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探寻身世（三）
马婆子劝梦莹不要自己戳穿身份，梦莹知道马婆子是好意，摇头道：“谢谢婆婆指点，只是我有我的打算。您当初救了我一命，又葬了我娘，请受梦莹一拜。”梦莹说完双膝跪地，给马婆子磕了一个响头。
“哎呦，使不得呀，使不得，您是千金之躯。我老婆子，会折寿的。”梦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马婆子受宠若惊，她赶紧起身相扶。
“这是二百两银子，权替我娘谢谢您。”梦莹说完，红英递上了银票。
马婆子看着银票，红了眼圈，说道：“我当初就是拿了姚夫人的银子，才给儿子在青州置的买卖，如今怎么还能再拿您的钱。”
“这是您应得的，若不是您，那兴许我在那冬日就饿死了。”
红英把银票塞到了马婆子手里，说道：“您拿着吧，我们姑娘的一片心意。我们姑娘生母葬在哪里，还得麻烦您老给指个路。”
关了院门，便带着主仆二人，往柳园走去。
柳园原来是一片柳树林子，可后来就成了乱葬岗。
没坟地的，客死他乡的，都埋在这。
马婆子把二人领到一棵大槐树下，对梦莹道：“你娘就埋在这哩。”
梦莹走到近前，小坟包很小，上面长满了杂草。
红英望着遍地的孤坟，问道，“马婆婆，这里这么多坟，你不会记错吧？”
马婆子摇摇头道：“不会，你看看这个。”说完，她扒开杂草，里面露出一个木牌，上面的刻的字已不甚清晰，上书：“孟氏之墓。”
梦莹点头，从红英手中接过了篮子，点燃了香烛，摆上了供果。
红英觉得梦莹肯定有一肚子话想跟她娘说，便对马婆子，道：“此处风大，我带婆婆去避风处站站吧。”
二人走后，梦莹也不顾地上寒凉，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说了句：“娘，女儿来看您了。”
自己的亲娘躺在在这荒凉的孤坟中，早就成了泉下土。
想到此处，梦莹泪如雨下，哭着说道：“娘，原来您在这儿啊，我错把李鬼当成了李逵，把姚夫人当成自己的亲娘来孝敬，因为这个，女儿这两辈子都活的很辛苦。”
前一世，自己活成了别人；这一世，一直在为别人而活。
累世的委屈，让梦莹哭的不能自已。
“您若在天有灵，给我个指引，告诉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梦莹哭诉的入神，竟然没发觉点燃的纸钱，引燃了旁边的香烛篮子。
那边的马婆子跟红英道：“你回去跟你们姑娘说，她还当她的姚家大小姐，这个秘密我谁都不会说。”
红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我们姑娘没说错，婆婆您果真是个热心侠义之人，您的恩情，我们姑娘记着呢，定会有您的福报。”
梦莹只顾哭，连烧到了自己裙子都没察觉，还是马婆子，马婆子看眼黑烟大，觉察不对，对红英道：“不好，快去瞧瞧。”
二人赶到近前时，篮子已经烧了大半，索性梦莹衣服只烧个裙边，人没大碍。
红英一阵后怕，劝了许久，才把梦莹劝住。
从柳园出来，梦莹便带着红英去了城隍庙。
林小上次因为挨了红英的训斥，自己也反省了一下，梦莹手段虽然狠辣，可也是出于自保。想着去跟梦莹认个错，可上次自己话说的满，现在又不好低头。
见梦莹和红英又来了，觉得这梦莹手下，还真是少不得他，心里禁不住一阵得意。
红英来找他，他还在那里拿乔，红英怒道：“我们姑娘有几句要紧的话问，问完就走，以后再不来扰林小爷的清净。”
林小才装作不情不愿的，跟着红英去亭子见了梦莹。
梦莹脸色凝重，直截了当的问道：“当年娘娘庙，你帮着叫产婆那个妇人，你还记得吗？”
林小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梦莹苦笑，道：“何止认识，我就是当年她生的那个婴孩。”
林小十分震惊，嘴巴张的合不上了。
“你不是姚家的女儿？”
梦莹点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林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也不多，那年我娘病重，家里揭不开锅，我就打算去娘娘庙拿点贡品吃。谁想到，就见到你母亲，倒在那里。
她当时身下很多血，我很怕，转身就想跑。她说她的婢女引走追兵了，自己活不久了，让我救救她的腹中的孩儿。还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央我去请老娘婆。
我不认得别人，就知道马婆子总给人接生，我就去拉了马婆子来，后来马婆子来了，我惦记老娘，就回了家。
