?”陶焕生又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梦莹心内骂道:变脸可真快。

    “不瞒壮士,梦莹并非想赖账,并非只为说服壮士放弃酒坊,也是另有打算。

    我父亲离乡多年,如今二叔在祁县比我父亲吃的开,尤其跟县令的关系,也相交甚深。

    就算我有人证物证,可真闹到县衙,也未必占得到便宜。相反,可能会把全部家财葬送在官司里。”

    “姑娘是想,反其道行之?”陶焕生来了兴致。

    “不错,他们都以为我们会守着酒坊不放,可我却想以酒坊为饵,将那帮不仁不义之徒统统赶出门去。”

    说道此处,陶焕生感受到了梦莹眼中的恨意。

    陶焕生盯着梦莹问道:“姑娘当真只有十一岁?”

    眼前的小姑娘,说是个孩子也不过分。可相识不过半月,他发现这小脑袋有勇有谋,又善攻心,当真不是寻常人。

    梦莹歪着头,羞涩一笑,“还有五天就过年了,过了年就十二岁了。”

    陶焕生正色道:“若让我放手酒坊也不是不可以,不过陶某有两个条件。”

    “壮士请说?”这便是答应了,梦莹心内一阵窃喜。

    “第一,我跟你要个人;第二,之前的谈好的报酬是姚家酒坊,这个不能变,只是延长来收。两年后,姑娘要将姚家酒坊双手奉上。”

    “酒坊的事,我可以答应您,可不知壮士想要我身边哪个人?是青萝还是红英?”

    陶焕生脸色一沉,梦莹知道猜错了。

    梦莹心中忐忑不安,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千万别是看上了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