再之后，我问马婆子那妇人如何了，她说那妇人死了，生了个女儿，让她远远的送人了。”
“那根簪子，可还在？”梦莹追问道。
林小摇头，道：“我拿去当铺当了，当了五两银子，给我娘抓了药。”
红英插话问道：“时隔这么多年了，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林小摇头，道：“没了，我当年虽然小，但是却记得很清楚，那个银簪子，我记得很清楚，是银色的杆子，上面用银线盘的蝴蝶，掌柜的说做工很是精巧。”
十多年前物件，想找回来是不可能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梦莹失魂落魄的走下了亭子，红英也赶紧过去搀扶。
林小看着梦莹的背影，久久不曾离去。
*
回到了姚府，梦莹便径直到了姚夫人的院子。
如今石榴被姚老爷拨到了外院，内院又添了两个丫鬟。
梦莹进去时，姚夫人正歪坐在罗汉床上，一个婢女捶着腿，一个婢女揉着肩。
胡婆子，则在一旁递着茶水。
听见脚步声，姚夫人抬眼皮看了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小时候就是这样，弟弟坐在姚夫人的怀里吃着桂花糕，姚夫人会温声说，“慢点吃”，还会不时的给弟弟喂水。
自己走过去，“娘亲，我也要吃。”
姚夫人会不耐烦的皱起眉毛，对丫鬟道：“给她捡几块，让她去一边吃！”
再大些，她也想听姚夫人讲话本故事，可自己一走近，姚夫人就会生气。
她始终不明白，母亲为何对自己有发不尽的怒火，倾不尽雷霆。
无助幼小的她，后来反而习惯了，她最害怕的不是母亲发脾气，而是母亲对她视而不见。
她会故意惹祸，会跟长辈唱反调。
那时候的她，会生气，会嫉妒弟弟。
可姚夫人从来不正眼瞧自己一眼，仿佛她是个脏东西。
知道了真相，她反而释怀了，以前想不明白的也解释通了。
为何前世，自己没日没夜的刺绣，姚夫人也当做理所应当；
为何，自己稍微苛责一下弟弟，母亲就雷霆震怒；
为何，姚夫人为了弟弟的十两束脩，竟然要把自己卖给年过五旬的祁老爷为妾
……
自己把自己当成大小姐，可在姚夫人心里，自己不过就是个姚家奴仆，一个不受待见的丫鬟，觉得用的顺手，就留在身边；觉得腻烦了，就把自己卖了。
自己享受了她夭折的儿子该享受的一切，看见了自己，就会勾起她的丧子之痛。
所以，在她心里，比个婢女更不如，更可恨。
所以，就连史兰秀都一度比自己受宠。
所以，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自己不是姚家人的事实。
“哎呦，使不得呀，使不得，您是千金之躯。我老婆子，会折寿的。”梦莹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马婆子受宠若惊，她赶紧起身相扶。
“这是二百两银子，权替我娘谢谢您。”梦莹说完，红英递上了银票。
马婆子看着银票，红了眼圈，说道：“我当初就是拿了姚夫人的银子，才给儿子在青州置的买卖，如今怎么还能再拿您的钱。”
“这是您应得的，若不是您，那兴许我在那冬日就饿死了。”
红英把银票塞到了马婆子手里，说道：“您拿着吧，我们姑娘的一片心意。我们姑娘生母葬在哪里，还得麻烦您老给指个路。”
关了院门，便带着主仆二人，往柳园走去。
柳园原来是一片柳树林子，可后来就成了乱葬岗。
没坟地的，客死他乡的，都埋在这。
马婆子把二人领到一棵大槐树下，对梦莹道：“你娘就埋在这哩。”
梦莹走到近前，小坟包很小，上面长满了杂草。
红英望着遍地的孤坟，问道，“马婆婆，这里这么多坟，你不会记错吧？”
马婆子摇摇头道：“不会，你看看这个。”说完，她扒开杂草，里面露出一个木牌，上面的刻的字已不甚清晰，上书：“孟氏之墓。”
梦莹点头，从红英手中接过了篮子，点燃了香烛，摆上了供果。
红英觉得梦莹肯定有一肚子话想跟她娘说，便对马婆子，道：“此处风大，我带婆婆去避风处站站吧。”
二人走后，梦莹也不顾地上寒凉，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说了句：“娘，女儿来看您了。”
自己的亲娘躺在在这荒凉的孤坟中，早就成了泉下土。
想到此处，梦莹泪如雨下，哭着说道：“娘，原来您在这儿啊，我错把李鬼当成了李逵，把姚夫人当成自己的亲娘来孝敬，因为这个，女儿这两辈子都活的很辛苦。”
前一世，自己活成了别人；这一世，一直在为别人而活。
累世的委屈，让梦莹哭的不能自已。
“您若在天有灵，给我个指引，告诉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梦莹哭诉的入神，竟然没发觉点燃的纸钱，引燃了旁边的香烛篮子。
那边的马婆子跟红英道：“你回去跟你们姑娘说，她还当她的姚家大小姐，这个秘密我谁都不会说。”
红英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我们姑娘没说错，婆婆您果真是个热心侠义之人，您的恩情，我们姑娘记着呢，定会有您的福报。”
梦莹只顾哭，连烧到了自己裙子都没察觉，还是马婆子，马婆子看眼黑烟大，觉察不对，对红英道：“不好，快去瞧瞧。”
二人赶到近前时，篮子已经烧了大半，索性梦莹衣服只烧个裙边，人没大碍。
红英一阵后怕，劝了许久，才把梦莹劝住。
从柳园出来，梦莹便带着红英去了城隍庙。
林小上次因为挨了红英的训斥，自己也反省了一下，梦莹手段虽然狠辣，可也是出于自保。想着去跟梦莹认个错，可上次自己话说的满，现在又不好低头。
见梦莹和红英又来了，觉得这梦莹手下，还真是少不得他，心里禁不住一阵得意。
红英来找他，他还在那里拿乔，红英怒道：“我们姑娘有几句要紧的话问，问完就走，以后再不来扰林小爷的清净。”
林小才装作不情不愿的，跟着红英去亭子见了梦莹。
梦莹脸色凝重，直截了当的问道：“当年娘娘庙，你帮着叫产婆那个妇人，你还记得吗？”
林小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梦莹苦笑，道：“何止认识，我就是当年她生的那个婴孩。”
林小十分震惊，嘴巴张的合不上了。
“你不是姚家的女儿？”
梦莹点头，“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林小叹了口气，道：“我知道的也不多，那年我娘病重，家里揭不开锅，我就打算去娘娘庙拿点贡品吃。谁想到，就见到你母亲，倒在那里。
她当时身下很多血，我很怕，转身就想跑。她说她的婢女引走追兵了，自己活不久了，让我救救她的腹中的孩儿。还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子，央我去请老娘婆。
我不认得别人，就知道马婆子总给人接生，我就去拉了马婆子来，后来马婆子来了，我惦记老娘，就回了家。
再之后，我问马婆子那妇人如何了，她说那妇人死了，生了个女儿，让她远远的送人了。”
“那根簪子，可还在？”梦莹追问道。
林小摇头，道：“我拿去当铺当了，当了五两银子，给我娘抓了药。”
红英插话问道：“时隔这么多年了，你再想想，还有什么遗漏的没有？”
林小摇头，道：“没了，我当年虽然小，但是却记得很清楚，那个银簪子，我记得很清楚，是银色的杆子，上面用银线盘的蝴蝶，掌柜的说做工很是精巧。”
十多年前物件，想找回来是不可能了，唯一的线索也断了。梦莹失魂落魄的走下了亭子，红英也赶紧过去搀扶。
林小看着梦莹的背影，久久不曾离去。
*
回到了姚府，梦莹便径直到了姚夫人的院子。
如今石榴被姚老爷拨到了外院，内院又添了两个丫鬟。
梦莹进去时，姚夫人正歪坐在罗汉床上，一个婢女捶着腿，一个婢女揉着肩。
胡婆子，则在一旁递着茶水。
听见脚步声，姚夫人抬眼皮看了一眼，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小时候就是这样，弟弟坐在姚夫人的怀里吃着桂花糕，姚夫人会温声说，“慢点吃”，还会不时的给弟弟喂水。
自己走过去，“娘亲，我也要吃。”
姚夫人会不耐烦的皱起眉毛，对丫鬟道：“给她捡几块，让她去一边吃！”
再大些，她也想听姚夫人讲话本故事，可自己一走近，姚夫人就会生气。
她始终不明白，母亲为何对自己有发不尽的怒火，倾不尽雷霆。
无助幼小的她，后来反而习惯了，她最害怕的不是母亲发脾气，而是母亲对她视而不见。
她会故意惹祸，会跟长辈唱反调。
那时候的她，会生气，会嫉妒弟弟。
可姚夫人从来不正眼瞧自己一眼，仿佛她是个脏东西。
知道了真相，她反而释怀了，以前想不明白的也解释通了。
为何前世，自己没日没夜的刺绣，姚夫人也当做理所应当；
为何，自己稍微苛责一下弟弟，母亲就雷霆震怒；
为何，姚夫人为了弟弟的十两束脩，竟然要把自己卖给年过五旬的祁老爷为妾
……
自己把自己当成大小姐，可在姚夫人心里，自己不过就是个姚家奴仆，一个不受待见的丫鬟，觉得用的顺手，就留在身边；觉得腻烦了，就把自己卖了。
自己享受了她夭折的儿子该享受的一切，看见了自己，就会勾起她的丧子之痛。
所以，在她心里，比个婢女更不如，更可恨。
所以，就连史兰秀都一度比自己受宠。
所以，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改变不了，自己不是姚家人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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